“弟弟还提到,生身父母的家庭还算得上富足,过着有车有房的中产阶级生活。
得知我还幸存后,竟然都不主动见上一面,这就够让我愤怒的了。但我真正无法接受的是——为什么明明我出生时没有羸弱到无药可救,家里没有贫寒到不能给我治疗,但我的家庭却偏偏选择把我弃之不顾。”
得知了关于亲生父母的消息,小乔月几乎没有感到归根的快乐,反而是增加了被抛弃的孤独感和恨意。他对自己所生活的世界越发误解。在一个不眠之夜,巧月作出了他有生以来第一个迈向堕落的错误决定——他要报复让他受伤的存在——他要羞辱自己的亲生父母。
正如乔月所料,接下来几天,弟弟总是会等在学校门口,找乔月聊天,并告诉他一些关于家里和巫师的事情。乔月装作用心倾听,而事实上,乔月一直心不在焉,只是装样子,他真正想要做的其实是和亲生父母见面,然后当面发泄自己的恨意。
“当时弟弟应该注意到我想和亲生父母见上一面的想法。很快他就提出带我回自己的本家,见见亲生父母。
这正合我意,我最期待的机遇等到了——甚至连我自己都还没提出请求,这一切来的太简单容易了。
这样我那蠢到家的小小阴谋就有了实现的充分条件。
那个时候我竟然没有一丝犹豫,一心只是想报复抛下我的生身父母。为什么我会这么想?我哪来的那么多恨意?细想来,虽然养父母对我有些疏离,但这并没有让他们减少对我的付出。至少他们为我的成绩欢笑,会在生病时带着我去医院,会为我的先心病复发时,焦急并彻夜不眠。我的周围并不缺少关爱,根本没有必要憎恨。
也许是因为人是种容易盲目的生物吧,至少以前的我就是如此,盲目得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前总是盲目地在意那些危险有伤害的东西,盲目着……”
画面跳转,此刻乔月正走在亲生父母家的楼梯道里。就周围的环境来看,这是一个高档小区。优良的装修,让看打量着周围的乔月心里七上八下。妒忌,仇恨,愤怒,正在乔月的心里肆无忌惮地来回翻滚。
乔月低下头,不断默念着:”既然你们这么有钱,这么有资本,竟让还把我当垃圾随便扔。我绝不会重新回到你们的怀抱,就算我最后我家可归了,我也绝不回到你们这对混蛋身边……你个混蛋,能不能闭嘴,你说的这些扰我心烦,你个兔崽子,乔恒……”
弟弟只是天真的以为我因为要见到真正的父母而羞怯、紧张。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流露出的的恶意,一边走着,一边还不停的说笑着,向我不停地介绍家里的状况,他不知道,这样做只是会增加我的愤恨。原本我之前还把弟弟当做最亲密的血缘亲人,但眼见到弟弟那份积极劲头,由妒忌产生的排斥感取代亲情带来的归属感。那一刻,弟弟已然成为我心中的骨鲠。
弟弟就像是我命运的对照,明明是同卵少胞胎,共享着几乎一样的基因,有着几乎一样的相貌,但我们俩却经历着如此迥异的命运。没错,这种差异让我对自己身处的世界失去了期待,也我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了信心,当时我把自己当成是一个被命运玩弄着的倒霉蛋,永远不会有翻身之日。
现在的我虽然没能咸鱼翻身,但至少,我应该不会再陷入十分愚蠢的对命运的困惑中……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原本,乔月并不很希望那段错误的过去原原本本地再次呈现他的眼前。但陷入记忆投影中的人的自主意识受制于潜意识,投影出的记忆并不是可以随便挑选,观看记忆的人甚至不能选择闭眼回避呈现的一切。那段让乔月追悔莫及的过去执拗地放映着。
小乔月正低着头,此时他的情绪已经陷入了强烈纠结的状态,随时准备把自己所有的伤痛和不满全部发泄出来。
