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归听到方二爷所问,心中不免疑惑。我去或不去又与你何干?又想到方二爷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询问此事,且言语中透着关切,似是希望自己前去,不知是何原因,只试探着答道:“请恕晚辈愚钝,不知前辈因何有此一问?”
方二爷笑道:“哈哈公子不必疑虑,只不过我观公子品貌非凡,当真乃人中龙凤,终非池中之物,他日必定一飞冲天,所以有意与公子结交而已。”
夜不归谦虚道:“前辈谬赞了,晚辈只不过是茫茫人海中一无名小卒罢了,怎敢与前辈称友。”
方二爷一摆手,说道:“哎公子过谦了。方某行走江湖多年,识人的本领还是有些的。公子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定是名门之后。而那秋家小姐又生得花容月貌,秀外慧中,与公子真乃天作之合啊!倘若能够成就此段姻缘,岂不妙哉?”
夜不归听方二爷此言,心中又有疑惑,这位方二爷果真眼力极好,一眼便能看出我并非普通百姓,但他极力撮合我与秋小姐,到底是何用意呢?
夜不归知心中所想不便明说,便道:“多谢前辈美意,只是晚辈才疏学浅,武功更是稀松平常,明日秋府比武定是天下高手云集,各路好汉齐聚,晚辈这点能耐去了也只不过是徒增笑柄而已。不过前辈好意在下心领了,倘若前辈别无他事,晚辈这便此告辞了。”
说完,夜不归起身向方二爷施了一礼,就要离去。
方二爷赶忙起身阻拦道:“哦方才倒真是方某失礼了,还请公子见谅!公子若不嫌弃,今晚请到舍下一聚。方某当略备薄酒,再与公子攀谈。”
“不敢不敢,前辈如此客气,晚辈如再推辞,那便是无礼了。晚辈今晚定登门拜访,聆听前辈教诲。”
夜不归拜别方二爷之后,便出了对仙居。他心想,今晚我当真要去那方二爷府上吗?我与方二爷素未谋面,他怎会对我如此热情?难道其中另有深意不成?
夜不归心中矛盾非常,想着想着却又忽然乐出了声,暗笑自己愚笨。夜不归啊夜不归,你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去便去,不去便不去,纵然是龙潭虎穴,既已答应了人家,又怎可失信于人呢!况且方二爷也是一番好意,自己当真是小人之心了。
夜不归打定主意之后,见为时尚早,就在京城中闲逛了一会儿。待至傍晚,向他人询问了方二爷的府邸所在,便前去拜访。
夜不归轻叩方府大门,不多时府门微开,从里面走出一家仆模样的人。夜不归向那人施礼问道:“这位大哥,请问方二爷可在府上?”
那仆人道:“公子便是我家老爷要等的贵客吧。我家老爷正在府中等候,公子请!”
说完,那仆人便把夜不归领到了方府正厅。
方二爷此刻正在厅中饮茶,见夜不归到了,忙起身相迎,道:“公子果真是守信之人。阿威,快去备好酒菜,我要与这位公子到百草亭中畅谈。”
仆人阿威回话道:“是,老爷。”
阿威下去之后,方二爷又对夜不归道:“今日打扰公子,甚是鲁莽,待会方某自罚三杯向公子赔罪。”方二爷不等夜不归说话,又接着说道:“来来来,公子先请随我到亭中一叙。”
从正厅到百草亭的途中,夜不归粗略观瞧了一下方府景色。方府虽不怎样大,但极为雅致,与对仙居倒似有几分相像。看来这位方二爷虽是江湖说书艺人,却也颇富文雅,一言一行都透出文人气质,给人感觉很是和蔼亲近。
夜不归与方二爷在百草亭中稍坐,仆人已将酒菜上齐。方二爷举杯道:“公子光临寒舍,方某深感荣幸,先敬公子一杯。”
夜不归赶忙举杯道:“前辈客气了,请!”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方二爷见夜不归如此豪爽,顿时好感大增,赞道:“好!公子果然豪爽。”说着,抱拳拱手又道:“方某山东莱州府人士,单名一个义字,家中排行老二,承蒙江湖上的朋友错爱,称我一声‘方二爷’。公子也不必老是前辈前辈的,方某不过是痴长几岁,公子若不嫌弃,称呼我一声‘方大哥’也就是了。”
夜不归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方大哥!”
方二爷笑道:“哈哈好,老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哎你看看我,说了这许多时,竟还不知道老弟尊姓大名,实在惭愧。”
夜不归深感方二爷平易近人,心中也泛起亲切之意,道:“小弟山西大同府人士,姓夜名不归。”
方二爷细细琢磨了一番,问道:“哦?老弟你也姓夜?又是山西大同府人士,但不知‘千叶剑’夜离是你何人?”
夜不归没想到方二爷竟有此一问,心下盘算,我与方大哥只是初识,还是先不要暴露身份的好,于是答道:“哦,晚辈只是有幸与夜大侠同姓而已,心中敬仰夜大侠已久,却怎奈无缘得见,真是可惜得紧啊!”
