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谅解我就好。”他惊疑不定的眸目不断逡巡着我,像在研究我会不会赖帐。犹豫再三后,到底还是不放心,最后坦牌:“我们把亲事定下吧。”
“啊?”我大惊,忙劝道:“不好吧。后天就是你迎娶曼珊公主的大日子,现在定亲影响不好。如果因此给两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造成不利,可是得不偿失!”
“不定也可以,”他盯着我的眼睛,紧逼着道:“你要答应等我娶了她满一个月之后,嫁给我!”
这大冷的天,我额头上居然也会冒汗。“这个嘛,再说吧。你现在还是好好研究怎么迎娶那位公主才是,这可关系到两国的关系,不能马虎大意。”
“你别转移话题!”凤天弦丝毫不为所动,执着接道:“我要听你亲口说,一个月之后嫁给我!”
“天弦,你这是在逼婚吗?”我弱弱地问道。
“不是。”凤天弦的声音也瞬时弱下去,呐呐地说:“我是在跟你求婚!”
我思忖一番,才坚决地抬头对着他说:“天弦,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顺其自然的发展,不要受形式上的束缚,更不要给彼此带来压力好吗?”
凤天弦微微变色道:“难道我对你的感情给你造成了压力?含韵,你不觉得你太不厚道?当初……”
“好了!”我连忙打断他的话,最怕听他提醒对我的恩德,这会让我更觉得透不过气来。我知道自己欠他的,也知道他对我恩同再造,可是,把这些东西统统划进感情里做筹码,只会让这段纯洁的感情变质。“我知道你的好,也会一辈子记在心上。只是现在还不是谈婚嫁的时候,等你娶了曼珊公主过些天再说吧。”
他细细观察我,见我似有不虞之色,便也不再多说。最后轻轻叹道:“含韵,我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以对你的恩惠为条件来换取你感情的想法。我真的很在意你,也很在意我们的感情。这些天的相处,你给我的快乐比我前半生加起来还要多。我很珍惜我们已有的美好,现在的事情,我真得很无奈。”
轻轻伸手掩住他的唇,我凄然一笑,“别说了,我都懂。”
他就势拥我入怀,心痛的闭上眼睛,在我耳边呢喃道:“含韵,如果我不是王爷该多好?我只是一介草民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牵绊和无奈。”
深切地感受着他的痛苦,我微微动容的同时又有些自责,比起他沉痛的挣扎,好像我的心态要淡漠得多。是不是我不够爱他?这个念头电石火花般闪过,很快又被我压进了心底。
明天就是凤天弦跟楚国曼珊公主的大婚日子了。我没有再去火锅店,只让绣桔换了男装代替我去照看着装修的事情。
其实,我留在王府里也不知道要帮他干些什么,只是随意地在府里转了转。宝钗见我偶尔在家,忙粘着我扯东扯西,一个劲的跟我套近乎。
我知道她的心思,她想永远留在平王府,哪怕做个小小的侍妾也心甘情愿。那晚她被凤天弦所救,凤天弦问她家的住址时,她说因被记不起来了,估计也是存心的。
所谓落败的凤凰不如鸡,她怕极了困苦的生活,见到救自己的是位年轻英俊的王爷,忙及时地抓紧了这根转瞬即逝的浮木。第二天在平王府跟我相遇是纯粹意外,也许还很懊恼我的出现。如果不是我指出她真实的身份,她会一直装傻,借机赖在平王府。
见我跟凤天弦的关系,也许她嫉妒过,不过很快又明白过来,要想留下就必须依仗我。所以只要有机会她就拼命巴结讨好我。我也不点破,只是有些淡淡的感伤。人在落魄时真的很可怜!一个柔弱的女人,除了色相再无优势,她只能依附男人。只要能找个善待她的,能满足她物质享受的男人就很高兴了。现在她是卯足了劲冲着平王侧妃的位置努力拼搏,面对马上就要进门的曼珊公主也就是平王正妃,她表面高兴,其实心里惴惴的。很快想到我,便坚决地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二姐姐,你也要好好用点心思在王爷身上才是。王妃明天就要进门了,人家是楚国的公主,身份尊贵。要是王爷再不多疼你,这王府里可就没有姐姐的立足之地了!以前在将军府里的教训可不能忘记,该使点手段的时候可别犹豫。”她推心置腹地跟我传授着经验。现在她只希望我能坐稳侧妃的位置,然后再顺便拉她一把。
我平静地听着,面上表情淡淡的。对于这女人间的争宠游戏,我实在不感冒。凤天弦若真心爱我,根本就不用我玩什么手段。反之,靠耍手段得来的爱能够长久吗?而且作为一名现代女性,我始终坚信,爱情虽然很重要,但并非是人生的全部内容和意义。女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比如事业、兴趣、亲人、朋友等等。
