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故意的。”栀子将身子向前一挺,抬着头愤怒的对女人说。
“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吧,马上要营业了。”女人的语气冷淡下来,微微露出的歉意也已经消散干净,栀子还要说,楼蓝已经拉住她的手臂,摇摇头。
上官慕进门时,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眉峰挑了挑,觑向臂弯里的玫瑰,玫瑰耸耸肩道:“我只是让她学乖一点。”上官慕没有说话,既然他已经全权交给玫瑰去训练,只要不出人命,不违背一开始的承诺,他都不会去干涉,再说,若是这点苦都承受不住,以后也成不了大事。他将手滑至玫瑰的腰上,两人无视楼蓝大摇大摆的上了楼。
栀子见到上官慕,正欲上前去说,楼蓝一把拉住她道:“栀子,不要,他若是要帮我,早就帮了,现在去,也只是自取其辱。”头发上的牛奶干了,结成了一块。楼蓝的眼底里都是荒凉,是自己想的太美好了,这才是生活原本的姿态,它从来没有放过折磨她,至少,楼橙平安无恙,这么点屈辱,她还受得住。
她用衣袖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淡绿色的线衫,有些旧了,现在胸前染上了一大块白色污渍,浑身凉飕飕的有些难受。她却顾不上这些,收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来。
栀子弯下腰,抱着楼蓝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啊?”眼泪已经砸在地上,楼蓝眼眶也红了,却忍住不哭,并轻声安慰栀子道:“没事的,我们先把这些处理了吧。”
栀子松开她,一片一片捡地上的玻璃碎屑,眼泪汹涌,她努力控制着,但眼泪根本不听使唤。酒保送来了扫把,便马上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看来女人在酒吧的地位颇高,都不敢轻易开罪。
楼蓝的心里很平静,伸手擦掉栀子脸上的泪痕,向她微笑了一下,不过被泼一杯牛奶而已,她忍得了。她们最终还是晚了几分钟才将残局收拾好,不过客人也是在她们收拾好后一会才进来。
她将脸泡在洗手间的池子里许久,才抬起头来,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衣服上一块一块的污渍,就像是某个垃圾堆里出来的人,她哂笑了一下,这样的形象还真是第一次。
栀子一直用一张苦瓜脸尾随着她,此刻见她笑出来,眼里又开始蓄泪了,楼蓝看向镜中栀子那张皱起的脸,“栀子,我真的没事。”
回到吧台时,酒保道:“玫瑰在288等你。”又对欲一起的栀子道:“只叫楼小姐一个人上去。”他称呼楼蓝为楼小姐,昨夜他看着明显就是新手的她陪玫瑰喝完2瓶干红,今日又见到她被领班羞辱,楼蓝当真让人捉摸不透,却又让人肃然起敬。
288也是个家居式的设计,是玫瑰的私人空间,楼蓝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她说了一声:“我进来了,”便旋门把走了进去。
玫瑰从浴室走出来,楼蓝忙将身子一转,“对不起,我敲了几下门,没人应,所以就直接进来了。”
“转过来吧,都是女人,害羞什么。”楼蓝有些不自在的勉强转过身子,玫瑰仍旧一丝不挂的站在她2米开外的地方。
她身段很好,凹凸有致,玫瑰转了一下身子:“我美吗?”
楼蓝点点头道:“很美。”
“女人,要懂得欣赏自己的身体。”玫瑰满意的笑了,从衣架上取了一件墨绿色长裙穿上,在挑了一条丁字裤。楼蓝后来看过很多次她穿衣服,她总是先穿裙子,再穿内裤。
她又自衣架上挑出一件抹胸白色连衣裙,扔给楼蓝道:“把你那身脏衣服换下来,我可不想和一个奶人一起喝酒。”
玫瑰没有容许她发话,直接将她身上那件衣衫的前扣解开,露出胸前雪白的皮肤,楼蓝忙用双手护住自己,捡起那条裙子冲向了洗手间。
她顺便将自己的头发弄了一下,出来的时候,见到玫瑰瞳孔里的自己,根本不是她熟知的楼蓝,似乎是一个陌生人。
玫瑰也有些意外,她是知道楼蓝很美,却不料白色穿在她身上,有一种出尘之感,她有些后悔自己挑了个这么出挑的颜色,把自己活生生比了下去。她眼睛溜了一圈,又将素日自己买的穿着有些大的鞋子扔给楼蓝,刚刚合适。
楼蓝踩着7厘米的高跟鞋,有些重心不稳,玫瑰轻讽道:“怎么,这样就轻飘飘,走不稳路了啊?”楼蓝定住身子,一步一步踩得坚实有力,总算是没有崴脚,只是动作十分生硬。玫瑰也没有强求,挽着她的手下了楼。
下来时,已经是八点多,酒吧里的音响震天响,她和玫瑰自旋转楼梯上一步一步下来时,整个酒吧里的喧嚣似乎都暂停了,灯光师很配合的将圆灯打向她们,楼蓝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挡住刺眼的白光,玫瑰狠狠的拍掉她的手,“给我抬头挺胸,保持微笑。”
玫瑰走的很慢,在享受众人的注视,远远看,她们一白一绿,一个高挑,一个娇小,一个纯洁一个妩媚,楼蓝维持着生硬的笑容,目光空洞看向前方。
玫瑰拉她在最中心的吧台处坐下,已有男人举着酒杯凑上来,大多数是冲着楼蓝去的,玫瑰不得不承认,自己当真是老了。
