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游戏帝国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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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旅店的门前,一位骑士远远地冲我问道。说实在话,这句话问得着实没头没脑,且不说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团长大人还坐在餐桌前用餐;对方一向不会干涉团员日常生活的准则,也不是一天两天才养成的了。

“他让我先回旅店来着,大概去新屯所那边忙公事去了。”我装作才看到一旁面色不满的王宫来人,然后顺着那个骑士的话头随意编了一个理由。

“国王陛下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既然埃尔维斯阁下不在,那就没有办法了。”

“是啊,没有办法和陛下共进晚餐确实十分遗憾。”

负责传话的官员轻哼一声,然后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显然是一副“这种鬼地方我真是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的嫌弃模样。而对面的骑士,似乎也有着类似的共识。

“多谢了,艾斯蒂尔。不过这件事还是和团长说一声比较好吧。”等到官员坐上马车走远了,骑士才走过来补充道。

“我要是知道对方在哪里,倒是不介意去传达一下这个消息。”耸了耸肩,我将视线从远去的马车上收回来。依照团长的性格,倒不至于在典伊走亲访友,但是具体身处何方,总不至于让我一路去找吧。

“团长走的时候说过,有事就去布拉德尔街找他,那么就拜托你了。”或许是团长一直以来带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骑士果断地将这种类似于跑腿的任务丢给我之后,就果断回旅店去了。看对方迈着大步走开的样子,似乎正营造一种“我真的很忙”的错觉。

……我望着对方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一阵萧索地风撩动我的发梢。说起来我连午饭都还没来得急吃,要不要把这种任务直接推脱给我啊!

拨开手中的油纸,我一边啃着路边买来的小食,一边在布拉德尔街头东张西望着。不同于其他地方,布拉德尔街的位置比较靠近曾经的骑士团屯所,也因此我对这里的影响比较深刻。这种在气息上就显得比别处凝实的感觉,可能是继承自先代骑士团长,也有可能只是后人的一种虚幻的想象。

在街道的中央,我看到了某家书店门前,一闪而过的团长的身影。

或者还是应该称其为“莱恩维特”。至少我从未见过对方身着骑士团制服以外衣服的样子,像是现在这样,如一个普通而又平凡的冒险者一般模样,从容地踱步在街边的书店里。浅蓝的武道服,柔和了这个男人周身的气场,再加上对方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透露出的优雅姿态,看上去倒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当地贵族。

也许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打扰他。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进书店,我在书架间远远地等他抬起头来。像是从某个奇异的空间刚刚旅行回来,莱恩维特将视线聚焦在我身上,然后静静地等我先开口。

【学,学长……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不知怎么的,我脑中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嘛,原本这样的场景也应该配合这样一句让人心跳加速的台词才对啊。然而事实上,我只是站在原地,用最普通的表情对他说:“团长,国王请你去吃晚饭,可惜你不在,所以这件事就被我给推了。”

把这种无厘头的话说得如此理所应当,我觉得自己有的时候确实挺恶劣的。

莱恩维特应了一声,然后又将注意力转回到手中的纸面上,一副料定我传完话就该转身离开的样子。我拿着半块没啃完的午餐,顿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似乎应该赶快从人家一早划分好的领域里恭敬的退出来,但是却又想要干脆更进一步,就这样径自走到名叫莱恩维特的人的面前去。

这个世界上可能有许多人比自己出色得多,但是真正能够让你服气地低头叫“老大”的人,却只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个。莱恩维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是作为敌人、上司、朋友甚至情人都会必然很出彩。所有人都只要知道,对方是一个出色的骑士,剑术高超、严肃认真、有责任心,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一定会默不作声地主动去顶起来。跟着这样一个人多省心啊!

所以我才不了解他,虽然今天之前也没这个打算就是了。莱恩维特是游戏中的大BOSS,而作为玩家,我的任务顶多也就是推BOSS。因此,虽然可能会对一个属性戳萌点的人物捧颊大叫:“萌的人家一脸血啊救命!”但是谁要去研究这个人物究竟在想什么啊。

莱恩维特跟罗伊德他们不同,他不会主动找你说什么。所以他在想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苦大仇深的事情让他长歪的,不过看着这愁人的傻孩子总也不上道的在一边抱膝坐着,在下表示无比拙计。

“团长,您在看什么书?”莱恩维特可是我认同的人,这种抬头45度角仰望天空的文艺腔调一点也不适合你啊!来吧,拿出你碎尸魔兽时的气魄面对这本来就让人糟心的典伊吧!

我干脆把手中的食物往背后一藏,做出一副同样对书架上的书很有兴趣的样子。“游记”的标签格外显眼地映入眼帘,似乎在嘲笑我刚问出的毫无营养的问题。

“狄瑟游记。”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啊团长,这会让一个想要努力挑起话题的在下很为难的。

“哦。团长对游记类的读物很有兴趣的样子,有离开骑士团去大陆游历吗?”

“……。”

沉默的意思是……我管得太宽了吗?我收回在书脊处乱划的手,考虑起现在是果断跑路比较好呢,还是应该先道歉再说。

明明人家没有做错什么的说。TAT

“有人说游历大陆是他的梦想,但是因为责任的束缚,所以走不了太远。”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难道是这个世界上某个名人的语录不成?

