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其实排行老三,比二哥大了近十几岁,他和我是同父同母的,与大姐二姐不一样。至于其他的至于其他的三个妈妈我是一个也没见过。父亲从来不在我面前提她们。听说家族中的叔叔们说,有两个是病死的,有一个是离婚了。
在大哥小的时候,父亲是很想让他学医的,可惜他天生顽劣,竟然将父亲给他背诵的孤本医药典籍拿去换糖吃了。其实,在我心目中,大哥可是一条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时至今日,方圆几十里可以说都有无数人知道他的名号。
当我懂点事的时候,大哥已经是一名大龄青年了。(这是按七八十年代计,那时一般十八九岁就能结婚了到二十四五岁就是大龄青年),父亲总说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不过,那时的大哥对于我来说,却是充满了好奇与神秘。
大哥很少在家干活,也从不向父亲要钱,不过,他总是走在潮流顶端,穿着喇叭裤,扛着收录机,抽着带过滤嘴的香烟,时不时还买猪肉和好吃的回来。印象中,大哥从不曾打过我骂过我,他知道我胆子很大,这似乎是招他喜欢的原因之一,对于他的神秘,只要我开口,他都会无遮无挡的告诉我,甚至于,在我放假的时候,他还带我出去过两次,原来,大哥是在“跑江湖”,所谓跑江湖那是五花八门,花样百出。他所从的一门叫做“挂”,所谓八门,即一门为巾,二门皮,三门彩,四门挂,五门评,六门团,七门调,八门聊。这跑江湖还有专门的行话,又称里话,喝酒叫“抿山”钞票叫“米米”,警察叫“条子”,戒严叫“地烫”,诈骗叫“跳汗”,给东西加颜色叫“上拖”,给人帮忙谈生意叫“偏二”。
至于这跑江湖的具体情节,也是十分的惊险,刺激,不过它与本故事无关,所以,我就不再述说了。
大哥很厉害,曾拜过一个师父,听他说那个老头是四川人,曾经是国民党某军一个师长的贴身警卫。在我印象中,大哥打架的确是从来未曾输过,三五个人很难近身,我在初中的时候,一说是他的弟弟,通常是无人敢来找我麻烦。
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了,大概是我七八岁的时候吧,有一次,记得大哥出去了至少二十天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是晚上,他一进门就神秘兮兮的笑。我算是个早熟的孩子,我知道他一定是得了什么好处,果然,当他坐下之后,从怀里兜里掏出了好几样东西,那几样东西一个是绿色圆圈,大小也就刚好套入大人的手腕。不可思议的是,那碧绿的圆圈里竟有一只很小的红色的蜘蛛,后面大哥拿来一只大碗,在碗里装满了开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只圆圈一放入碗里,圈中的红蜘蛛开始慢慢的爬行,还不停的从屁股后面喷出一条细小的红色丝线,很快,那只翠绿的圆圈便变成了鲜艳至极的红色,红的几欲喷薄而出。
剩余的几样东西里面,当时我感兴趣的还有两样。一样是一个既有点像船又有点像馒头的上面有着些细小风眼的东西。他摸起来感觉很硬,拿着也有点沉。另一样,则是一个十分精致的黄灿灿的面具。这个面具很好看,样子像一只展翅偏偏的蝴蝶,我一下就喜欢上了,抓在手里再也不肯放开,大哥急了,拼了命的来抢,我早有准备,一下子就从桌子底下溜了。结果,大哥一直把我追上了乱葬岗也没停下,他边找边大声的喊:“小夭,这戏脸壳(方言)是哥哥用命换来的,娃儿家耍不得。”我躺在坟堆之间,对那只戏脸壳爱不释手,摸了又摸。不一会,父亲也追了出来了,他显得很着急,似乎在担心什么。不过,我知道他不是在担心我会怕黑拍鬼,对于我的胆子,他还是知道的。不然,我也不敢往乱坟堆里钻。
父亲呼喊着从我身边过去了,月亮不是太白,加之我又钻进了乱草堆里,他不可能看见我。那一刻,我整个的心思都在那个面具之上。甚至父亲喊什么话我都没听清,他似乎是说:“那戏脸壳是竹夫人留下来的,要不得,要撞渣窝(方言,即是鬼的意思)。父亲呼喊着从我身边过去了,月亮不是太白,加之我又钻进了乱草堆里,他不可能看见我。那一刻,我整个的心思都在那个面具之上。甚至父亲喊什么话我都没听清,他似乎是说:“那戏脸壳是竹夫人留下来的,要不得,要撞渣窝(方言,即是鬼的意思)。
大哥也急的暴跳如雷。嘶吼着说我在不出来,等会抓到我就要把我的屁股打浠(方言,即烂),我有些心虚了,事实上全家九口人里,我只怕大哥一个。(对于大姐,我没有多少感情,因为她出嫁时我还没有出生呢。她的第三个小孩和我一样大。)印象中,他似乎从来没有对我大声的说过话。
算了吧,我心想既然他不肯给我,那我就先戴一下再还给他。于是,我将那面具戴在了脸上。谁料,这戏脸壳拿在手里没什么感觉,可当它紧紧的贴在我脸上的那一瞬,一股阴冷的让人颤栗的寒意徒然而生,我明显的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霎时寒冷了许多,透过面具双目间的圆孔,我清晰的看到,不远处的父亲也大大的打了一个寒颤。他瑟瑟着自言自语:“哎,老了,不中用了,才七月的天,就感觉这么冷了。”
恰在这时,大哥也找到了这儿,他背对着我,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不过,我想他当时一定很疑惑,因为我听见他也在自言自语:“朗咯(方言,怎么的意思)突然间阴风惨惨的。冷的黑人(方言吓人)啰。
大哥转过身子,朝我藏身的乱草堆走了几步:“嘿,个杂龟(方言,杂种),跟老子奇了怪了。这种地方还有渣窝啊?老子有地龙牙护身,应该不拍才对,朗咯有点心惊肉跳的哦。”
老实说,我是真有点怕大哥,听见他走近,我下意识的向他偷偷望去。却正好看见他又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当我看见大哥的后背时,我猛然一声惊呼跳了起来,呼声甚至惊飞了两只正在柏树上栖身的老鸦。天呐,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