上官慕今日也难得坐下了酒吧里一个僻静的角落,楼蓝下来时,他尽收眼底,他看得出楼蓝笑容的僵硬,以及死死挺直的背,这份坚持,让他的心小小的颤动了一下。但她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他不会对棋子用情,即使这个棋子再诱人。
栀子放下手中的汽水,牵起楼蓝转了个圈,满脸的艳羡与惊喜,白色的蓬蓬裙将楼蓝衬得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一样高贵纯洁。
玫瑰狭长的凤眼扫过一遍酒吧,最先看到的是角落里的上官慕,他一个人占着沙发,桌子上开了一瓶他私藏的酒,接下来便都是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她看到一张印象深刻的脸,是对面暗夜酒吧的台柱之一,人称水仙,取其清新出俗之意,她坐在房地产大亨李老板的身边,手上端着一杯可乐,轻轻啜着,见到玫瑰注视着她,浅浅的笑了一笑。
这个笑容,在男人看来倾国倾城,玫瑰却妒火中烧,李老板年少有为,30多岁就在长岭市的房地产中打出了一片天,玫瑰也曾想将他拉到欲望,却不料最后被水仙勾去了暗夜,成了暗夜的常客。
玫瑰看看身侧的楼蓝,眼睛一转来了主意,“看到没,那是房地产大亨李老板,他身边那个叫水仙。”她端起酒杯,做出干杯的姿势,冲着李老板举了下杯子。楼蓝便注意到那个身材有些发福的男人。
男人也端起酒杯致意,轻轻的抿了一口,目光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他对玫瑰的美色免疫,楼蓝在心里下了判断。
“你现在过去,介绍自己,敬他酒。把他身侧的水仙赶走。”玫瑰脸上有些讪讪,当初李对她还有些情意,没想到现在被水仙吃的这么死,竟是多瞅一眼都不行了。女人总是有占有欲,虽然她在上官慕身边要来的更好,但眼看着自己曾经到手的猎物被别人霸着,也很不爽。
楼蓝看了一眼男人和水仙,错愕不已,她从未接触过,也不懂得讨好人,如何去赶走水仙,灯光明灭中的的水仙有一张姣好的瓜子脸,圆溜溜的眼睛,小巧的两片唇,一头黑发如水的铺开,淡淡的蓝色眼影,倒有几分学生的清纯摸样。
“她就是会装,都快25了,还成天装纯,真想把她那衣服扒了。放心去吧,小美人,她不是什么好货色,是暗夜酒吧里的。”她们正讨论着时,水仙向玫瑰展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即使她心中也很痛恨自己没有攀到上官慕那个高枝,但现在气势不能输。她多少也是在欢场上打滚了几年的人。
“我不想去,这个事情我做不来。”楼蓝直接拒绝道,她是当心做不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要是不去,今天就一个人喝完这两瓶酒。”酒吧已经将酒取来放在吧台上,玫瑰伸出纤长的手指了指。
栀子看了看那两瓶酒,吞了下口水,冲楼蓝道:“去吧,亲爱的,喝完这两瓶,我估计你要不省人事了。”
“若是我成功了呢?”那两瓶酒下肚,她肯定受不住,她咬咬牙问道。
“还学会讨价还价了。”玫瑰啜了一口杯中的酒,不紧不慢的道:“你若是成功了,今天这酒也就不用喝了。”
楼蓝喝了一大口酒,看了一眼男人和水仙,男人正好也看向她,嘴角微微扬起,似是笑了一下,她鼓起勇气,端着杯子向他们走去。
还不到九点,酒吧的人还不多,在她经过时,不时有男人吹起口哨,邀她一起喝酒,楼蓝一点把握也没有,随着她一步步走近,水仙感觉到楼蓝是冲着男人去的,脸上闪过戒备之色,原本规规矩矩的与男人坐着,现在慢慢的依靠在男人肩上了。
楼蓝有些后悔自己傻乎乎的端着酒过来,没有任何身份,男人难道会理睬她吗,万一不理睬,众目睽睽下,她当真要找个地缝钻下去,但身后玫瑰在逼视,退是不能退了。
男人坐在靠里,水仙坐在外面,此刻水仙已经扬起一张脸,一双美目死死的盯着楼蓝,都要冒出火来。他们坐着,接近180的楼蓝看上去更加修长,蓬蓬裙下光洁无瑕的美腿,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都要水仙闻到危险的气息。
男人喜欢纯,因此水仙才投其所好,但她的纯是装出来的,而楼蓝的纯净则是自然散发出来的,并且其中有着一种她难以言明的魅力。
楼蓝已经走至她们桌前,只差一步,她正要再往前,水仙心里愤愤,也来不及想太多,将原本曲着的将伸长了些,正好阻到了楼蓝的脚步。
楼蓝被拌到,重心有些不稳,她摇晃了几下,勉力稳住了身子,脑中一个转念,又晃动几下摔了下去。
水仙既然已经帮她想好了最佳出场方式,那她就做个顺水人情吧。她跌坐在地上,杯子已经碎了,栀子看见这一幕,正要冲上前去,玫瑰拉住她道:“急什么,她可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很多。”眼角眉梢已经是赞赏了,上官慕也看到这一幕,笑着将杯中的酒喝干,他喜欢漂亮的女人,更欣赏聪明的女人。
被子的碎屑铺开在她身侧,红酒流了一地,染红了白色的裙边,她勉强直起身子,手在破碎的玻璃上划了一道,殷红的血迹就流了出来,酒吧里的人均是注视着她,水仙脸上有些讪讪,她下脚不重,却不料楼蓝的平衡力这么差。
男人已经站起来,推开水仙走到楼蓝的身边,蹲下身子问道:“你没事吧?”
