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没有失信,真的救我来了。我把前些时候对他的恼恨丢了一大半,身体也有了力气。直起腰身望望他,再望望地上蠕动的群蛇,不由皱皱眉头。他用的这种救人方式实在不咋的,还没得救先被他吓个半死。真不懂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响尾蛇,还肯听他的指挥,真是让人纳罕。他难道天生跟蛇有缘化吗?或者跟蛇是同类,真是幻化成人的蛇妖?想到密室里曾撞见他蜕皮的恐怖一幕,心里就难免惴惴的。
凤天翔望我一眼,似是知道我此时的心情,微微笑着安慰道:“别怕,这蛇不会咬你的!”
周天看出了门道,知道凤天翔是为救我而来,忙揪住我,再将早已出鞘的钢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威胁道:“凤天翔,快点指挥这些毒虫退下,不然,老子就将这小妞的脑袋砍下来!”
我大惊,这周天可真是卑鄙,用别人性命威胁人。不过看看地上那密密麻麻不停扭动的响尾蛇,又觉得他的做法无可厚非。只要有一线希望,谁也不想被万蛇咬死。
凤天翔冷睨周天一眼,嘴角含着讥嘲的笑,“用女人做挡箭牌,你们马帮的盛名果然是名不虚传。好,我让它们退,你可要看好了!”说完,将笛子抵到唇边,轻吹一声,笛音高亢似乎含着凌厉之意。
突然一条身长约有两米多的响尾蛇凌空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我跟周天的方向而来。
眼看着那狰狞的毒蛇飞袭过来,我大叫一声,顾不得那架在脖子上的钢刀,以手捂脸,差点吓晕过去。
几乎与此同时,听到一声惨呼,我回头望去,看到周天已弃了钢刀,那条粗长的响尾蛇正缠绕在他的手腕上,而他已多了两个牙洞的手腕瞬间变成了紫黑色。
“妈呀!”我差点滚落下马,又怕极了地上的群蛇,只能本能的死命攥住缰绳。眼见周天跟那条响尾蛇斗争了片刻,已经摇摇欲坠。有一名反应机敏的马匪赶过来,挥刀斩断了蛇身,那蛇头还兀自咬住手腕不松,缠住他另只手的蛇尾还在不停蠕动,并未因被斩断蛇身而松落。
我吓得紧闭上眼睛再也不敢看这幕恐怖之极的人蛇斗。只听“嗵”的一声响,再睁开眼睛看到周天已跌下了马。
“二哥!二哥!……”众马匪一片惊呼声。待到驱马想上前救起他,忽然笛声一扬,围绕已久,蓄势待发的毒蛇纷纷跃起,飞袭向众马匪。
众马匪惨叫连连,或被咬中脸颊或被咬中手臂或被咬中脚腕,纷纷坠下马来。
我缩在马背上瑟瑟发抖,握着缰绳的手心已是汗湿一片。耳边听着绝望的嘶喊,还有不绝于耳的恐怖“哗啦哗啦”声,真有身临地狱的错觉,没有经历过此情此景的人绝对难以想像。
双目紧闭,我的泪水滑落出来,为什么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我的心里只剩一片惊恐,再也没有得救的欣喜感。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重新安静下来。我仍伏在马背上闭目流泪,突然感觉一只手温柔的抚上我的肩头。我却大叫一声,弹跳起来差点跌落下马。
“含韵,你冷静点!是我!我是天翔!他们都死了,你不用再害怕!”眼前白影一花,我便被移到了凤天翔骑的白马上。
惊魂未定的扫视一遍地面,只见遍地黄沙,再也见不到毒蛇的踪影。那近万条的响尾蛇就像它们突然的出现,现在又突然消失了。
地上只有那五十名马匪的尸体,遍体紫黑,浑身牙洞,真是惨不忍睹。
周围还立着五六百骑异族人马,正静静的侍立在一旁,望着凤天翔的目光是崇拜而又尊敬的,完全没有因炽热的高温而烦躁。
“别怕,乖,都过去了,我们回去!”凤天翔俯在我的耳边轻声安慰着,沁人的体香在这烈日烘烤之下更加浓烈。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想拂我额前凌乱的碎发,脸上的表情很是温柔。
“别碰我!”我惊惶的推开他的手,用看响尾蛇的惊惧眼光看着他。“那些可怕的毒蛇呢?都藏到哪里去了?还会不会再冒出来?”