“我个人的话,并没有很想去什么地方。”莱恩维特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书籍中难免会有碎屑或灰尘,因为没有戴手套的缘故,对方无意识地搓着手指,似乎是想要把什么脏东西给蹭掉一样。

洁癖又犯了啊团长。

“说的也是。虽然自由自在地四处游玩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啦,但是如果有像骑士团这样的地方可以停留,偶尔也会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很好。”如果没有剧情什么的在后面鞭打我,人家才不会特意跑到北境去面对那些听起来很危险的事物呢。

“据说这种心态很奇怪。”团长的神情柔和了下来,深蓝色的眼眸微微转动,连带着视线也被拉向远方。他抬高的嘴角,带着习惯性想要强压下去的克制,但是想要微笑的意图还是表现得十分明显。

“也没什么不好嘛,就像传说中的巨龙守护着自己的财宝一样。虽然也可以飞出巢穴去找更好的,但是多数时候都没办法把手头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一边。就是那种,非常喜欢什么东西的时候,只要在睡前闭眼的时候也能瞄到,就会觉得很满足。”

也许是很久没有和人说上这些根本不明所以的话了,我在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稍稍有些过于激动了。我侧过脸去躲过莱恩维特直射过来的视线,然后看到自己的左手大拇指正抚摸过“拉克西斯之剑”的墨色剑柄。那些暗纹跟我的指纹似乎是贴合的,我甚至有时幻想自己和这柄剑之间血脉相通,就像个神经病一样。

“团长一直都在骑士团里吗?如果是的话,一定认识先代的团长吧。”所以说人有的时候太得意了就容易出事情,本来没想要问这么隐私的事情的,但是看在气氛不错的份上,这句话已然脱口而出。

出乎意料的,莱恩维特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个问题的排斥。或许“排斥”什么的,也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也说不定。我发现自己在和莱恩维特说话的时候,总脱离不了医生监视重症病患时生怕出现排斥反应的感觉。这种小心翼翼的说话方式,连我自己都觉得心累。

“认识。”莱恩维特说道,声音轻柔得好像在与我分享一个秘密。“安东尼欧·埃尔维斯,一世时期的骑士团长,曾经带领团队在兰蒂斯帮助抵御恶魔的入侵,因而受到当时女王的招揽……他是我的老师。”

莱恩维特说,那个男人是他的老师。但那种语调,根本就是在追忆自己的父亲。他继承了那个人的姓氏,那个人留下的骑士团,以及那个人未尽的荣耀……莱恩维特做得已经足够好了,但这一切都无法遮掩前任骑士团长那玩笑一般的死亡结局。

“他说骑士团的唯一职责是保卫王国和人民,而不是成为某一个人的权杖。”所以他拒绝了二世的招揽,甚至拒绝为一世而战。作为一个骑士团的首领,竟然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在内战中保持中立。

“我觉得他没有做错。”但是却被与自己并肩奋战的属下背叛。在他死后,骑士团遭到了清洗,二世的用意不言而喻。

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即使是传奇也免不了如流星般从天际坠落的一天,然而这些人的死亡却成为了活着的人的执念。我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安东尼欧是牵系在莱恩维特手腕的绳索,活着的时候指引他前进,死了之后则将他锁在固定的航道上。

“团长,我很抱歉。”我没有资格安慰他什么,对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将承担怎样的后果。对于一个目标明确的人来说,从来都没有后悔和遗憾一说。不是因为提起了对方悲伤的往事而感到抱歉,而是将您当做一个悲剧英雄这一点……

“没关系。”莱恩维特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虽然并不沉重,但是却令我整个人都绷紧了。深蓝色头发的男人的脸庞被阴影和阳光分割成两个部分,他离我的距离并不太近,但是我却觉得对方正是在我的耳边低声说:“谢谢你还记得他。”

“我们该回团里去了。”

我突然有点不想与他告别了,至少不能在现在告别。莱恩维特跟其他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们,我和他在这个世界上,始终都只有一个相同的归处。我还记得莱恩维特在接纳我进入骑士团时的模样,记得他赠送我“拉克西斯”时的表情,记得他在贵族的舞会上引领我的姿态,就像是在对待许多年前的他自己。

“团长……。”我叫住了他,“说不定我以后有机会代替您去北境之类的地方呢,等我再回到骑士团里,您可不能赶我出去啊。”

这种突如其来的复杂心情让我有些接受不能,涌动在心口的酸涩感或是其他的什么,让我强撑着用相对平缓的语调说出了这些话。在这个世界里,至此都还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能让我产生这么强烈的要离开了的思念和感伤。

“如果是这样,随时都欢迎你回来。”

我望着对方的背影抽搐般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将背倚靠在墙壁上。二月份的阳光将那人个整个笼罩在温暖的氛围中,但是这一次我却没有办法再追上他的脚步,和他走在同一条归途中了。我想这种文艺小清新的调调还真不适合我,我可是要去倾覆整个帝国的女人啊,不过因为一句话就感动的不行……这种事情,一次也就足够了吧。

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就像莱恩维特对待骑士团的坚持一样,是不可能因为一瞬间的软弱而停止的。既然如此,那么就只有孤身上路、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