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院长却是笑了笑,像是一位看破了世事的老者一般朝她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还是留着下次讲给你听吧,今天故事就说到这里。”
沈晗没有想到那个“下次”会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呛鼻的烟尘从窗户里滚滚流淌而出,站在沈晗的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实验室那扇长长的落地窗。熊熊的烈火早已将玻璃烧熔,尽管已经消去了一些视界上的障碍,他们还是什么也看不到。沈晗不停的扫视着里面的一切情况,她的眼睛就像是一台雷达一样一遍一遍的扫视里面能够看清的每一个角落。
手心里沁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同事已经说了,隔离舱不必畏惧火灾。沈晗还是显得焦躁不安,终于看到穿着防化服的战士拿着灭火器冲进了火场,她再也无法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她赶到楼下,被告知不能上去。还是忍不住和那个守卫的战士吵了起来,好在赵院长及时出现。
“你就好好的留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赵院长没有多说,早已换上防化服的他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爆炸声直震得人耳膜发鸣。沈晗看着一冲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整个人软软的坐在了地上。
“赵院长,他还在火场里没有出来。”一个士兵带着焦躁的叫道。
赵院长最后成了几块骨头被人从火灾的现场找了出来,而有关于隔离舱却是连渣滓也没有找到。事故发生后所有的人都被单独隔离起来,每天有人来问话。如此持续了半个月之后,所有人被告知暂时停职休假。
沈晗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到实验室看了一次。据说这次的失火案非常的蹊跷,甚至有人认为隔离舱中父亲的躯体被人盗走了。她找单位领导了解情况,却被告知事关机密,不能告诉她。
沈晗基本上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离开了一零一医院,当她回到家看见奶奶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时,心痛不已。这一刻,沈晗深深地感到人的渺小和无助。她给了奶奶一个紧紧地拥抱。
奶奶依旧在忙活着为她准备一顿可口的饭菜,边做边聊。“最近有几个你的包裹,我放在你的房间里了。”
有三个包裹,她一连拆了两个,是些朋友寄来的东西。当她拿起第三个包裹的时候,她却停了下里。沈晗看了眼包裹寄出的地址,一个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这立即让她警觉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把套在外面的塑胶口袋拆开,里面是一个大的档案袋。档案袋是那种满大街都能买到的档案袋,再稀松平常不过,但档案袋的封口封得很紧,她不得不那剪刀剪开了一个口子。
里面的东西没有让她失望,她的预感得到了验证。她将档案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倒在桌子上,几张照片,还有一把闪着黄铜色的钥匙。她捻起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一张黝黑的脸庞,背景是一大片的水域,看不出是在哪里照的,她并不认识照片中的人。她很快放下,拿起了第二张照片,那是一张火灾过后的场景的照片,偌大的空间里除了熏黑的墙壁看不出其他的东西,饶是这个样子,她还是稍加辨识便看出那正是实验室里,而且照片拍摄的地方是正是曾经存放隔离舱的隔离室。
沈晗整个人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档案袋里就放着这么三样东西,她不由再次拿起第一张照片认真的看了起来。一个人脸色黝黑男人坐在岸边的一块礁石之上,别后是一片水域。几乎毫无辨识的线索,沈晗深沉的望着照片中的那个人,久久没有移开。一个念头慢慢的在她的脑海中酝酿而成。她拿起那把钥匙紧紧的攥在手心里,无论这把钥匙打开的怎样的一扇门,我都要去试一试,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晗站在这栋建筑面前,她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她再次瞟了眼手里写着那个寄送地址的纸条,她面前的路牌准确无误的告诉她,就是这个地方,这就是你要来找到的地方。
那是一家疗养院,地处河北的某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里。
她把照片拿给前台看,前台一眼便认出了照片中的人。
“是他呀,你来的不凑巧,他病情恶化,今天早上刚刚转到市里的大医院去了。”
沈晗已经走到了门口,又返身回来,她把钥匙摆在前台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
“你是老梁的什么人呀,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来看他呀?”前台一面走一面絮絮叨叨的问东问西,都被她很巧妙的躲过了。最后他们来到了一间很大的房间。房间里面摆放着一排排的柜子,像是超市门口的寄存柜一般。前台领着她很快找到了那个柜子,她自己打开的。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柜子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她有些不甘心的把那一小格空间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在前台蔑视的眼光中悻悻的关上了柜子的门,不忘把钥匙抽了出来。
钥匙被她紧紧地攥在了手中,她自作安慰的告诉自己,也许这把钥匙也是用来其他地方的。她还是赶到了市中心医院。
那是一间独立的病房,门口的挂着铭牌,上面清楚的写着病人的基本信息和入住时间。沈晗没有忘记用手机把这些拍下来。
“你是谁,拍这个做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她的身后响起,几乎吓了她一大跳,她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摆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瞪着眼前的这个人。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她已经全然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仿佛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一般,全身突然间变得暖洋洋,软软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
“好帅的脸呀!”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那人却是冰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她,眼中带着逼视的眼神。弄得沈晗一时竟无法言语,尴尬的笑了笑。
“请问,里面住着的可是梁福军吗?”帅哥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满是疑惑,点了点头,打开了门。沈晗看了一眼床上那位穿着病服的男子,果然是照片上的人,只是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她还在纠结要怎么在对方开口提问之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个清楚,如果她就直接说是有人寄了个邮件给她,她就是凭着寄件人的地址找来的。说起来任谁也不会相信她的话的。她开始有些担心要怎么来面对这种状况,事实是连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帅哥在病人的耳畔耳语了几句,梁福军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目光炯炯如炬般的盯着她看,末了喊出了她的名字:“沈晗。”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很快梁福军又再次喊了她一声,这次听得真真切切,她浑身不禁一颤。
“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还是……”她很快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你爸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你的名字也是他告诉的我。”他有话时有气无力地,每一次说话喉咙都在不停的蠕动。
医生在这个时候进来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沈晗看着他们推着梁福军走出了病房,一个人愣愣的呆在原地,许久才缓过神来。
他们在医院不远处的一间茶吧里坐了下来。在来茶吧的路上,她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男孩的身份。他叫做梁禇,是梁福军的侄子。
他似乎并不喜欢喜欢和别人说话,或者是不喜欢与陌生人之间说话吧。已经喝了小半盏茶水,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沈晗只好硬着头皮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场。
“你叔叔得的什么病呀?”她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泯茶,眼光却偷偷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不知道。”梁禇答道。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沈晗等着他进一步的解释,可是他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心中萌生出一种被人戏耍了的念头。她隐忍着继续问道:“那你叔叔是做什么的?”
“你问这些做什么?”梁禇突然间戒备起来,眼神中满是狐疑之色。
“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关系到我的父亲。”沈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讲了出来。“有一天晚上,我爸被人装在一只特殊防护的箱子送进了我工作的研究所,……”
沈晗说的过程中眼神始终停留在对面那人的脸上,在她叙说的过程中那张脸几乎从来没有起过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些许的波澜。沈晗深深地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畏惧。这个眼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男人,那份镇定远远超出了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稳重成熟。
“他没有寄过那样的东西给你。”这是他听完沈晗的叙说后说的第一句话。沈晗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照片和钥匙推到了他的面前。梁禇沉下盯着桌子上这两样东西。沈晗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色起了变化,他的眉头渐渐地拧在了一起,一脸凝重之色。显而易见这两件东西让他想到了什么。
待他抬起头来面对沈晗时,他已经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漠和避人三尺的样子。
“你来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他冷冷的问道。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父亲在哪里?”沈晗同样摆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与他对视。
“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他说着,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留下沈晗一脸迷茫之色的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