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还在继续,但夏风的心跳和血压还是无可阻挡地彻底消失。佐佐木疑惑地望着忙碌的医师,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七号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死亡?”
汉斯瘫在座位上,抱着头失魂落魄地苦笑道:“是他自己不想活了,他在游戏中自杀的同时,也用意志把现实中的自己杀死了。”
所有的抢救手段都已用尽,夏风依旧毫无反应,众人渐渐放弃了努力,工作站内突然静了下来。一脸惨白的汉斯缓缓抬起头来,对佐佐木黯然道,“向老板禀报吧,就说咱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海拉尔山离撒马尔罕有数十里远,当郎啸天赶到这里时天色已暮,山上一片朦胧。把坐骑留在山下,郎啸天立刻往山顶攀去。这只是一座数十丈高的小山,不到顿饭功夫郎啸天就攀到了山顶,此时天色尚未黑尽,借着天光可以看到山顶有一片平整的草地,草地上伏着一个手脚被缚的人影,只一眼郎啸天就认出,那是失踪了三天的绿珠!
虽然四周听不到半点呼吸,但郎啸天知道死神师衍就埋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只等自己出手救绿珠,他就有机会做苦心孤诣的一击,这一击他早已谋划妥当,以他的身手恐怕没人能躲得过。郎啸天不敢去冒险,便对着四周高喝道:“师衍,我依约前来,有本事就现身出来,与我公平一战!”
四周无人应答,只有绿珠欣喜地抬起头来,激动地高叫道:“是郎将军!你······你终于来救我了!”
“绿珠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郎啸天在数丈外拔刀而立,小心戒备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刺杀,但四周出了山风的呼呼声,就只有零星的鸟鸣虫唱。
“将军,你来救我,我······我实在太高兴了。”绿珠激动得流下眼泪,挣扎着想向郎啸天爬来,却因手脚被缚不能如愿。郎啸天不愿见她难过,只得提刀护胸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一刀挑断了她身上的绳索,然后伸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就在这时,只见绿珠蓦地睁大双眼,一把推向郎啸天,她那纤弱的身躯爆发出了如此惊人的力量,以至郎啸天在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推出了一丈多远。
“啊!”一声痛叫令郎啸天浑身一颤,只见师衍的剑刺穿了绿珠的胸膛。方才师衍那苦心孤诣的一剑,无论方位、速度还是出手的时机,都令背对着他的郎啸天根本无从躲闪,这是他万无一失的必杀之击,但他却偏偏漏算了绿珠这奋不顾身的一推,死神之刺被爱的力量化解。
“绿珠!”郎啸天扑上前扶住缓缓倒下的少女,心中痛如刀割。绿珠软软倒在他的怀中,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喃喃道:“我真要感谢这一剑,让我终于可以躺在你的怀抱中。”
“你干嘛这样傻啊!”郎啸天心痛地把绿珠紧紧拥入怀中,只听她在自己耳边吃力地道:“将军别难过,既然绿珠不能做你的女人,死在你怀中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然你让孤苦伶仃的绿珠到哪儿去?”
“对不起,绿珠!对不起······”郎啸天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呼唤着,可惜怀中的少女已经听不到了。但郎啸天依旧紧紧抱着她,久久不愿放手。这当儿师衍好整以暇地盘膝而坐,既然已经失去了刺杀的隐蔽和突然,他也就不再急于出手,只是调整呼吸养精蓄锐,已备在接下来的决斗中占得优势。
郎啸天终于把绿珠缓缓放开,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然后拔出佩刀来到师衍身前,淡淡道:“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没错!”师衍站起身来,漠然盯着郎啸天点了点头,重新拔出了带血的长剑,左手抚胸遥望苍穹,虔诚地喃喃说了声,“神灵,与我同在。”
郎啸天突然叹了口气,问道:“直到现在,我依然想不通你为何要杀我,你苦心孤诣隐名埋姓藏于蒙古军中,难道就只是为了我?你真以为自己是神的使者?是神之手?你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师衍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我的使命就是要阻止毁灭者,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郎啸天不解地皱起眉头:“那你该去刺杀成吉思汗啊!以你的身手应该大有机会,为何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你错了!”师衍幽寒阴森的眼眸中,突然闪出一缕逼人的锐芒,“因为,你才是真正的毁灭者!”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动,长剑如箭矢般一射而出,直指郎啸天咽喉。
师衍的话如暮鼓晨钟在郎啸天耳边轰然炸响,他的脑海中顿有一道电光闪过,像黑夜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天幕,暴露出隐藏在迷雾中的真实世界!只可惜电光一闪而过,当你想看清迷雾中的世界时,天地又归于混沌,只在你脑海中留下一些模糊不清、难辨真假的影子。
刹那之间,师衍的剑锋就掠过郎啸天与他之间那一丈距离,直指郎啸天咽喉。郎啸天陡然发觉,师衍出剑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更可怕的是对方那股一往无前的疯狂,那是他在与夏风的死亡决斗中都不曾有过的疯狂!面对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剑,除了像夏风当初那样与对方拼个同归于尽,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
但郎啸天缺乏夏风那股漠视生死的狠劲,他呆呆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剑锋,突然意识到自己败了,死亡离自己仅有一寸距离,那是死神的剑尖离自己咽喉的距离!
