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欧洲]中世纪教育思潮与教育论著选读(中)
3829300000030

第30章 蒙田教育论着选读(12)

维吉尔仅仅观察一下城市中最有权威的人和把工作做得好的人:你会发现,他们是最没有能力的。恰恰是妇女、儿童、疯子能象最有能力的王子一样统治一个伟大的国家。修昔底德讲,在通常情况下,作为统治者,愚昧的人比聪明的人成功的要多。而我们把他们的好运归于他们的才智。

正如每个人自己的幸运所为,所以他很杰出,而我们都认为他聪明。

——普劳图斯因此,我要说,事务的成功与否是无法证明一个人的价值和才能的。

我赞成这一观点,我们只看到一个人的尊贵的地位提高,即使三天前我们认识他时,他还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伟大和有能力便无意识地进入我们的头脑。我们迫使自己去认识,他所获得的一切成绩是靠地位和权力。我们判断他不是靠他本身的价值,象我们付出的那样,而是靠他的社会地位和获得的权力。让一切重新开始,让他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与人民大众混在一起,那么人人都会惊奇地打听使他的地位提高的原因。“这是他吗?”人们会这样说,“他来这之前,能知道的比这更多些吗?君主就以这一点儿为满足吗?真的,我们也许有很好的才能呢。”这是在我生活的时代常见的事情。是的,甚至在我们上演的剧目中出现的假面具,都会蒙蔽我们。我所崇拜的帝王正是人民大众所崇拜的。除了我们的理智,所有敬重和谦恭都应归于他们。我的理智从未受过屈从和鞠躬的训练,屈躬只是我膝盖的事。

有人问梅拉蒂乌斯他对狄奥尼西奥斯的悲剧有什么看法,他说:“我没有看过此剧,此剧所用的词汇太含糊不清。”那么大多数评判这位伟大人物的话就该讲:“我不理解他的话,他的话由于严肃、伟大、庄重而模糊不清。”

安提西尼有一天试图劝说雅典人把毛驴也当马一样去耕田。他得到的回答是,驴这种牲口生来不是干这种活计的。“这和人是一样的”,他反驳说:“只是依赖你所下达的命令。因为你在战争中所雇佣的作指挥的那些无知和无能的人不是很快就胜任了吗?这是因为你让他们在实际中这样干了。”

所以就形成了这样的习惯,许多人宣称皇帝是从他们自己中间产生的,如果他们不崇拜皇帝,就不会表示忠于他了。墨西哥人在皇帝的加冕典礼进行之后,就不敢再直视皇帝了。但是如果通过皇权使他神化后,他们就要求皇帝宣誓,不仅要保持他们的宗教、他们的法律、他们的自由,而且要使太阳按其常规运行,使之在一定的季节下雨,使河流顺势而下,使地球献出人们所需要的一切。

我不赞同这种一般的认识。当我看到能力是和幸运及公众的意见伴随在一起,我就更不相信它了。我们必须记住,对一个人来讲,能做到以下几点是很有益的。在权威面前,不失时机地讲他该讲的活,选择自己的观点,或中断改变辩论的讨论。对反对意见,以点头、微笑、或以沉默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非常幸运的人,倾向于对一些偶然发生在自己桌前的讨论发表自己的意见。他们说:“谁要发表其它的意见只能是撒谎或是愚昧无知”,等等,手持匕首,追求那种哲学观点。

从下面的观察中,我获得了许多有用的东西,在讨论中,往往我们认为是很好的观点,别人相反却不能迅速接受。大多数人富于“借来”的能力。特定的人也许碰巧会提出新的观点,做出好的回答和格言,从而促使事物前进,尽管没认识它的力量。人们不一定能接受借鉴的所有事物,那只有由我们自己证实了。我们不一定总是要同意。无论如何,真理和美好是存在的。我们也要谨慎地反对或借口没有理解而后退一步,以便能很好地、全面地摸清权威的意图。也许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按权威的意图行事,但却达不到目的。

在需要和战斗的压力下,我有时要迅速地反击,反动超出我的目标和希望的事物。我作出让步是由于他们数量上的优势,他们获得也是由于势力占上风。当我与精力充沛的人辩论时,我很高兴地预期他的结论,我使他免除了做解释的麻烦。我试图在他的思想还未趋于成熟时就预想这个思想。(后来他对有关事物的理解吓了我一跳),鉴于此,我又站在反面,除了他们自己表现出来的,我们什么也不能理解,什么也不能预计。如果他们用简单的句式来判断:“这是好的。那是不好的。”并且正好讲对了。这就要看他们的运气。让他们自己给自己所做的陈述划个界限吧,那就是:为什么会是这样,怎样会成这样。

