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里那家伙披着黑袍,从门边缓缓走来,带着贵族式的仪态与盛气凌人,维拉闷不吭声挑眉看他。估量着,这么小一段路,那可怜的家伙到底要走多久才走的过来。
但凯里靴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却的确是属于军人的声音。
只是,那家伙一来到她面前,就摸小狗般的拍着她脑袋。维拉不满拨开那只对待流浪动物的手,不需要有这种待遇她也可以过的很好好吗?维拉白了凯里一眼。
凯里倒也不恼,解说了起来。
“等等妳将会和我们最好的部份学生打架,二十分钟一场,治愈师疗伤完、休息十分钟后会继续下一场,”凯里安静陈述着,“妳可以逼对方认输,或者自己认输,以提早结束战斗,知道吗?”
维拉听着,一边把握时间,开始从桌上与柜上挑选武器。
“赢了这些竞赛,我有什么好处吗?”
“可以获得积分,表现好的话说不定可以一口气超越与妳同级的学生。”
积分,亚柏说过的,进入日光资格的考虑之一。
维拉喀哒一声,为手枪装上子弹,喃喃道:“那么我有尽全力的理由了。”
凯里插腰看着维拉老练的挑选武器,掂着重量与尝试手感,完全没有即将面临一连串互斗应有的惊惶,稀松平常的要命。
他黯了黯眸子。
“喂,小鬼,这不是妳这年纪应该要有的反应吧?妳好歹给我紧张一下呀!”
“紧张有啥用?松懈敌人戒心?”维拉漫不经心道,一边在三把小匕首之间犹豫不定。
“妳从很小就开始和人打斗,是不是?”
“当然,在我们那想要有饭吃就是这样,很正常,你那什么怜悯的口气?”维拉嘲弄着,连看都不看就替手上枪枝上了子弹,不忘补上一句:“和你们才不一样。”
凯里慢慢皱起了眉,眸中发出与漂亮眸子一点都不相衬的危险光芒。
“小鬼,妳可以再用这种语气对我说一次?”
哼了一声,维拉插腰翘屁股:“我就要这样说话!”
凯里挑挑眉,往手腕上黑首饰一按。下秒,啪当一声,反应都来不及,维拉顷刻就被脖颈上巨大拉力,对大地做了一次冲击力满满的接触。
啊啊啊啊那瞬间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整张脸骨都碎了!
“嘎嘎嘎嘎──鼻梁断了!好多鼻血啊啊啊啊!”
维拉拼死想爬起看自己毁容程度,可是那该死的控制颈圈却让她死死黏在地上,任凭用尽双手双脚力气,也无法将自己的脖子拖离地面。
“你这个老男人!对老子做了什么!”
凯里再度挑眉,军靴踩上维拉乱挥的右手:“嗯?妳说什么?”
“你这没天良的大叔!竟然踩柔弱小女孩的手!啊啊啊啊好痛!要断了!”
听到这番响应,凯里歪着他漂亮的五官,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将军靴慢慢移往柔弱小女孩鼻血直流的脸……
维拉脑中当下出现了珍妮阿姨发光的脸。
阿姨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维拉瞬间领悟,双臂抱脸,发出了闻者泪沾襟的破碎啜泣。
“呜呜呜呜,凯里你不要这样啦,人家比赛前太紧张了,才、才……。”维拉为了增加逼真程度,还弱弱的吸了两下鼻子外加一声悲鸣:“才会对你这么凶,对不起啦呜呜呜呜──”
凯里面无表情的移开脚,蹲了下来,用看呕吐物的眼神看着满脸血的维拉。
“小鬼,说凯里阁下,我下次再也不敢说话这么没脑了,老子才打算让妳起来。”
“你为什么不去吃’屎!”
凯里目光空洞的将右手慢慢移往维拉断掉的鼻梁……
有没有这么没天良的!有没有!这家伙真的要这样跟她耗下去呀!
