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手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宽大的掌心里微微湿润的温度，让苏锦片刻的紧张缓解下来。她看向夜曦，他表情淡淡，但眼睛在微笑。眉心蹙了蹙，苏锦克制住想要眼红流泪的冲动，平静下来。
对面的项翊一直在观察他们两个，表情沉重的对夜曦道，“很抱歉，当时老爷子确实别无他法。何况，叶先生他也愿意……”
“不必继续谈论这个问题了。”
当初父亲原来是因为这个而走。
幸好，他是主动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才来得及给他打那个电话。作为安全局局长，作为一个特工，透露国家机密的后果，只有以死报国。人已死，再说下去，只会让活着的人负担。
听到夜曦的话，苏锦的手不自觉的一紧，夜曦偏头看她，看到她眼里温柔缱绻的疼惜，一瞬间竟真有了苦涩的感觉。
人就是这样吧，没人心疼的时候永远也不觉得苦，突然有人疼，就会自怜自哀了。他朝她勾起嘴唇，眼底的漆黑却令人心沉。
转回，夜曦问，“我想知道，下手的人是谁？”
夜曦不能怪苏洪昌。因为这是父亲和苏洪昌共同确定决定要做的事情。但他无法原谅连全尸都不给父亲留的那个人！
项翊沉默片刻，突然起身，深深对夜曦鞠躬。
“对不起，我们无能！”
那一刻，夜曦的心再次沉下去，若非苏锦紧紧握着他的手，他也许真的会流出泪来。
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再次出现在眼前，当年他那么想问叶怀英，到底是谁杀了父亲，他想以同样的方式，杀了那个人，让他尝一尝以残忍的方式死是什么感觉！
似乎，连项翊都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所以才会那么愧疚吗？
“当年，我们找到先生尸体的时候，已经是那样了。我……”项翊死死咬着牙根，许久才说出，“我们死了二十八个人，才最终从远海带回先生的尸体。我知道，如果我们能早点儿去……”
“别说了！”
苏锦粗暴的打断项翊，突然起身，紧紧抱住夜曦到自己怀里，低低在他耳边说着别人听不清楚的话。
项翊眯了眯眼睛，深深叹息，如果瘫痪般的坐下去。
二十八个兄弟的性命啊！那是，和他生死相伴过的兄弟，他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去。那时，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带他们的英雄回去，一定要送他回国，哪怕是，死，也要让他死在自己的家。
秦慕笙还从来不知道夜曦的父亲经历过这些，只觉心底沉重，默默盯着外面出神。
隔了许久，夜曦拍了拍苏锦的背。
她低头，看他埋在自己腹部的头，他在笑，除了眼睛有些红，看不出刚经历过那么剧烈的情绪变化。
她眨眨眼睛，他依旧在笑，似是觉得她刚刚冲动的动作可爱。苏锦轻轻推开他，坐下来。
彼此一杯咖啡，两边的情绪都平复了几分。
“项先生请继续。”
秦慕笙见时机还好，对项翊道。
项翊征询性的看了看苏锦和夜曦，见他们都已平复，方整理情绪道，“这也是我今天必须告诉你们的原因，那年，老爷子把他绘制的图样暗中交给了叶先生，以此为证据告诉他研究核武器的后果多么严重。当时因为事出紧急，是在叶先生上飞机以后才交给他的。但是回来的只有叶先生的尸体，那些已经绘制完成的图纸，彻底失踪了。这些年，我和景福都在试图寻找图纸，同时寻找当时杀害叶先生的人，但完全没有成效。”
“也就是说，苏老爷子已经绘制完了所有核武器图样？”
夜曦惊讶的问。
“没有。”项翊立即摇头，“老爷子曾经答应过闵苏会做到，但是道德的谴责让他一直深陷痛苦之中，所以图纸和一部分核心技术问题都没能彻底解决，所以即便有人拿到图纸，想要在没有老爷子或者闵苏的指导下完成，也需要费一番力气。”
夜曦似是微微松了口气。
苏锦明白，若是被人抢夺走，那么如今核武器恐怕已经研制完毕。
“福伯还活着？”
苏锦问了另外的问题，她刚刚听到项翊说这些年和景福都在找。
项翊沉痛的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只是在中途收到过几封没有署名的邮递，里面有几副残图可以确定是老爷子绘制，但最后收到的一封邮递已经是两年前的了。这两年内我也用过多种方式寻找，但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这不是件小事，景福跟随老爷子多年，于军械制造方面虽然没有老爷子和闵苏的天分，却也十分娴熟。而这些核武器图纸，每每老爷子在画，他都在身边，可谓十分了解了。”
