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残耳与怪胎军团难得参加了马术大赛的明星赛,却让向来重视仪态与俐落的马术大赛陷入腥风血雨。
有屁眼的人都看得出来,维拉那组人马根本就是来乱的。
那群人跨栏与马匹步态等等项目都没出席,只出席了马球项目,最混乱也最暴力的一个项目。
马球赛开始那瞬,赛场上仿若时光回溯,回到了史书所记载的,那个游牧民族大举侵略文明世界的时空──草皮上的主角马球完全被无视,维拉那组人马都拉高了手臂,蓄力如满弓,各个都将球竿瞄准了人头,力求人人落马倒地吐血打滚找牙……
更惊人的是,也许是那群人马各个身手了得,这样血花喷溅策略竟取得了少见的大量胜利。
对手都被放倒在草皮上吐血了,那颗被冷落的马球,最后当然是任维拉屠夫队处置啊嗷嗷嗷──整场比赛,众人都惊惧的死死摀住脸,颤抖着从指缝观看球赛。
这批只想见血的凶神恶煞队伍,根本就是那个名闻遐迩马术老师理想里冲出来的怪物,在马球项目一路披荆斩棘,直到其他项目缺赛次数过多,被取消资格。
“凯里!你必须做些什么!”马术大赛那段时间里,维拉与凯里在其办公室里讨论课业时,无数次各色教师人等冲进来,“今年的马术大赛太荒唐了!凯里!管管你那个杀千刀的抚育对象!”
可凯里却像平时被维拉求助那样,以一贯的轻慢懒散嫌麻烦,双手抱胸翘脚,用鼻孔看那些闯入的来者。
“放这家伙出去修理那些眼睛长头上的小鬼,我看的很痛快。”黄发抚育官态度之平淡恶劣,只差没以食指卷发、原地自转表达不屑了。
那些抱怨者闯入时,维拉往往在一边接受凯里课业指导(那家伙只在工作时间接受他人晋见),总在凯里与来者的争吵中目光空洞,神情茫茫,心想:草,凯里到底把她当作什么了?
开笼门就能吓唬人的暴冲野兽?
不久后,血洗多场马球赛的维拉队伍终于在众人喝倒彩声中,带着痛快心情从晋级赛中退场,伙伴们兴致高昂,勾肩搭背,吆喝着一起聚在某位学长宿舍大吃一顿。
大伙明明是去闹事,气氛却像凯旋而归,还增进不少感情,完全不把名次与成绩当一回事。
可谁知道,他们竟得奖了,得了一个临时增设的特别奖。
刚开始大家都觉得见鬼了,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奖项与奖金,但听到坚持颁给他们特别奖得是那嗜看学生混战见血的马术老师后,大家忽然都里解了。
这奖金大约是那个马术老师,为了感谢他们给他看了多场鲜血淋漓比赛,自掏腰包给的吧?
此小队点了点钱袋里的金币数目,越点越惊艳,立刻心领神会。
这根本是马术老师要他们明年再度用这风格参赛的暗号!他们的前卫战术果然还是有人理解的!嗷嗷嗷嗷!
“这腔热血只卖给识货的!”他们豪气万千的吼叫,干了杯。
咕噜咕噜喝下杯中违禁酒类同时,此批人马心中也明白,重点当然不是马术老师识不识货,而是在公然场合干架还能有钱拿,傻子才不去勒!
而后,不同于维拉已参加各式大赛参加的老神在在,接下来与首都皇家学院学生们的交流晚宴,显得让人焦躁不安多了。
听说,首都皇家学院的交流晚宴早退,都有饿肚子关长时间紧闭那类程度的处罚。
听说,不到或者有严重不得体行为者,将处以羞耻圈数天惩罚。
羞耻圈,这可夺去学生用来自保特殊能力的颈圈,大漏斗般外型就够丢脸了,还足以让学生变成鸡仔般娱乐狩猎对象。
羞耻圈这种东西,戴几小时就算是学校中很高级别惩罚,首都皇家学院的交流晚宴惩处却是以天算。
这可立刻看出学校严格处分的决心,无人敢轻忽。
羞耻圈这一大绝招祭出,连平日看心情随机犯校规关紧闭、再要维拉开锁进去替他送药送食的夏佐,此次都不敢随意了。
学校要出动羞耻圈处罚这一宣言,已经够让维拉惊恐,没想到凯里在交流宴前几天,还亲自把她叫过去一趟。
“跟人家跳舞时,如果踩到人家脚丢了我的脸,午餐时间就把你倒吊在餐厅门口。”
凯里坐在高被扶手椅上翘着脚,用如此温柔而言出必行的嗓音对维拉说道。
维拉听的浑身发毛,妈呀凯里这混蛋是认真的,她不是没被倒吊过啊。
于是她做无辜状问道:“那我拒绝人家邀舞总可以吧?”
再说,会不会有人来邀舞还是个问题。
不是听说她在马术大赛上猎人头的恶行,在第一时间就传遍贵族子弟圈了吗?
不料,凯里再度以微笑,封杀了维拉低调不惹麻烦的小小愿望:“拒绝邀舞,我就直接替你向学校申请羞耻圈惩罚。”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维拉拉着自己裙襬崩溃道:“我不和别人互动、留在定点吃东西就不会丢你脸啦!”