楼蓝将划伤了手往身后藏了藏,道:“没事的,就是有些丢人。”她第一次耍心机撒谎,脸有些红,男人却以为她是羞怯,伸出手:“先起来吧。”
楼蓝看看一地的玻璃碎屑,颇有些遗憾的道:“本来是想敬你一杯酒的,我真是笨,这点小事都能搞砸,走路还能撞在桌子腿上。”
她滑到的地方与桌子还有些距离,男人眉头皱了皱,正有些尴尬的想要将手缩回去,楼蓝已经将先前藏在身后的那只手递给了他,他牵起,只感觉手心中间滑腻腻的,有些捉不稳,水仙在一旁早已怒火中烧,此刻已经忍不住道:“走个路还能跌倒,弄得这里脏死了。”
楼蓝已经站起来,抽回自己的手,低声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绊倒了。”她有些心虚,尽量装出无辜的语气。
旁边台子上也坐了人,此刻,一个20出头的青年叼着烟说道:“什么跌倒,我明明看见就是你故意绊倒她的,最见不得使阴招的人,你是不是见不得她比你漂亮,怕你的凯子跟人跑了?”不知是哪里的小混混,也摸不清这几人的关系,嘴直心快。
水仙脸上顿时有些苍白,男人看到自己手上全是血迹,再看看水仙的脸色,已经认同了青年的话,脸色一冷道:“你先回去吧。”
她没有想到男人会这样说,忙上前去挽住胳膊,轻轻的摇晃到:“人家没有,哥哥,你要相信人家。”男人将手臂挣开:“别当我是傻子,你先回去吧。”水仙见男人是真的动怒,也不敢再撒娇,提着小包包踢踏着走了,还不忘狠狠的剜了楼蓝一眼。
“你流了很多血,还是先去看医生吧。”男人又要去牵楼蓝,楼蓝侧身避过道:“谢谢你了,我今天是来看我姐姐的,也是时候该回学校了。”
“你还是学生?”男人尴尬的收回了手,交互搓了搓,惊讶的问道。
楼蓝点点头,回身便走了,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个男人与她无关,男人一直注视着楼蓝的背影,许久才回神过来。
她回到吧台时,玫瑰轻轻的鼓掌,栀子则抓着她的手:“你有没有事,都流血了,我们赶紧去包扎一下。”
玫瑰已经领着她们上了楼,关上门后取出药箱,一边用棉签擦拭着楼蓝手上的血渍,一边道:“你对自己可真够狠心的,就算没有扎上,他应该也会相信你。”
“我只是想确保事情会完成。”伤口并不深,只是她之前将手藏着,积蓄了不少的血,再经过一握,便布满了整个手心,乍一看去,很可怖。
“你很有天赋。”玫瑰边缠纱布边说道。
栀子懵懵懂懂,这下也明白过来,楼蓝是故意扎伤自己的。一脸崇拜的抱住楼蓝,“亲爱的,你太有才了,原来你是故意的,你真是太帅了。”
楼蓝心情起伏,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一直也觉得耍心机不是她的长项,只是今天她似乎做的十分好,一系列的动作几乎是潜意识在指导她,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十分意外。她还记得当男人赶走水仙时自己隐隐的兴奋,她似乎喜欢这个,她不敢再深入,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每个人心里都潜伏着邪恶的小兽,有些人没有发现,有些人发现了就将它锁起来,而现在的楼蓝,似乎看到了自己内心的小兽,正在慢慢苏醒。她还不能确定,只好视而不见。
“把你的裙子弄脏了,我拿回去给你干洗。”楼蓝有些抱歉,白裙边缘处染了一块块斑驳的红色。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穿这样的裙子吗,都是几年前买的,你穿正合适,不嫌弃的话拿回去穿吧。鞋子也是,我穿大了。”玫瑰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转身走至墙边拉开一扇门,眼前的景象让楼蓝和栀子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