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压听了，神色无异，只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倘若为师这次救了他们。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闻言，九妖又是脱口而出道:“可是师父不是常教导徒儿要心怀苍生吗？”
陆压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漠然应道：“擅改天命。那就不是心怀苍生，而是害了他们。”
顿了顿，他又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道：“炼狱九层你可去过？篙里荒川你可见过？人间兴亡百战，妖界荼蘼众生你可都要帮上一帮？很多事情，不是你说可以就可以。”
见九妖依然愣着，他又接着苦口婆心道：“为师教导你心怀苍生，是希望你不要生有邪念，不要罔顾执念。能够常以静心，尽自己所能之事，做自己所爱之事。活的洒脱，能够坦然面对这万千世界。这芸芸众生，九州八荒，自有命数。不是你我说帮，就能帮的……”
他才说换，缓缓的抬头，却见九妖已然是湿了面，唇齿之间上下打颤的开口道：“所以呢？所以师父名声是逍遥在外，游神散仙？可是师父您明明说过，徒儿执剑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四海八荒，为了自己所爱之人！”
陆压听了，一张俊俏的脸依旧清冷，眼睛眨也不眨。那双墨色的眸子里，就像是个漏洞的深渊，什么也看不真切。薄唇轻启，道：“妖儿。那是你不是为师。”
“借口！我再也不要见到师父了！”
九妖哑着嗓子说完，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得，啪啪的往下掉。一转身，便就夺门而出。门框还被她重重的一砸，关上了又被重力反弹回来。
陆压也不去追，那双眼睛还如那般无色。抬手执起瓷杯，又自顾自的独饮了起来。
如同吃酒一般，一饮而尽。原来那双手，不光握着鱼竿好看。节骨分明，修长皎洁，执了青瓷的茶碗也是格外的儒雅。
起身，他又朝着院中的荷塘走去。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凉下来了，空气中都弥漫着刺骨的寒冷。就连小小的荷塘都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隐隐约约的能够看见几条锦鲤在水中游动，宛若游龙。
他一掀衣袍，两腿盘坐。懒懒散散的握着鱼竿，一副垂钓的模样。只是旁的人见了，定要说他痴傻的。鱼线不挂钩不施饵不说，那荷塘都结冰了。细细的线绕着鱼竿落下来，掉在冰面上，就像是一条蚯蚓。
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可这荷塘结冰了，怕是想上钩都不行的！
话说回来，九妖含着泪夺门而出。下了无鸠涯，亦不知道自己去哪里才好。
恍然之间才发现，天大地大，好似并无她的容身之处。
本就夜了，天寒地冻的。走着走着，竟还下起潇潇小雪，不一会儿便就沾湿了她的衣襟，一双小脸冻得通红的，发梢也结起了露珠子。
许是走的有些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便就一屁股坐在杂乱无章的草地上，看着夜空中冉冉升起的那一轮弯月，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