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旧念莫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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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以锦绣为肝肠,以珠玉为咳唾”

明朝崇祯四年,太仓州南门外的娄江码头,异常热闹。自城厢至相思湾,车马轿夫填塞官道,河岸上观者如潮。往日宽阔的河道,一下变得狭窄。大大小小首尾相连的船只,挤满了河湾。这天是新科榜眼吴骏公荣归故里,吴骏公就是吴伟业,号梅村,别署鹿樵生。在娄江上游,一艘漆得黄锃亮的双桅官船缓缓驶来,老远就看见两块御赐金牌,红底金字熠熠生辉。一面版上写着“御赐进士及第”,一百牌上写着“钦点翰林编修”。船头上的吴伟业头裹方巾,一袭长衫,未着蟒袍也未戴乌纱。

虽然吴伟业巍科高中,给太仓锦上添花,也不过一个翰林院编修,但他是复社名士,初登庙堂就连章参劾权奸,为东林后人伸张正义,名声远播,故受到百姓的爱戴。他乘坐的官船一靠岸,立即有人搭好桥板,上前迎接的是太仓知州、吴江县令、临川县令、张采、张浚等人都为复社社友。吴伟业向江岸上的父老乡亲们躬身致谢,这次他回太仓州是回乡完婚。

吴家在太仓城原来的宅第很小,自高中榜眼之后贺客盈门,冠盖塞途。士绅们慷慨的帮助使吴家购置了新府第。这回朝廷赐假归娶,前来锦上添花的人就更多了,整个太仓满城张灯结彩,亲友们专等着他做新郎官。新娘为郁氏,为万历年苏州武举郁茂之女,世代簪缨。迎娶这天吴府门前车骑络绎,盛友如云。老画家陈继儒用诗描绘了当时的场面:“诏容归娶主恩私,何羡盈门百辆时。顾影彩鸾窥宝镜,衔书青鸟下瑶池。”

吴伟业认为平生有三大快事:胪唱占云,宫锦矅日,带酲初上,奏节戛然;锦画御轮,绮宵却扇,流苏初下,放钩铿然;海果生迟,石麟梦远,珠胎初脱,坠地呱然。就是民间俗话说的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喜得贵子。婚礼当天太仓城灿如白昼,三台大戏各展绝技,锣鼓喧阗,彻夜不息,一直演了三天三夜。自此他在家乡开始了一段诗酒游悠的生活。

明崇祯十六年,吴伟业与卞玉京相见,当时,他已是名满天下的诗人,而卞玉京也是著名的“秦淮八艳”之一,诗词书画都很好,吴伟业曾赞美她“双眸泓然,日与佳墨良纸相映彻”。两人一见,相互倾情,卞玉京更是手抚几案,脉脉相问“亦有意乎”,其中托付终身的信息是很明显的。这一次,吴伟业的选择颇为暧昧,他回避了婚娶。

时局的恶化之快出人意料。他们分别的第二年,李自成就占领了明王朝的首都,崇祯煤山自缢。一个多月后,被吴伟业定义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引清军入关,横扫中原。吴伟业与卞玉京在此后的多年里失去了联系。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通过老朋友钱谦益打听到了卞玉京的下落,并终于等到了那令人心跳不已的辘辘声,结果却是——卞玉京着道袍与他相见。这段恋情,影响了吴伟业一生。直到临死前还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