“不会。”他的语调很轻,笑得也轻,像在努力解除我此时的压迫感和恐惧感。“含韵,你别怕,它们不会再出来了。”
我有些不相信的看看他,再望望地上的马匪尸体,责怪道:“你不觉得太残忍吗?用那么可怕的毒蛇活活咬死他们!其实你可以用别的方法的!救我不一定非要置人于死地!”
“对敌人仁慈才是对自己残忍,难道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付我们的?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罢了,不同的是将人换成了蛇,也让他们尝尝不能突围的滋味!当时,赤术让近千名的马匪用箭射我的时候,他又哪里仁慈?他既然这般不客气我又何必跟他的人客气?”凤天翔振振有词,完全没有半点愧疚悔痛的意思。
我气结,扭过头拒绝再跟他沟通,因为这家伙有时根本无法沟通。
见我不说话,他知道我真生气了,冷哼一声嘀咕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今天我就不应该来救你,让他们把你送回到他身边去才好!”说完,抬头对着侍立两旁的众人提高声音命令道:“出发!”
众人领命,驱马开始向着北方行进。
沉默了良久,气氛有些僵硬。随着队伍的行进,凄惨的现场已渐渐被抛在了后面。不过那恐怖的一幕却仍清楚的印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知道他对我有恩,只是他行事的方式太过毒辣,让我实在接受不了。听到他说气话,我也不由来气,反击道:“好呀,我也正想回将军府,你把我送回去吧!”
“送回去?”凤天翔冷笑,“怎么这么些天没见他想他了?哼,就算你想他,人家也不见得想你!当然他确实也想见到你,不过可不是要跟你叙旧情,而是要亲手杀了你!这些话都是他亲口说出来的,也没几天的功夫,你的脑子不至于这么健忘吧!”
心口像被人戳了一刀,这家伙的嘴巴真是刁毒,非要说得这么明白惹我难过!我恼羞成怒,在马背上踢打了他几下,吼道:“才不是呢!他只是说气话,不会真的舍得杀我!送我回去!”
“好!既然你想回去,成全你!”凤天翔居然真个勒住马,然后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边命令众部下,“你们先回去吧,告诉皇祖父,我有事要先去趟凤凰王朝,过几天就回去!”
不会吧,真要送我回去?我傻眼了。
“殿下,此举不妥!”一名衣着华贵周身挂满翡翠玉玦的五旬老者驱马拦截住凤天翔,劝阻道:“殿下刚刚脱离险境,此时不宜再重返虎口。要知道殿下的生命实在宝贵,担负着西域国的兴衰存亡,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凤天翔冷哼一声,丝毫不理,继续向前走,看到老者没有要避开意思,便扬起马鞭甩向他,怒斥道:“札尔惕,闪开!”
“殿下,请三思!”那名叫札尔惕的老者挨了一鞭之后并未退开,而是跳下马,直接跪在地上。
后面的众随从见札尔惕下马跪下,忙都也纷纷下了马,跟在后面跪了下来。口内齐呼道:“望殿下三思!”
“反了!本殿下的命令也敢不听吗?”凤天翔大怒,策马硬闯浑不管众部下的死活。
“喂,你不要这样迁怒于人好不好?我知道你在跟我赌气,但他们这般为你的安危着想,你怎么这么自私任性半点都不顾及他们的死活呢?”我实在忍不住回头冲他吼道。
凤天翔不答,阴沉着俊脸继续往前闯,挡在前面的几名随从已被马蹄踏翻在地。
“停下!你这家伙……”我真是被他打败了,平时看他人模狗样的,怎么耍起小性来半点都不含糊呢!无奈只好退步道:“好吧,我不想去他那儿了!咱们还是回你的家的吧!”
凤天翔终于勒住马,冷哼一声,却没有调转马头。“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回他那里还是跟我走,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气结,这家伙真是欺人太甚,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能强忍下怒气,低声说:“想清楚了,我想跟你走!”
凤天翔俊脸上这才重展笑容,调转马头,喝令道:“回去!”
谢天谢地,我长吁一口气。以后可要记住教训,不能轻易招惹这个小祖宗。
日光实在太毒辣了,凤天翔让人找来了一顶蒙着黑纱的草帽戴在我的头上。不得不承认他很细心,什么事都能想得很周到,这点跟粗枝大叶的中山狼完全不同。唉,怎么又扯到中山狼身上去了,难道真应了那句话:习惯成自然?
奔波了一段路程,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回头望一眼凤天翔。他没理我,视若无睹,继续赶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