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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合纵连横(1)

在哲别率军进攻勒思古人、契尔克斯人和阿兰人的同时,数千里之外,恢复战力的蒙古骑兵在成吉思汗统率下,也开始对阿富汗突厥斯坦和波斯呼罗珊等地区进行最后的征服和彻底的摧毁。蒙古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成吉思汗亲自率领,一座座地摧毁、屠灭阿富汗突厥斯坦境内的要塞和城市。另一路则由四王子拖雷率领,对曾经向哲别和速别额台投降过的波斯呼罗珊地区进行再一次的扫荡。

阿富汗突厥斯坦首府巴里黑城外,一座金帐巍然矗立在高坡之上。成吉思汗背负双手静静地站在金帐前,正遥望着前方的巴里黑城。这座号称从未被攻陷过的草原坚城,此刻已经成了一座废墟,所有居民无论男女老幼均被蒙古兵驱赶出城,在刀箭胁迫下拆毁巴里黑高阔的城墙,远远望去,人群如蝼蚁般在城墙上忙碌着,不时有人因劳累从城墙上摔落下来。

“夏风,这几天阿娜尔王妃心情不好,你带她出去散散心吧。”成吉思汗突然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虽然没有回头,他也知道夏风就伺立在自己身后。自从这名异族金帐护卫为自己舍身挡箭之后,成吉思汗便对他信任有加,已经把他提拔为金帐护卫副长,地位仅在金帐护卫长溯儿马罕之下。

“是!”夏风答应着悄悄退了下去,成吉思汗对他那轻如狸猫的步伐一直有些好奇,实在想不通这名武艺高强的汉族勇士,举止为何比女人还要轻盈?几乎令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报!拖雷王子送来紧急军函!”

“念!”

送来军函的将领知道成吉思汗不识字,立刻撕开信函高声读道:“父汗在上,儿臣拖雷罪该万死!神勇驸马脱忽察尔今日在攻打你沙不儿城之际,被波斯守军流箭射杀,儿臣指挥无方,令父汗痛失爱将和驸马,儿臣罪该万死!愿受父汗责罚!”

成吉思汗浑身一颤,手中的马鞭失手落地。他神情呆滞地遥望着前方正在拆毁的巴里黑城,半晌没有说话。四周的护卫和将领俱不敢开口,送信的将领也不敢起身,众人屏息定气地等了足有盏茶功夫,才听成吉思汗涩声道:“去把这消息告诉帖木仑公主,让她去你沙不儿为自己的丈夫复仇吧。”

领兵的将领起身离去后,成吉思汗一指远方的巴里黑城,对身旁一名随从冷冷道:“传令下去,待城墙拆毁后,除了把几百名工匠随军带走,其余人等尽数射杀,不留一个活口。就让这一城的百姓,作为朕之驸马的祭品吧。”

在山坡的另一边,夏风任战马缓缓而行,他的前方,阿娜尔王妃骑着一匹毛色纯净的雪白战马,任它沿着山坡自由漫步。二人身后,几名护卫和两名侍女在王妃的示意下留在了原地,只由夏风独自陪同着王妃在旷野中散心。

“我原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什么,至少可以对大汗有点影响,但我错了。”前方的阿娜尔在轻轻叹息。夏风凝望着她越发瘦削单薄的背影,眼里满是痛惜。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助那些百姓,真希望有人能告诉我!”阿娜尔遥望着不远处的巴里黑城,眼里满是无奈。西天的残阳殷红如血,为天地涂上了一层惨淡的颜色,那些百姓开始被蒙古兵从城墙的废墟上驱赶下来,在城外的空旷处汇集,黑压压望不到尽头。

阿娜尔从马鞍上翻身落下,向着西方跪了下来,双手捧在胸前,闭上双眼垂首祈祷:“真主,请您指点迷途的阿娜尔吧!”