脸上出现了“你不懂”的意味深长神情,凯里伸出一根手指,缓慢摇动。
“这次与首都皇家学院的交流宴里,有很多我的老熟人,我和他们之中不少人,打了赌注不小的赌。”凯里目光锐利,将指头指向维拉:“我赌了你这次交流宴将表现得体,而且将有顶尖血统的老式贵族子弟邀你跳舞!”
“我靠!你哪来这样的自信呀!”维拉崩溃:“劳子都没这样的自信呀!叫我哪生去这样的人呀!你要我威胁那种金贵的人,叫他跟我跳舞吗?”
唯一会和她跳舞的夏佐与亚柏,虽然有顶尖的脸但没顶尖的血统呀!
维拉被凯里这要求吓得快吐血,泰比莎她们那种二三线的普通贵族就算了,她一点都不想得罪首都皇家学院那些今后会变成上司的顶尖贵族们!
像当初旅行见到的那个西蒙美少年哥哥,人家是国王候选耶!国王耶!
“你跟别人打赌****何事!别因为这样就拿羞耻圈压我!”维拉扑到凯里面前死拉着他衣袖(因为没胆拉领子),泪眼婆娑:“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圈是怎样不人道的处罚!那可是封锁全部能力!全部耶!会变成全校娱乐狩猎对象!”
维拉很清楚学生们追赶羞耻圈惩罚者的盛况,是何等精彩,因为她每次都会参加。
没想到面对她这副凄楚模样,凯里完全没有怜悯动容神色,只是用他那带着漆黑指戒的手掌,拍灰尘一般拍开维拉爪子。
“你必须赢!”凯里没有余地寒声道。
维拉瑟瑟发抖,几乎要腿软。
跪地哭泣,这任务比参加任何大赛、去任何战地探路徒手排除地雷,都要可怕啊啊啊啊!
可是维拉在凯里眼眸中,看见了赌徒灵魂的火焰,在凯里话语中,听见了替他赢了这场打赌是唯一能远离羞耻圈道路的坚决。
这个糟糕的抚育官,继从前将抚育对象丢给她照顾之后,又一令人不敢相信的恶行。
竟用私刑逼迫自己抚育对象,去替他赢得一场困难艰巨的赌注!
维拉看着那个没天良、却有着教堂天使壁画般黄发碧眼的军官大叔,全身发冷,面如死灰,冷汗涔涔,脑中一片空白。
她到底要怎么生,才能生出个会来跟她邀舞的顶尖贵族子弟!
“凯里那家伙事实上还是很保护你,而且心软,应该不至于让你戴羞耻圈。”
听完维拉哭诉凯里暴行后,亚柏这样就事论事分析道,却引来维拉爪子抓衣角与一阵凄厉悲鸣。少女悲愤看着他的模样,好像他瞎了双眼一样。
“凯里心软?叫夏佐来评评理!一个心软的抚育官会让学生趴在冰凉地板上一整夜,还用靴子踩我脸吗?”
“但那也只是小玩闹吧?他一直说要把你倒吊在餐厅门口,也没真的做呀。”
“他有!他真的有!”维拉激动,转头看向夏佐:“夏佐可以证明!”
双手抱胸坐在旁边的少年,面无表情的点了头。
“凯里真的有倒吊她,还是我去把维拉放下来的,你没看见而已。”夏佐这样表示。
亚柏傻眼了,沉默了,沉思了,再次重新评估凯里这人言出必行的可能性。
“我觉得凯里是不一定会让维拉戴羞耻圈,但一定会有其他替代方案,来找维拉麻烦,”夏佐斜眼用混杂同情与嫌麻烦的目光,瞥了眼维拉,“还是小心点好。”
维拉痛苦抱头,问道:“那我该如何变出一个会跟我邀舞的一线血统贵族子弟?”
听到这问题,亚柏与夏佐不约而同的看向维拉。两人脸上皆写着同一句话:“恐怕很有难度”。
沉默望着维拉良久,亚柏才一叹。
“用头发把耳饰盖住吧,说不定这样他们就认不出来了,总有一两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会来跟你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邀舞吧?”他好心建议。
但现实告诉维拉,并没有这么容易。
还记得一年前与中央军校的交流宴,那时的维拉故意露出残耳耳饰昭告天下,那些中央军校一板一眼的未来军人们却完全没放在心上,一个接一个毫不间断的来与她邀舞。
如今却不是这么回事。
今日,维拉将留长的过肩柔软发丝放下,甚至还让女仆在发尾上了些卷子,就是要完全防止露出耳饰的可能,加上夏佐去年替她挑的那件小礼服与特意收敛的不善目光,整个人无害极了。
或者该说本人自己这样觉得。
与首都皇家学院交流宴这日的一切,该怎么说?维拉受欢迎程度像是去年中央军校交流宴的镜像,完全相反。
这场办在两个学校中点的奢华宴会一开始,正装打扮的现场乐团指挥就举起细瘦指挥棒,敲敲黑的发亮的谱架,奏起声势浩大的弦乐曲子。
气氛明显不同于去年中央军校交流宴的随意,人人挺直腰杆,屏气凝神,陷在某种紧绷的沉寂中。
众人亮相的阶段,在维拉低调只身走下旋转楼梯的时刻,她很快发现,首都皇家学院学生的目光全都黏到了她身上。
不是欣赏的目光,而是仿若看到森林野熊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