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考上了工艺美术学校。当我接到录取通知书时,快乐得像只小鸟。但当爸爸看过“报到须知”后,眉头上顿时刻上个“川”字,蹲在门边“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我知道每年4000元的学费把爸爸吓傻了,对他,那可是一笔“巨款”呀!
以后的半个月,是我们家最沉闷的日子。常年生病、卧床不起的娘,整日以泪洗面。黝黑、憔悴的爸爸只顾默无声息地刨土,对着土地发泄他的全部压力和忧愁。
这天,爸爸闷闷地踏进了我的小屋。爸爸很无奈,也很迟疑,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惭愧。犹豫再三,他终于喊了我的乳名:“勇敢,我知道你是个勇敢和懂事的孩子!我看这学就不上了,家里没钱呀!”
什么?不念?虽然这是预料中的事,可是我仍然希望它是假的。
“唉,勇敢呀,不是爸爸不爱你,也不是娘不疼你,可这每年好几千块钱的学费,我是真的筹不齐呐!”爸爸紧紧地捏着旱烟袋,无可奈何地走出我那弥漫着忧伤空气的小屋。
我跑到娘的床前,用力摇着娘那干柴似的双手:“娘,我要读书!不读书,没有知识,会穷一辈子的……”我失声痛哭,好像娘就是儿永远的彼岸。
“好,勇敢,不要哭了,我再想想办法。”爸爸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
这时娘也坐了起来,用她那粗糙的手擦着我那忧伤的泪水。“勇敢爸,是不是再去给娃借一借。”娘露出了企求的目光。
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爸爸每天早出晚归,到离家几十里的镇上做泥瓦工,为我艰辛地筹措着学费。
开学这天清晨,爸爸轻轻地敲了敲我的门,“勇敢,快起来,收拾一下,上路了!”不一会儿,娘给我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爸爸小心谨慎地递给娘一个小纸包,“给孩子缝在腰带里吧,路上不安全。”然后,回转头,对我说:“勇敢呀,爸爸只筹到2500块,还差1500块,你先去报到,过两天,我送去!”看着爸爸和娘忙碌的身影,我哭着上了路。
来到学校,我向班主任说明了我家的情况,要求勤工俭学。班主任说和油画系主任联系一下,安排我到美术学院去当人体模特,一次可得200元。听说当人体模特,我犹豫了,这要是让同学们知道该多丢人呀。班主任看出了我的犹豫,说你是学绘画的怎么还这么封建?
第二天,我硬着头皮走进了美术学院。油画系主任可能看出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不要害羞,这是一项崇高的工作,是纯洁的艺术。为了让你很快进入角色,第一节课,你先去观摩一下,模特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只要自然、朴实就行!”
跟着他,我忐忑不安地走进画室,灯光下,那位模特背对着我,很自然地展示着自己的肌体。忽然,我心里一动,模特后背上一道疤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熟悉。
“爸爸……”我脱口而出。
模特一震,刚要转过来的头,又转了过去。
“爸爸,爸爸……”我冲上前去,紧紧抱着爸爸的裸体。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震撼了全体学生。他们纷纷站起来,举起手中爸爸的画像,慢慢地走近我们父子。忽然,他们齐声喊道:爸爸,您是我们最伟大的爸爸!
原来,油画系主任在了解父亲为儿子筹措学费的情况后,突发灵感,组织学生举办以“父与子”为主题的油画展,想不到的是,模特竟然是我们这一对真正的父子……
父亲就是那坚强的脊梁,在同样无私的付出里可以让你感受到生命的承担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