远方隐隐传来阵阵骚乱和惨呼,阿娜尔抬头望去,只见蒙古人万箭齐发,向聚集在旷野中的******百姓攒射,人群如稻草般一片片倒下,侥幸未中箭的******男子奋勇向队列齐整的蒙古骑兵冲去,大半却在途中被利箭射杀,少数人勉强冲到蒙古战马前,也尽被雪亮的马刀劈杀。

人群中的妇孺老人不再奔逃,他们齐齐向着西方跪了下去,母亲抱紧啼哭的婴儿,老人则搂住自己的儿孙,用孱弱的身躯为无知的幼儿遮挡箭雨,同时在如蝗箭雨中低声吟诵起来,低沉而齐整的声音渐渐盖过箭羽的呼啸,在旷野中远远传了开去。

“他们在念什么?”金帐前的成吉思汗有些惊讶地指着远处的情形,回头询问身后一名幕僚。那幕僚侧耳听了听,犹豫道:“听不太真切,大概是他们信奉的《古兰经》吧。”

“这就是《古兰经》?”成吉思汗饶有兴致地侧耳细听,可惜箭羽的呼啸已经盖过了低沉的吟诵,只听吟诵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在旷野中。箭羽的呼啸也停了下来,天地一片寂静。

“真主啊!请赐予阿娜尔力量吧!”山坡另一边的阿娜尔匍匐在地,对着远处尽数倒下的人群,突然失声痛哭。

夏风凝望着远处的情形,眼里满是忧悒。默默来到阿娜尔身后,夏风静静地在她身边跪下来,垂首默然无语。

“夏护卫长!大汗急召!”一名金帐护卫打马而来,远远就冲夏风背影高喝。夏风默默站起身来,对阿娜尔的背影涩声道:“微臣······告退!”

纵马来到金帐前,夏风翻身下马,对负手而立的成吉思汗抱拳道:“金帐护卫副长夏风,应召拜见大汗!”

成吉思汗用赞赏的目光打量着夏风,点头道:“帖木仑公主将前往呼罗珊你沙不儿,她点名要你护送,你点齐一万人马,天黑前随公主出发。”

夏风一怔,心中万般不愿,不过一向服从惯了的他,在成吉思汗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注视下,最后还是低头应道:“遵命!”

一个万人队刚集结完备,一身丧服的帖木仑公主便率军出发了,她已经急不可耐地要为丈夫报仇,要令杀害她丈夫的那些仇敌付出百倍的代价!

俄罗斯草原的黎明异常寒冷,枯萎的草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使大地看上去灰蒙蒙一片。早已抵达攻击位置的两万蒙古狼骑兵,突然从晨曦中迅猛扑出,兵分三路扑向人数最众的阿兰人阵地,没等阿兰人从睡梦中惊醒,三股蒙古铁骑就如三柄出鞘利剑,分别在哲别、速别额台和郎啸天率领下,轻易突入了阿兰人营帐。

“杀——”数万将士的咆哮震撼了大地,衣衫不整的阿兰人从营帐中漫无目的地冲出来,不少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在如狼似虎的蒙古骑兵刀箭下丧命。三队蒙古骑兵就如三群饿狼,转眼便把阿兰人近两万人的营帐冲得七零八落,斩杀无数。阿兰人转眼便溃不成军,纷纷逃往附近盟军的营地。蒙古大军兵分两路,追着这些逃兵向契尔克斯人和勒思古人的营地发起了冲击。

阿兰族逃兵无形中充当了蒙古人的开路先锋,他们被蒙古骑兵驱赶着涌向盟军的营帐,为蒙古人挡下了大半的羽箭。随着逃兵的涌入,契尔克斯人和勒思古人的营地也被蒙古骑兵攻破了。

蒙古人的凶悍是这些高加索山区的部落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他们严明的军纪,悍不畏死的奋勇,尤其是征战多年积累的搏命经验,使他们的战斗力远在这些白种人之上,加上袭击的突然性,使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成为一边倒的屠杀,胜负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当天色大亮的时候,三处营地已经尸积如山,三个部落幸存的将士纷纷向后方溃逃,丢下了所有的粮草和伤兵,哲别正要率军追击,却听监视钦察人动向的侦骑回报说,狂罕率大军兵分三路,正向战场火速赶来。

“收兵!”哲别立刻下令,“传令全军,除了未受伤的战马,不得妄取任何战利品,大军后撤二十里。”

“这是为何?”速别额台大为不满,“咱们为何要撤?为何不能拿走战利品?”