苏锦和夜曦不禁交换眼神，夜曦眼里有疑问，苏锦眼里是不确定。
她记忆里，景福确实是时时刻刻都跟在爷爷身边，福伯的枪法不错，一直是爷爷最为贴身的人，他在军械制造方面比常人更加优秀完全说的过去。
既然当年杀了福伯身边人的不是夜曦，那么，那个未知的人很可能就是抢夺图纸的人！
先是得到图纸，后来发现仅凭图纸无法继续研究下去，接着就带走了福伯，两年，要么福伯已经死了，要么福伯还没能研究出来，那么，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
夜曦敛眸，目光陡然凌厉。
苏锦也想到了，下一个目标会是他们！
一个是天才左手枪手，闭着眼睛就能完成枪械拆组，服役期间曾经研制开发出两种枪械，对远程导弹程序进行过上百次改造。
一个是从小培养的杀手，虽然并未直接接触过杀伤性武器，但恐怕很多人也会迷信于闵苏的后人，闵家血统。
“苏锦，夜曦，你们可能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我找你们，就是因为这个。如今政局复杂，正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所以，他们会需要你们。”项翊说着看了看手表，快速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
说着起身，却被苏锦拦住问，“你到底是谁？”
项翊愣了下，显然他其实刚刚急着走也是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我调查了你很多年，你却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你了解爷爷所有的事情，却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苏锦向前一步逼问他，“难道，你有愧于爷爷？”
项翊不禁后退了一步，目光闪烁，明显有些慌乱。但片刻后，他就恢复了平静，深深看着苏锦。
有种心里发热的感觉再次袭来，到底为什么，每每被那双眼睛看着，她总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蹙了蹙眉，她冷冷的盯着项翊。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相信我说的话。还有，忘了告诉你们，我希望你们小心傅凌霄，我盯了他有些年了，发现最近他活动频繁。何况他是皇室后裔，如今却被迫混迹黑道，恐怕他不会甘心。”
说着竟然强行要走。
苏锦干脆直接堵住他的路，“爷爷留给我的，只有这些了吗？你说你当年死了二十八个弟兄，那些人，是谁？”
项翊的脸色瞬间变了变，握着手提包的手陡然发紧。
夜曦上前，不经意的把苏锦拉到身后，皮笑肉不笑的对项翊冷冷道，“项先生，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您若是不说清楚，恐怕我们很难放你离开。既然你来了这里，应该也是准备了充足的时间，不会那么急着回去吧？”
秦慕笙也道，“项先生看起来，似乎是为了苏锦才回来，那么至少应该让她能够信任你吧？”
三人对峙一个，何况这里都是秦慕笙的人，若真不让项翊走，他也走不了。
斟酌形势，项翊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回原来的位置。
苏锦也被夜曦拉着坐回去，虎视眈眈着项翊，一副他不说绝对不放人的表情。
“三大军火交易市场，雷诺、傅凌霄，无名氏。无名氏，就是老爷子的地盘。我跟随老爷子多年，当年老爷子去D国政治避难时期，为了给自己留退路，把那块市场和闵家在A国的公司，F国的金融公司全部转移到我名下。二十八个弟兄，都来源于老爷子当年培养的势力，是我们中最为精英的。如果不是我承诺过老爷子以后把所有一切都交给苏锦，也许，我会放弃活着回来。老爷子出事是多事之秋，这些年D国看似平稳，明争暗斗却不停止，我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把遗产给苏锦，因为那样无疑会让她立刻变成众矢之的。实话说，她也没那个能力！”
到这里，项翊起身，微微凌厉的目光扫过苏锦和夜曦，“信不信由你们，你们以为凭什么夜龙和孟雄安静了这么些年？因为我在施压。”他看着夜曦，“夜曦，你应该知道吧？夜龙跟你是同宗亲戚，否则他这些年凭什么明目张胆的经营毒品生意？那就是你们叶家默许，是我在保驾护航！而我为什么这么做，希望你们仔细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