薛宝钗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也不知道我听进没去。见我面色淡漠,便知趣地停下。
我外表虽漠然,但心里却有些迷茫。自己刚穿到这个世界变成贾迎春时,是被动地接受现实。没办法,谁让贾迎春已经是孙绍祖的妻子,所以我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着层出不穷的各种打击和变故,只为了能在将军府里赢得一席立身之地。现在我已恢复了自由身,而且还有了一心为之拼搏的事业,这样对于凤天弦的重视度好像就没有那么高了。对于留在他的身边跟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他,更是意兴阑珊。总之,有些矛盾!虽然想起来这些事觉得有些烦恼,但却也并没有感到多么痛苦。也许,我对他的感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深。
好不容易摆脱掉宝钗,我想一个人静静。走来走去不知不觉间就进到一处假山叠嶂的小花园。清溪潺潺,景色怡人。走累了,便选了个靠近藤架的木登坐下。这架紫藤不错,苍劲虬结,很有韵味。只可惜此时还是正月,天气寒冷,只剩光秃秃的枝蔓。如果在盛夏,该是多么葳茙繁茂,逼人眼目。
阳光很暖,照在身上非常舒服。我惬意的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渐渐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唧唧咕咕的说笑声。好像是两个结伴同行的丫环,边走边谈论着一些闲话。
“你说那位孙将军真那么恶心吗?跟死人睡在一起,呕,想想就想吐!”一位丫环的语气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是真的!张茗和李大石奉王爷的命令去送药膏,亲眼看到的。哎呀!那具烧焦的尸体就放在他床上,听侍候的丫头们说,他寸步不离的守着尸体,还跟尸体说话,晚上就……跟那具焦尸睡在一起……”
“啊!恶心……”
“是啊,真恶心……这孙将军的脑子恐怕出毛病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谈话声也已遥不可闻。我却震惊到瘫软,半晌都回不过来神。什么?他跟那具恶心的焦尸睡在一张床上?全身都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层鸡皮瘩疙。这只狼也太变态了吧!
我有种想哭的感觉,却又欲哭无泪。狼,真是跟正常人不一样,尽做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咳,这个,这个无可救药的家伙!这,这个,傻乎乎的家伙!
双手托额,陷入纷乱复杂的情绪里。心里还有隐隐的愧疚和不安,他如此偏执疯狂,到底是为什么?难道……难道他对我真的……
管他呢!这只狼兴许只是暂时抽风,等过几天也许就好了。但心里却又烦闷又别扭,还有微微的抽痛。
对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被一次次的伤害彻底粉碎。我是个心理素质极强的女人,善于压制不理智的情绪。本能告诉我,必须彻底忘掉中山狼,开始新的生活才是明智之举。但突然间,已快愈合的伤疤被血淋淋的揭开时,是这样的措手不及,心就那样不听使唤的痛起来!这痛竟然深入骨髓,让我忍不住呻咽出声。
等到痛疼缓和,我重新聚集起散涣的神智时,太阳竟已偏西。我挣扎着站起身,全身都簌簌发抖,好像生了场大病一般。
我很不争气的真得病倒了,就在凤天弦准备娶亲的前一晚。病来如山倒,素日很少生病的我这次可是加倍补上了。我发着高烧,流着冷汗,说着呓语。没有人能听清我在说什么,除了我自己没有人明白。
凤天弦几乎将皇宫里所有的御医都请来了。他们轮流给我诊治,都说我是急怒攻心,或是急痛攻心才导致的病因。凤天弦更愧疚了,他以为我是为明日的婚礼伤心至此。
我闭着眼睛,索性不理睬所有人的神情。病了也好,我可以暂时什么都不用去想,不用去面对。只是,每当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孙绍祖跟一具可怕的焦尸睡在一起的恐怖景象。这幻觉让我崩溃,让我所有努力拼起的冷静淡漠瞬间化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