“执行命令!”哲别一声厉喝,速别额台只得乖乖闭上了嘴,率军匆匆后撤。顿饭功夫蒙古骑兵就尽数撤出了战场,丢下了无数粮草、帐篷、兵械和数千名俘虏。

当狂罕率军赶到战场时,蒙古骑兵已经不知去向,原本打算包围蒙古人逼哲别投降的狂罕,被眼前这堆积如山的粮草、兵械和俘虏刺激得两眼放光,饶是钦察人在这一地区征战多年,却也没见过如此多的战利品。

勿需首领下令,钦察将领们纷纷率兵争夺战利品,把其它三族丢弃的装备和粮食置于各自的马鞍之上,众人正在忙碌,却见远处一人一骑孤身而来,由来人马鞍上挂着的白蜡杆长枪,钦察将领立刻认出,他就是数日前力敌阿兰族猛将莫迪克的蒙古将领。

狂罕也看到了纵马过来的郎啸天,不等众将阻拦,他就一声高喝:“让他过来!”

郎啸天纵马来到狂罕跟前,在马鞍上对狂罕拜道:“哲别将军帐下千夫长郎啸天,拜见狂罕首领,恕末将甲胄在身,不便行礼。”

“不必客气!”狂罕随意地抬了抬马鞭,“为何就你前来,哲别将军和他的部队呢?”

郎啸天朗声道:“哲别将军正率军追击逃敌,这里所有的战利品,哲别将军依约不取分毫,尽数献给首领作为二公主的聘礼。待哲别将军找到花刺子模大教长哈萨尔,追回大汗要的那件东西,必定率部前来迎娶首领掌珠。”

狂罕环视着狼藉的战场,只见尸横遍野,血沃草原,那些身手不全的尸首中,蒙古人只占少数,绝大多数尸首都是衣冠不整的白人。他不禁为蒙古人的战斗力惊心,暗叹就算自己有四万多钦察战士,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彻底击溃这三个部落,那也是非常困难,哲别仅以两万之众就做到了自己四万多人也做不到的事,看来要重新估量蒙古人的战斗力了。

注意到郎啸天没有再提哲别率军归顺,却只说迎娶自己的女儿,狂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在看到蒙古人的战斗力之后,他开始后悔当初没有趁对方精疲力竭的时候发起进攻,现在蒙古人已经是恢复了体力的恶狼,更不会轻易就范了。想到这他只得收起要哲别率部投降之心,对郎啸天笑道:“这份聘礼我收下了,请将军转告哲别将军,我一定让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等候将军前来迎娶。”

“末将这就把首领的答复转告哲别将军。”郎啸天说着拱拱手,转身打马而去。

“首领,难道真要把二公主嫁给蒙古人?”一名钦察将领不解地问道。

狂罕阴阴一笑,“如果哲别前来迎娶二公主,你说我还会任由他离去吗?如果他不敢来,这份聘礼岂不是白白送给了咱们?”

那将领恍然大悟,不由连连点头:“看来蒙古人作战虽然勇猛,但脑筋却不太灵光啊。”

狂罕呵呵大笑,举鞭一挥,“快收拾东西上路,立刻撤回驻地。这次出征虽然没能消灭蒙古人,却不费一兵一卒就白得了如此多的战利品,也算有所斩获,不虚此行。”

“恐怕蒙古人未必就此甘心吧。”一名将领有些担忧地嘀咕道。

“不甘心又如何?”狂罕嘿嘿一声冷笑,“蒙古人只是一支孤军,战斗力再强也不敢与咱们四万钦察精锐正面为敌,别忘了阿兰人、勒思古人和契尔克斯人虽败,却依然还有不俗的实力,哲别光应付他们恐怕就会焦头烂额。”

众将连连点头称是,四万多钦察人忙活了半晌,总算把所有战利品驮上马背,加上数千名其它三族的俘虏,队伍浩浩荡荡蜿蜒数十里,望数百里外的驻地缓缓撤回。

在离钦察人不远的一处缓坡后,哲别与郎啸天伏在草丛中注视着钦察人的动向。见钦察人终于没能抵住战利品的诱惑,甚至见利忘义地带走了留在原地的那些俘虏,欲把当初的战友充作奴隶,郎啸天不由叹道:“人因贪财而忘义,鸟因贪食而亡身,真是可悲啊。”

哲别悠然笑道,“世上芸芸众生,有几个能戒掉一个贪字?”说着站起身来,冲远处挥了挥手,只见远处的低洼地里,两万蒙古骑兵慢慢现出了身形,黑压压如狼群一般,望哲别所在的山坡下聚集过来。

“怎样?”速别额台一马当先,径直来到哲别身旁,手搭凉棚望钦察人消失的方向张望,却只能看到地平线尽头那隐约的旌旗。哲别笑道:“别看了,我已经让两名谨慎的侦骑跟了上去,狂罕带走了所有战利品,甚至连俘虏也押走了,他们的速度不会快,咱们可以边跟踪边恢复马力,咱们是轻装而他们的战马却驮着重物,等他们被战利品拖得精疲力竭之际,就是咱们出击之时!”