在这最后的千分之一秒,郎啸天的思维陡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敏捷,人是不是在面临死亡的刹那,思维都会变得如此敏锐?郎啸天无遐去想这个问题,他感觉自己大脑在以前所未有的兴奋高度活跃,意识深处种种早已模糊的记忆陡然间全都清晰起来——孤独寂寞的童年,叛逆轻狂的少年,目空一切的极限飚客,忍辱负重的白痴,多重身份的联邦密探,追寻真相的探索者,《易经》、《占星术》、《古兰经》······一切的一切,都如记忆的再次回放,就连那些模糊混沌的蝌蚪文,也突然变得异常清晰,那早已遗忘的《占星术》,此刻竟像刚看过一般记忆犹新。它与《易经》、《古兰经》在相互对照,已知的译文在对它们进行比对解密,三大密典渐渐融合成了一个整体,无分彼此!
如佛祖顿悟,如凤凰磐涅,如欲火重生,如仙人坐化!郎啸天刹那间堪破了三大密典的真正奥秘!世界在他眼里完全变了模样,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空灵缥缈,就像突破了时空的限制,又像传说中的释迦太子立地成佛!
飞速刺来的剑锋变得像蜗牛般缓慢,死神疯狂一刺竟像是电影里的超慢镜头,他那凌空飞扑的曼妙姿态,就像是展现速度与力量完美结合的图画——几乎静止不动的图画。
郎啸天双目半合,脸上泛起了一抹神秘的微笑,那微笑就如世间那些泥塑木雕的佛像一般安详恬静。缓缓抬起手来,他轻轻拈去死神剑尖上粘附的一只蚊虫,然后才负手侧身让开了一步。
死神的身体从郎啸天身侧掠过,他脸上的表情由恶毒疯狂变成了惊讶震骇,方才看到的一切令他失去了应变能力,手足无措地从空中摔下来,狼狈地摔在地上,像个完全不会武功的笨汉。
“你、你、你突破了世界!”师衍惊惶失措地回过头,原本幽寒冷漠的眼眸,此刻竟变得从未有过的慌乱,他的口舌也突然结巴起来,“你、你、你突破了这个世的界?”
郎啸天睁开双眼,心神复归于平静,皱眉问道:“什么叫这个世的界?”
师衍呆呆地望着郎啸天怔了半晌,突然仰天叹道:“有世就有界,合在一起才成世界,而你却突破了这个世界!我已阻止不了你,留在这个世界已没有任何意义。”说着他倒转剑柄,一剑刺入了自己心脏。郎啸天没料到他要自杀,想要出手阻止却晚了一步。
师衍望着刚伸出手来想要救自己的郎啸天,突然放声大笑,连连摇头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以为你已突破了这个世界,原来只是灵光一闪,我死得真他妈冤枉!”说完慢慢软倒在地,寂然不动了。
郎啸天对着师衍的尸体遗憾地摇头轻叹:“你死得一点不冤,把所有的秘密都带走了,却把无数的疑团留给了我,让我不得不继续在黑暗中探索。”
用师衍的剑在山顶挖了两个大坑,把绿珠和师衍的尸体分别葬在了两个坑中。郎啸天对着二人的坟茔拜了两拜,轻叹道:“不管爱人还是仇人,离开这个世界后,希望你们能忘掉这个世界的一切爱恨情仇,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天边现出一抹亮丽的彩霞,新的一天已悄然来临。郎啸天翻身上得“黑旋风”,最后对山顶留念地看了一眼,然后轻磕马腹,往南缓缓而行。他的心已飞到千里之外,申河对岸的旁遮普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