思及此处,柔弱的维拉又可怜兮兮挤出一汪泪。
“凯里大人,人家下次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呜,人家鼻子好痛,让人家起来吧!”
凯里吐,以抑郁眼神看着她:“妳现在满脸血,装可怜只会让老子更想吐而已,把话给老子说完整,也不准使用人家这种快让老子吐出来的自称。”
“……。”维拉双拳紧握,满目血丝,觉得自己快自爆了。
这抚育官异于常人的惹人厌!虐待狂!变态!
这种生物怎么有资格当教育孩子的抚育官!教出来的孩子还会是人吗?跟着电锯杀人狂都比跟他有意义!至少还可以学到一技之长!
而上方的凯里对于她态度依然不满意,催促般往她鼻梁用力一戳。
维拉清晰的感觉到那家伙的手指,压进了她断掉的鼻梁里。
顿时痛不欲生。
“说不说?老子刚睡醒还没吃早餐,妳给我快点。”
“……。”
维拉忍着呕血的冲动,咬牙勉强把那屈辱的句子又重复了一次,凯里才把手上的血擦在她身上,让她起来了。
“……中午会有两个半小时让妳休息,到时来找我吧,我会把今后应该注意的事都告诉妳。”
说完凯里就走了,走的极快,比刚刚进来不知快了几倍,维拉甚至来不及叫住他。
泥马的晚起迟到又赶着吃早餐的混蛋!维拉满脸鼻血,宛如刚从地狱爬出来般对男子离开方向,竖起了两根中指!
谁要去找那虐待狂抚育官,她中午可是已经跟亚柏有约了!
能被挑进帝国斗师学院当陪练的残耳,历年来都不会超过三个。
很多事情,凯里都是接下抚育官这工作后才知道的。
例如,这些孩子自由放养的同时也要严格监管,以免伤到自国幼崽;例如,挑选的条件除了要十几岁出头、有三个认可的耳饰外,还要貌美。
听到容貌也是条件的当场,凯里傻了。
“挑脸干嘛?给帝国斗师学院的小鬼们挑情人呀?”
某学院干部冷眼看他:“帝国斗师学院就只挑三个人,两男一女,这几个条件哪筛的掉那么多孩子?最后当然是挑脸了!”
“那不就是给学院学生挑情人!有啥不一样!”
一直到凯里领着仆人与行李箱来到这学院,才知道残耳的带刺小鬼们要与自国学生当情人,究竟是何等艰难的事情。
凯里来到这学校到处逛的第一天,就不幸遇上了那个叫夏佐的残耳──其毫不留情的屠宰场面。
他刚远远走过去时,看起来还像是场令人无言的群斗场面,到最后却成了一面倒的砍人。
凯里与家中手足都是皇家学院出身的,没有这套鼓励学生互殴的指导方针,还在兀自惊奇第一天就见到了经典的场面,没想到越走近就越是心惊。
他看见了血,好多好多的血,落在如茵绿草上,看起来几乎要跟战场上一样多了。
地上歪倒了好几个学生,耳上有着黑耳饰的棕发少年面无表情,站在中间。凯里看见他把对手折手废腿的,下手避开致命伤可是又狠辣至极。
凯里甚至看见,少年将前端安上刀片的军靴,毫不留情往对手肚子里送。噗哧,铁器没入血肉又拔出的声音让人心惊,少年却稀松平常,皱眉都没有。
等凯里真的接近,少年已经解决所有对手了,还稀松平常的补踹了那些脸几脚。
立于倒地人马中央的少年,耳上的残耳标志如此醒目,鹤立鸡群,张狂跋扈,凯里看着,想起自己将要接手的孩子,她是否也是这么一个怪物?
不像孩子,倒像是冷血的恶鬼了。
瞬间,将残耳的孩子有可能与自国学生相恋这点,打上了个巨大的问号。
与本国有仇的残耳可怕小鬼们,要与自国学生当情人是何等艰难的事情?前者像豺狼虎豹,后者像绵羊,他们能当朋友就很厉害了吧?
