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形象‘轰轰轰’在我心中高大起来，我已经和他熟悉了，产生了依恋，产生了崇拜。我们同行千里，一个壶里喝水。我曾在马背上静静地看了他一天一夜，从拂晓到黄昏，从黑夜到清晨。他光光的头颅如山岩上的雄鹰，他黧黑的面容如深沉的海面，他嘴角的冷笑是我儿时的月。”
“是的，他把我摔下马，又把我扶起来了。只有父亲才会这样。刹那间我意识到，他就是我父。”
“这时庙里出来一个肥肥的大和尚，向我父行了个礼说：‘大王无恙！’我很兴奋，我父果然是一个王。我寻找四周，看见一面旗，极为壮丽，上面绣了个‘赵’字，镶有金边。大旗迎风招展，我父江山如画。我顿时明白了，我父就是当今最英勇无敌的赵国大王石虎，他的父亲正是传说中的天王石勒，比刘渊还厉害，是我们所有胡人心中的偶像，谁没听说过石家父子的英名！眼前这大和尚肯定就是他的国师佛图澄了。”
“我听见石虎对佛图澄说：‘又抱来一个。’佛图澄说：‘善哉！’啸了一声，那些少年聚在我身旁。准确地说，是聚在我父身旁。我因为沾带我父的荣耀，一时之间幸福得说不出话来。”
“我父坐在那里，身旁围绕着我们这些儿女。我父说：‘孩子们，今天你们又多了一个弟兄。’他指着我说：‘这小子是秦国的王子苻坚，他父亲是苻雄，他爷爷是苻洪，大秦国的开国之君。他大伯是苻健，如今的秦国国君。啊哈，这小子被我掳来了。”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欢呼，我记住了这些脸。”
“我父在我脑门上亲热地拍了一下说：‘臭小子不要怕，这些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喏，汉国的王子，凉州张家的公子，两个大美妞是龟兹、高昌的公主，那是慕容家的小公爵，魏国的小王爷，代国的小皇孙，嗯，国没了，成我的乖孙子了。那边捉蚂蚱的是我的高丽王子，捉蝴蝶的是我的东瀛宝贝。我这花园好玩得很哪，你们自己玩吧！配对配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是你们的新家。”
“我父说：孩子们，叫我一声爹。”
“他笑咪咪地坐在那里，和尚在他身边。没人叫他。我心里在叫，但也没叫出来。和尚盯着我看，我背上顿时冰凉一片。”
“我父叹息说：‘新来者无罪。’沉默一挥手。我觉得他这个挥手的动作很漂亮，不知不觉模仿上了。是的，我的一切都是向我父学的。我看见我看见，随着我父的一挥手，一个大姐姐的脑袋就掉下来了。我父让我们传看一下。传到我这里，我捧起大姐姐的脑袋，有种沉甸甸的快感。她还向我顽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的美人，你能理解我的这种快感吗？”
那玉钵中的美人认真地看着他，殷切的目光中似乎有了几分理解。
苻坚点点头，继续忏悔：“你理解就好，现在还不迟。真的，现在刚开始。不要忘了是我帮你解脱。我父这么快就实现了我的愿望，我真的很感激他。只有他理解我，真是我的好父亲。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爹’！把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那大和尚也觉得很吃惊。只有我父了解我在想什么，哈哈笑着把我抱进怀里面。我好幸福我好晕，仿佛又回到快马上，马蹄翻滚中走过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