关键的时刻到了。正当弟弟要打开亲生父母的家门时,乔月使劲一推身前的弟弟,然后尽自己全力释放了一个力咒,把门直接冲开。随着“咣当”的轰响声,被力咒破坏的门锁碎片飞溅开来。乔月一抢身,冲进了弟弟的家里。
弟弟摔倒在一旁,一脸茫然。
我……我……不应该继续看下去了。这些画面带来的只是伤痛吧,那天发生的事情我这辈子都应该不会忘记的。算了,算了……也罢,我的回忆就到这里吧,还有很多很多教训我还没有吸取,还有很多事我必须铭记,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经历所赋予我的经验,有很多需要通过我的不断反省去挖掘。但现实中,有更多值得其去做的事情等着我去完成,即使现在没有可以打工的地方可以去,我也可以做些其他对当下来说很有意义的事情。毕竟,生活是要向前看的啊。
记忆里的画面在乔月眼前播放,乔月尽可能对此装作视而不见——在记忆里,不能通过闭眼阻断视觉。他开始准备摆脱这种催眠状态,不断暗示自己,提醒自己要结束这种催眠忆视的进程,要找回自己肉体知觉,摆脱记忆之海。
不断的心理暗示是摆脱这种由魔力引导的自我催眠的最简单、最省力气的方式。但不知怎么的,乔月的自我暗示似乎是失效了,通常只要在集中注意力默念几次既能够从催眠状态中苏醒过来,但这一次去没能做到。记忆投影里传来的叫骂声搅得乔月心慌,他有些急躁,不知所措。
“这怎么可能?难道陷入催眠状态太久了,以至于自己都无法做到自主唤醒?不可能啊,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的。教我这个的时候,博格也说过‘不会有任何不良精神反应,绝对安全’之类的话。难道是……记忆的画面怎么会变成这样……”
乔月注意到了一些让他更加不安现象,呈现在他眼前的记忆画面正自加速播放,而且越来越快;一些最能让乔月伤感的画面却在不断反复出现——乔月用力咒控制着养父,养父的大半个身子悬在窗外;养母挥拳要打乔月,但乔月一动没动就使母亲倒地昏厥;那个差点被乔月拗断脖子的逃犯;乔月正在用刀反复割自己的手腕,直到皮肉翻开,鲜血淋漓……
乔月——为什么,为什么尽是些痛苦的画面;够了,快点让我醒来……
一个让乔月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快点,快点迎来你的终结吧。在死亡里,不会在有那么多的矛盾,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
乔月——为什么这个声音又出现了,明明自那以后,就没再听到过。为什么回想起它……
不一会呈现在他眼前的已经不再是完整的图像,而是大片模糊的色斑;他的耳边回响着奇怪而刺耳噪音。这些现象正常来说都是不应该出现的。
纷乱的闪烁中,乔月的心境愈发狂乱,终于一个画面,就像一盏明灯,给陷入黑暗中的乔月带来希望——那时自杀后的乔月在医院里苏醒的一刻,大家都聚到了乔月身边——养父母,亲生父母,弟弟乔恒,当时刚刚结识郭行洁……
乔月看到这,一股浓烈的情感用上心痛,他想要哭泣,但在记忆里他不能流泪——爸爸、妈妈曾经的我如此不孝,现在我已经痛改前非了,但归去的伤痛就像钉在木头里的钉子,就算拔出钉子也会有痕迹,我的四位父母啊,请你们不要记恨那时无知的我;还有弟弟,我这个哥哥实在是不称职,不仅没能成为你的榜样,反倒拖累你,让你舍命相救……为什么要这样想?我明明已经朝着正确地路迈步了。这里是记忆啊!这里是记忆呀!我得冷静!我得冷静!
我知道了!没错!应该是有人在外部干涉了我的魔咒。谁?他想干什么?不行我必须快点醒过来,快点!我没有睡着,没做梦,我得自己的肉体感觉,必须快。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