我所发现的这些普遍的判断太普通了,没什么重要的。就象一些人向人群中的另一些人打招呼一样。向人群中真正相识的人致意,呼名道姓。但是,这是一种极危险的事情。因此,我每天不止一次地发现,那些头脑不聪明的人试图通过指出自己所读书中的优秀部分来表现自己的聪明。他们所选择的崇拜对象一点儿也不高明。

他们不是教给我们作者的优秀东西,而是把他们的无知教给了我们。

听完维吉尔的一整篇讲话后,赞叹说:“那真美!”这是对的。用这种方式,精明人可以保护自己。要想一步一步地跟着一个作家走,就要注意选择和判断胜过自己的为作者。他要站得高,要揣摩词义、段落、思想,一个接一个,并从中理出头绪来。

我们不但要明白一个人说什么,还要明白他想什么和为什么他这么想。

西塞罗每天我都能听到愚人所说的话并不愚。让我们看一看他们对事物的理解有多么深刻。让我们想一下他们是从哪里得到它的。我们帮助他们运用他们所掌握的好的观点和理论,他们仅仅是坚持它们。

他们可能是偶然地摸索着获得它们的。我们把它们的权威和价值给了他们。你帮助他们,为了什么?他们并不为此而感激你,反而变得没有能力了。不要当他们的助手,让他们走自己的路吧。否则,他们就会象被烫伤的人一样处理事物。他们不敢改变情况和见解,也不敢更进一步探讨,稍加变动,事物就会从他们身边悄悄溜走。他们把尽可能完美的东西留给你。它们是很好的武器,但装备得并不好。

在我的经历中,我不止一次地看到这种情况。

那么,如果你偶尔能使他们清楚一些和安定一些,他们就会从你那里把你解释中的优秀部分偷走。“这就是我要说的,这就是我的思想,如果我没有这样表达,那仅是用词的缺陷。”空谈!即使是恶意的,我们也一定要批判这种蠢行。亥格西阿斯的学说既不恨,也不指责,但是有教育意义。这在某方面是正确的。但是在这里,去帮助纠正那些对你的帮助无用的人是不正确的和不人道的,这种帮助也是不好的。我喜欢让这些人陷入比现在更大的困境,哪怕相当深的困境,如果能这样,他们就会最后认识自己了。

愚蠢和无理智不可能仅靠告诫就能医好。我们大概会提起这种补救工作,也就是居鲁士回驳那位要求他在战斗高潮时,向战士们发表长篇大论的时候所说的话。在那种场合靠长篇大论是不会使人受到鼓舞和奋起战斗的,就象不能靠一首好歌曲就会在突然间成为一个好歌手一样。这是一种经过长时间和持续的教育才能获得的能力。

辛勤的矫正和教育应归功于我们家庭的关心。但是,去向过路人说教,扮演学校校长向我们所遇到的第一个无知的蠢人去说教,是我最不喜欢的实践。我很少这样做。甚至在我参加的讨论中,即使放弃所有的一切,也不愿参加这种错误的、迂腐的讲演。对于初学者,无论在讲话时,还是在写作中,我的本性是不适合的,但是在同伴中或在其他人中所讲的话,无论多么虚假和荒谬,我都可以判断出来,我从不插言或用手势打断这些话。

此外,没有什么能比满足于自我欣赏而不要理性这样的愚蠢更使我烦恼了。不幸的是,理智不允许你自我满足和自信,理智使人虚心和恼怯。反之,意见和掉以轻心却使人自信和高兴。总是从充满光荣和欢呼的战场上归来,从肩上斜视别人是不适合的。此外,这种自大的语言、欢乐的表情,常使观众的眼中充满了胜利的目光。这对判断和区别哪里是真正的优越所在来说是软弱无力的。顽固和意见的白热化是愚蠢的保护伞。有什么能象一个傻瓜这样肯定、自傲、呆板呢?

我们不可能在讨论和交往中,就会有尖刻、无礼的语句吧?这种语句在朋友中间互相取笑时或许能表现出亲昵的气氛。我的天性使我非常适合一种练习,如果不象我刚才所谈的那种练习声调那么高,那么严肃,但它仍然尖锐、灵活和有益,就象利库尔戈斯所想的。

对我来说,我带到讨论中的自由多于才智,幸运多于发现。我有非凡的忍耐力,对那些尖锐的、不理智的报复从未受过干扰。如果有人愚蠢地反对我,而我当时还没有想好反驳的内容,我绝不会因为这种讨论而浪费我的时间,让它过去,对它置之不理或洗耳恭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恰到好时,我再反击。谁也不能总是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