郎啸天也笑道:“现在狂罕的所作所为,肯定会遭到这一地区所有民族的憎恨,咱们攻击他的时候,肯定不会有人愿帮钦察人。”

速别额台曲指入口,冲身后的骑兵吹了声响哨,两万多蒙古骑兵立刻分成三个梯队缓缓地向前行进,像狼群一样远远地坠在毫无知觉的猎物之后。

哲别拔了棵枯草叼在嘴里,嚼着草根尝了尝,望向天边的目光顿时有些忧虑起来:“就快要进入冬季了,一旦一场鹅毛大雪覆盖整个草原,战马就很难再找到草料,那时咱们就真要困死在草原上了。现在,时间才是咱们最大的敌人啊!”

两天后,蒙古追兵在行进中逐渐恢复了体力,与此相反,钦察人却被战利品和数千俘虏耗尽了大半力量。哲别见时机成熟,立刻对全军将士发起了全线进攻的命令。刹那之间,就见蒙古骑兵如狼群一般从地平线涌出来,风驰电掣地掠过数十里距离,呈半圆形向钦察人包围过来。

“准备战斗!快准备战斗!”狂罕忙对他的兵将高声下令。两队钦察骑兵立刻匆忙迎上去,想去堵住潮水般涌来的蒙古骑兵,却被蒙古人避开锋芒,绕过他们往力量薄弱的中军冲去。

中军拘押了近万名俘虏,在大战逼近的时刻本能地骚乱起来,不少人开始夺下看守他们的钦察武士的武器,并号召所有俘虏起来反抗。狂罕两万人的中军,在战俘们的骚乱中未战先乱了。

“杀!”“活捉狂罕!”在蒙古骑兵歇斯底里的呐喊声中,两万人从三面迅猛地扑入乱成一团的钦察军,由于被战利品和俘虏限制了手脚,钦察骑兵发挥不出应有的速度优势,只得停在原地任由蒙古人纵横冲击,转眼之间阵地就被蒙古骑兵冲击得七零八落,各骑师之间失去统一指挥,只得各自为战了。

蒙古骑兵兵分三路,右翼在郎啸天率领下最先突入敌阵。郎啸天远远看见狂罕的王旗,立刻一踢马腹,举枪一指:“跟我上!活捉狂罕!”说着便率先向王旗所在的山坡冲了上去。

几千名蒙古怯薛军将士立刻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尾随着郎啸天向钦察人最后的防御阵地发起了猛冲。

坚守这处山坡的是狂罕最精锐的亲卫部队,人数有近万人,众人在山坡前集中队形,以弓箭向狼一般扑来的蒙古骑兵攒射,箭如飞蝗,密密麻麻地落入蒙古骑队之中,转眼便射杀数百人。

冲在最前方的郎啸天舞动着长枪,不断挑开迎面射来的箭矢,但箭羽太密,终于未能尽数打落,一支冷箭射中他小腿的同时,几支狼牙羽箭先后钉入了坐下战马的身体,战马挣扎着又冲出数十丈,终于一头栽倒在地,把郎啸天甩出老远。

主将落马,蒙古骑兵锐气顿竭,十几名亲兵慌忙跳下战马,用十几面盾牌为落地的郎啸天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护屏障。郎啸天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眼看后方的蒙古骑兵失去了冲击的锐气,被钦察人的箭雨压制得勒马后撤,他不禁一声怒吼:“取我弓箭来!”

一名亲兵冒着箭雨取回郎啸天马鞍上的弓箭,郎啸天拔去腿上箭镞,从盾牌围成的保护罩中站起身来,在箭雨中弯弓搭箭,弓弦响起的同时高坡上响起三声惨呼,十几名亲兵立刻爆出震天的欢呼。

郎啸天拔箭再射,三次发箭便有九名钦察箭手从山坡上滚下来,远处正在退却的蒙古骑兵立刻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再次纵马向山坡上冲来。郎啸天跳上一名亲兵的战马,举起白蜡杆长枪往坡顶一指:“活捉狂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