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云母,
采自海中。
别神农,
辞赤松,
留与君王驾西风。
云母谣
“龙骧将军姚苌,为大王敬献海中云母车。”
“宣。”
那贴心弄臣把脸凑过来,讨好说:“请大王亲自去看看吧,听说是辆好车呢,就停在门口。来的时候宫里头都轰动了。”
“哦?”苻坚一展眉,几欲起身,忽又发怒:“谁敢在宫里头搞事,我杀了他。”
那贴心弄臣见惯他这一套,马上改口说:“也许车里藏了行刺之人,嘿,杀杀他威风也好,让我去。”
“胡说!”苻坚道:“哪有兵杀将的道理,古来只有将杀兵。姚苌是我的龙骧将军,只有我能杀他,让你杀你敢吗?”
“不敢!”
“苻生为帝之时杀人如儿戏,每见大臣,即命侍从箭上弦,刀出鞘,钳子锯子斧子锤子侍候。苻生命大臣进前,有胆敢进谏者,杀无赦。有胆敢不进谏者,杀无赦。直言者杀其冒犯,媚言者杀其无耻,无言者杀其心怀鬼胎。你要把我当苻生吗?”
“大王英明,不杀一人得天下,苻生岂能比!”
“说得好。‘不杀一人得天下’。我从没杀过一个人,都是他们自己找死。那些个獐头鼠目、大猫小狗之辈,见我面就自己撞死了。宣!”
“大王要宣谁?”
“宣慕容冲。多日没见,我倒挺想他。”
“龙骧将军呢?”
“候着吧!”
姚苌在宫门口候了半天,才见苻坚施施然而来,随行者慕容冲也。这天,苻坚把慕容冲打扮得金盔银甲,一身锦袍,就跟那殉葬的小金人差不多。慕容冲被苻坚拽在怀里,脸上的表情仿佛梦游,飘飘忽忽,像一片叶子无风自舞。渐渐走近那辆金灿灿的车了,就好比小金人走到了小花车跟前,等着一起火化。苻坚这天刚好扎了块他们氐人平时爱扎的头巾,恰似一个准备哭丧的主。
姚苌忍住冲动,没敢笑出来,肃肃然上前一步行大礼:“参见大王!”
苻坚忽地把慕容冲拉过来挡在身前,哈哈笑道:“他才是大王。”
侍臣们都笑了。
慕容冲任由他拉,身体轻飘飘的,顺从得令人骇异。苻坚在他耳边轻轻说:“我的将军,怎么不高兴了?”“没有啊。”慕容冲低下头。
苻坚细看这车,疑道:“姚苌,这分明是辆铜车,为何叫云母车?云母何在?”
姚苌微微一笑,把车门拉开:“大王请看!”
“原来在里面,好啊,可以叫云霞车了。”
连慕容冲也忍不住点点头:“是辆好车。”
苻坚兴冲冲拉起慕容冲坐上车,即命姚苌为执鞭之士。
“大王是要上街走一圈,还是就在宫里头蹓跶?”
苻坚一指:“上街!”
“遵命!”姚苌猛一鞭打在马身上,叱道:“驾!”那马却不动。苻坚怒喝:“为何不动?”姚苌回头道:“禀大王,这是我专门为大王训练出来的御马,一般的马鞭打一次就开跑,这御马要接连鞭打三次才跑起来,这叫‘鞭三进四’。大王记住了,鞭三次!”
苻坚似觉他话中有深意,不过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好玩,不由夸道:“有趣!”轻轻抚摸那车中人之手,喝令前进:“那就鞭三次吧!”
姚苌背对着他们,苻坚看不见他脸上冰霜般的冷笑,只见他高高地一挥鞭,手起鞭落,随着“啪啪”两声轻脆的鞭响,御马缓缓跑动了,马稳车也稳,果然是辆绝佳的御乘宝车。
“妙啊,朕与爱卿同乘此车,仿佛身在云海,此乐何极!”
“能与大王同车,此为微臣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