方二爷这才释然道:“原来如此,当真是巧的很哪!”
话到此时,二人忽听得脚步声音,只见仆人阿威近前向方二爷道:“老爷,有贵客到。”
方二爷看了阿威一眼,道:“知道了。”然后又转身向夜不归赔罪道:“老弟,实在对不住,没想到今日府上如此热闹,哥哥我只好怠慢了,招待一下客人,去去便回。”
“方大哥不必客气,请便。”
方二爷与阿威走后,夜不归独自坐在百草亭中饮酒,忽听得耳边传来阵阵琴音,优美动听,清新悦耳。
夜不归循着琴音来到方府后院,听得那琴声就是由此传出。偷眼观瞧,只见院中坐着一位女子,身袭白色衣裙,缓缓拨动古琴,优雅至极。远远看去虽分辨不清容貌,但侧影已是不凡,又有月色与之相衬,真好似仙女下凡一般。
夜不归呆呆地看着,不由得看出了神。心中想到,这位小姐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弹琴?难道是方二爷的千金?不可能啊!听说方二爷至今尚未娶妻,又怎么会有女儿呢!难道是府上的客人?应该也不会。若是府中贵客方二爷又怎么会让她一人在此而不好生招待呢!那她到底是谁呢?
那女子尚未发觉院外有人偷听,只在那里静静地抚琴。一曲奏完,随即又抚了一曲《鸥鹭忘机》。
待夜不归回过神来,那女子已唱到第二段“坐忘”:“风与和两相闲,功名无绊,富贵无关。怡情柳岸芦湾,生涯款款子陵滩。短裘高帽长竿,风清月朗地天宽。兀坐竟无言,胸次飘然,寂无机见从心便。瑶琴一曲流水高山,忘机曲漫谈。得追欢,再无梦到长安。”
琴声意境深远,余音绕梁,透露出一种淡泊名利,不以世事为怀的超脱之情。就算是夜不归这个不懂琴理之人都忍不住赞了一声“好”,以至于他竟忘了自己是在偷听,不便出声。
“谁?”那女子终于发现院外有人,惊疑地问了一声。
夜不归深知自己失礼,有心转身逃离,却又心想,那不反而是做贼心虚了么?于是他缓步走了进去,脑中暗自琢磨该如何解释。
夜不归走进院中,瞧见那女子容貌,心中不禁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世上竟会有如此貌美的女子,所谓“闭月羞花之貌,倾国倾城之姿”想必也不过如此吧!而这位女子却又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浓妆艳抹,只是略施脂粉,淡扫蛾眉,就显得优美端庄,清新脱俗,倒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真真举世无双!夜不归看着看着一时间竟失了神,没有答话。
那女子见来者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不免有些羞涩,脸上微红,问道:“公子?”
“啊?哦在下真是失礼了!在下只是被这琴声引来,一时间竟失了神,还望小姐见谅。”
那女子微笑道:“哪里,公子不必介怀,原来公子也深明古琴之道吗?”
夜不归心下暗自偷笑,我哪里懂得什么古琴,这些年在山上古木倒是伐了不少。但自己总不能说一点也不懂吧,便道:“在下才疏学浅,怎敢与小姐相比,只不过是被小姐琴音所感,误闯了进来,打扰了小姐清闲。”
“公子客气了,还未请教公子名姓。”
夜不归见那位小姐并不讨厌自己,心中一喜,回答道:“在下姓夜名不归,只是山野中一无名人士而已,承蒙方先生不弃,邀至府中做客。”
“夜公子过谦了,原来是府中贵客。方才怠慢了公子,小女子在这赔礼了!”
夜不归忙道:“不敢不敢!呃敢问小姐”夜不归刚要斗胆一问小姐的芳名,却听得院外有人喊道:“夜老弟夜老弟”夜不归知是方二爷见自己不在亭中,便四处寻找。
夜不归心叫可惜,只好向那位女子道:“看来是方先生在找我,在下这便告辞了。今日唐突了小姐,改日再向小姐赔罪!”说着,向那女子施了一礼,便转身匆匆离去。
那女子点头还礼,又深深地望了夜不归离去的背影一眼,也回院中去了。
夜不归回到百草亭中,可心思却着实不在此处。又与方二爷闲聊了几句,便想要告辞离去。方二爷见挽留不住,只好亲自将夜不归送出府,嘱咐他明日一定要前去秋府观礼。
夜不归出了方府,心潮澎湃,始终念念不忘刚才那位女子。心中说道,若今生能与此女子相伴一生,那便再无遗憾了!
话说两头,方二爷送走了夜不归,独自坐在亭中饮酒。看也不看,便向黑暗中问道:“你看此子如何?”
只听黑暗中有人答道:“嗯方先生果然慧眼识人,此子当真是一表人才,乃人中之龙啊!”
说着,先前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走了出来。此人步伐沉稳,一看便是精通武艺之人。且衣着华贵,若有旁人在此,定要认出此人便是“天下第一商号”,“秋水”商号的老板,“左右逢源”秋常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