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是有些绝望了,以为自己会被彻底抛弃,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儿。但父母之后的几句话,又给了我些许希望。他们说要多等几天,为我做好充足的心理工作,让我接受新新生活。
听到这里,我当即打定主意:在这几天内,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避免被送到联谊中心去,绝对不能被父母抛弃,我可以做个好孩子,让父母对我重拾信心,让他们觉得我不是麻烦制造者。
谈话进行到最后,我被叫到了客厅。其中一位巫师,戴上了有着像单反相机一样可伸缩镜头的眼镜,面对着我。他同时还在笔记上不停地摸来摸去,用魔法做记录。
之前巫师们说的内容本来就让我很郁闷,加之奇葩眼镜的莫名刺激。我对面前正在做调查的巫师,更准确的说,是对所有被称为巫师的人,失去了好感。
在强烈的抵触心理作用下,我的小脑袋彻底混乱了。我竟然直接使用放火能力攻击他们。
在接受过专业的巫师面前,我的小把戏自然变得毫无用场。原本我以为会有什么东西着火,结果却是什么也没发生,反而却收到了对方的警告。
那个女的使用了精神感应,在我的脑袋里说话;她的欲动操控则使我只能听着,身体一动也不能动。
那位女巫让我听到的声音至今难忘——那是一句语气活泼、俏皮的话,但听着也有些恶心。
“乱使用魔力的小巫师,可是会被打屁股的呦。”
我感觉到了那种力量——从那女人体内传来的魔力——让你不得不屈从的强大控制力。
虽然很快我就感觉道对方不再有意控制我的身体,保持静止,但由于恐惧,我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那一刻起,我对巫师的印象基本定格在了“喜欢玩弄别人的坏蛋”这一概念。当时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都要远离这些危险的“超能坏蛋”。虽说对巫师的坏印象定了形,但那次偶遇到师傅,倒的确让我对巫师的印象有所改观,但也只是有所改观而已。
起初我自己的‘超能力’感到困惑、畏惧;那女巫的警告让我认识到,魔法远比想象的更具侵略性和破坏性。只要操作熟练,便可以用魔法任意玩弄他人。这是我所无法接受的,在父母的教导下,我以为人都应该拥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而魔法却可以轻易剥夺别人的选择权。我对魔法本身的排斥,也转变成了对自己的不信任——因为我天生就有成为自己不想成为的人的天分。我想做一个父亲所说的宽容的人,那种能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人。
就像那句经典的对蝴蝶效应的解释:一只南美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结果却导致北美放生了龙卷风。这次对话,在我人生的头17年的确起到了类似的作用。
乔月低着头,回想着一些细节:
“那个巫师在警告完我后。又说了些让情况变得雪上加霜的话。她告诫父母,说我的力量很强大,算得上是魔力上乘的巫师;要父母对我的力量多加小心,好好引导我、教育我。如果我乱用魔法的话,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安全威胁。
在我看来,这无疑是挑唆我和父母之间关系,想把我合情合理地带走的说辞。他们离开后,我便想尽办法税负父母不要把我交到我是的手里。开始时,父母还很坚定,一直用温和的语言劝导我。而我也只是用哭闹的方式希望博取同情。央求父母时,我还说了很多从电视剧里偷学来的话呢。现在想来还挺搞笑的。像什么‘我会做个听话的孩子’,‘你们不可以抛弃我,我做个乖孩子,你们是不是就不会抛弃我了’,‘我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不要我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虽说这些语句是从间接经验获取的台词,但我说出口时确实是发自内心。
我已经对魔法巫师产生了强烈的抗拒心理,决定要和巫师世界划清界限。作为一个孩子,我所可以依靠的、信任的,只有我已经不再有那么信任的父母。我竭尽全力,争取父母的信任,做一个让父母放心的孩子,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像一出生时那样,被无情的抛弃。当时我的确下定决心要按着自己所说的,做个好孩子,不乱用魔法宝宝。只要装作和周围的人一样,就能让父母像原来一样守护着我,站在我的一边。后来的事实却证明,这个想法太过单纯了。某些差异是天生就注定的,忽视它的存在,只是一种愚蠢。
父母的决心比我想象的要坚定得多,眼泪确实很难让他们改变决定。面对我的‘台词’,他们总是有说不尽的解释,用来抵消我的语言攻势。最后我不得不使用了一个阴险的招数,我把那个女巫对我的所作所为告诉了父母。当然,我所说的故事与事实有些出入,主要是对女巫所说的话进行加工,并且省去了我想要纵火的部分。
果然这一招相当奏效,父母毫不迟疑地相信了我所说的话。在我的一再承诺下,父母终于同意我留在他们身边。作为一个接近正常孩子的巫师。
过了两天,两位巫师再次光临。
父母向他们说明了最后的决定。开始,两位巫师还极力劝阻,但见到我父母的决心如此坚定,游说不起丝毫作用,最后也不得不作出妥协。
他们留下了一串看似普通的水晶珠,说这东西能够抑制我的魔法。虽然等我长到十岁左右时,这东西的抑制作用就会被我释放的魔力压制住。只要在这段时间里,我能好好接受教育,保证身心健康。尤其是要保证精神品质方面不出问题,把我留在普通人类家庭也未尝不可。
最后他们还留下了联系方式,如果有特别情况就马上联系。没多久,那张些有他们联系方式的纸卡,就被我偷偷烧掉了。自作聪明的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巫师们离自己的生活远一点。
在我的小计谋下,父母把我留在了身边。刚开始,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惜我的读心术还是无情的揭示了父母心底的秘密——作为普通的人类,他们怎么可能不对我这样的异类心存忌惮。虽然他们对我的爱,远远超过了对我体内隐藏的力量的惧怕,但对于当时渴求全心全意,没有一丝杂念的爱的我来说,这一点点瑕疵都是不可宽容的。而我能做的,就是让父母觉得我是个好孩子,我天真地认为这样就能祛除那份让我无法释怀的隔阂。
后来……唉……
为什么我的精神干涉天赋不能再强一些?强到我还是个孩子时,就足以操控别人的意识,或者修改记忆,那样我就可以……我TMD都在想什么呀!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我真的就会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然后变成一个自以为无所不能的混混,成天想着控制别人,谋取私利。没准会更糟糕——也许我会做很多坏事,直到成为安保委员会的通缉犯,被逮捕、被抹杀。以我对自己的了解,这完全有可能吧。
如果过去可以被改写,我倒是希望,那两位作失源者身份登记的巫师能够态度坚决些。最好使出精神操控,改变父母的心意,把我带走,让我真正接触巫师,了解自己的同类;而不是让我仅仅靠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信息,和夹杂了太多主观色彩的判断做选择。也许,我那时去了联谊中心,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变故……
唉,为什么当时的我不能理智些,更独立些,大胆一些,勇敢地踏出离开家门的那一步。五岁的我还是太软弱了。
如果我能够预知未来呢?知道做出这样的选择,会遭遇什么样的未来。呵,五岁的我也许会被吓傻吧,被一个坏坏的自己吓傻了……
乔月翻完第一本日记。日记的边角已经有些卷叶,铅笔书写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了,但这些记忆却挥之不去,就像是烙在了灵魂里。
乔月拿起了另一本日记,这次他打算更认真地回味这些日记。如同潮汐再次涌来,记忆的浪花拍打着乔月的精神。记忆似水,可以润泽精魂,但乔月感受到的,却更多是浸没后的窒息感。这就是回忆的感觉,让人感慨,让人伤痛,但乔月觉得自己有必要这样做下去,因为这是他寻求救赎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