凯里目光掠过地上那些不自量力的呆子,叹息了。
孩子们上战场前还有好多路要走呀,给这些凶狠的家伙修理一下也好,将来要面对的比这还恐怖,有点警觉才长的快。
将异国的年幼敌人送入学院陪练这制度,真是设计的太好了。
那被目睹凶残打斗经过的少年,一双手都是血,漆黑军装外套也吸了血,湿而沉,棕发少年抬眸看他,漫不在乎的。
“大叔。”少年冷冷唤他。
凯里暴青筋:“谁跟你大叔!老子才二十!”
少年没理他,只是凉着眸压着肩上血口子,散漫道:“替这些傻子叫人来吧,最好快点,晚些有一半就要没命了。”
说完,少年就不负责任走了。
凯里望着那孩子背影,一股怒气憋在心口。
但下这样重的手是要倒大楣的。
果然当天,那个叫夏佐的少年被关紧闭了,而隔天,他的抚育对象就醒了过来。
小野兽般的少女叫维拉,果然是挑过样貌的,是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孩子。
凯里没看过那样的发色,鲜艳的橙棕色,骨架匀称的像是件艺术品,身形纤细,却又不折不挠般的坚韧。
最重要的,少女有也是只猛兽幼崽,刚醒来就想轰墙壁,难缠的很。
看着那样的少女,凯里想起昨日见到的少年,也想起了残耳那出了名的护短──他立刻知道学院里那些欢迎新生的恶毒规矩,大约都将对这小家伙不适用。
因为不是少女亲自将自国那些小雏鸟们扫荡,就是昨日所见那个少年会替她出手。
残耳军团出身的孩子都带刺,都在血里打滚过。
记得凯里吃完早餐回来时,正好是开始比试前十几分钟。
一早就被他弄得很惨的维拉,此刻已经让治愈师治好了鼻梁,抬着那张精致小脸,怒目稚声稚气问他──
问他:“我可以开始了吗?”
那时凯里便知道,学院里的那些温室里的同龄孩子,赢过这凶猛幼兽的机率大约是不大的。
他的猜测也是对的,前两个与维拉对战的孩子,在同级里实力是中下的,从最初开始的自信满满,到最后的惨不忍赌,也都只是十分钟里的事。
凄厉的认输惨叫,简直让人不忍听。
听说维拉是辅助型,但看维拉和初阶顶尖学生打架,凯里却觉得怎么都看不出来。
维拉真的可以将同级里中段以后的学生们,一个个杀死,只是看她要不要罢了。
就连面对初阶学生里最强悍的比利──唯一将她打败的一个──维拉都冷静的让人发冷。
那个完美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全心想将对手残酷杀害的家伙,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凯里还真不相信。
维拉是真的想杀,不是开玩笑,连比利都被她吓到了。
也许是比利那场让维拉惊魂未定,她差点就将下个对手直接杀死,是凯里以颈圈制止了她。
那惊险瞬间场上惊呼一片,师生们大约太久没遇见这种动真格的学生,被吓的半死。凯里却记起晚他给维拉应急用银币时,少女温声说谢谢的模样。
那个人是谁?眼前被制止的人又是谁呢?
一个腼腆不安,另一个,压紧弹簧随时要迸发般的野兽,满口尖牙。
维拉那家伙被强制停止行动后,看看在地上大哭到快要断气的同龄少女,恍惚抬头来看他。
小鹿般蒙懂双眼,像在询问长辈意见,又像个梦游的孩子,维拉皱着眉,问上方看台的他:“这样算我赢了吗?”
那双澄澈漂亮的眸子好像在说,如果她还没赢,她会立刻把握时间继续这场一面倒的比赛,而且不觉得有一丁点不妥。
凯里皱眉,叹息了。
“是的,维拉,妳赢了。”他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