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八寒地狱(宜昌鬼事过阴篇)
3700600000021

第21章 阴伶(2)

“你的眼睛……”邓瞳指着,身体发抖。

突然车窗外一黑,那个唱戏的农妇冲到了邓瞳的轿车跟前,死死盯着邓瞳看,脸上的锅灰簌簌向下掉,然后诡异的裂开嘴笑了一下,满口黄牙。

邓瞳吓得连忙把车窗给关上。那个农妇披着床单围着轿车绕了个圈,然后朝着药店门口走过去,继续摇摇晃晃的唱戏,我邓瞳这次不不敢把车窗给摇下,就把头贴在窗玻璃上看,仔细看那个农妇。看了一会,我觉得有问题,就对邓瞳说:“不对劲啊,你看清楚没?”

邓瞳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连连点头。唱戏的农妇站着不动了,身上的床单就贴下来,束成窗帘一样,根本就不可能有个人在里面。现在这个床单里的农妇还在不在,都不清楚。邓瞳说:“我刚才明明看见那个女人的脸了,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我又看了看,把眼睛揉了揉,还是不能确定农妇是否站在那个地方,我越看倒是越像一个无形的绳子把床单给提着,床单的上部就是一团说不清楚是头发还是棕毛的东西。

我把脸对向邓瞳,手指把眼睑上下分开,“看看我的眼睛,现在是什么样子。”

邓瞳说:“刚才看见你的眼睛突然有两个眼珠子,现在又只有一个了。”

“怎么可能,”奇怪的说,“我前段时间天天都能看到……”

邓瞳神情古怪,咕哝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楚,我现在就是想着双瞳出来了,啥都能看见,就好对付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于是我仰起头,去调整后视镜,看看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的手放在后视镜上一动不动,跟粘在上面一样。邓瞳看见我全身上下都呆住,伸手拍的肩膀,“徐大哥,你怎么啦。”

我尽量把语气说的平静,“看后视镜。”

我在调整后视镜的时候,就看见了,轿车的后排坐了一个人。

这个人绝对不是我刚才看见的农妇,农妇刚才明明是一脸的锅灰,还涂了一些红褐色的东西在脸上。而现在端坐在轿车后排的那个人,穿一身青灰色的戏袍,头上还有一顶帽子,脸色也不是黑色和红色,就是一个。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午已过,阳极而阴,大中午也是闹鬼的时候,这个能解释那个阴伶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作。我拨开众人,想去看看那个被阴伶控制的妇女,这才发现,我刚才看到在药店门口唱戏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妇女。

几个人正在扭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不让他离开,已经开始动手殴打这个年轻人,边打还在咒骂。我从骂声中大致明白了,这个小伙子一定就是草台班子里的,就是勾引中年妇女私奔的那个。中年妇女现在被家人给锁在屋里,根本就没机会出来。

现在我对阴伶的事情有两个疑问:

一, 这个小伙子和中年妇女绝不是私奔那么简单,而是有别的原因,这情形已经很明白了,他们两个人都是受了蛊惑。

二, 邓瞳这个小子,到底是怎么和阴伶给缠上的,如果他不告诉我,这事就没法弄。

我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这两个问题,看见那个小伙子用一口河南腔,对着邓瞳喊:“邓经理,救我。”

邓瞳摸着自己的脑袋受伤的地方,走到小伙子跟前,向妇女的家人求情,“先放过他吧,我向你们保证,这人没有做对不起你们家的事情。”

草台班子是邓瞳请来的,他这么说,那些人当然不相信,邓瞳就提议,带着个小伙子到妇女家里,当面对质,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妇女的家人看着他们也跑不了,商量一会,就答应,然后一群人带着小伙子和邓瞳走了,我也慢慢跟着,心里大致有了一点谱。

小伙子到了妇女家里,那个妇女不唱戏的时候,还是比较正常,就是不怎么说话。当她的家人把小伙子带到她的面前,邓瞳说的话,立即得到了印证,中年妇女根本就不认得这个小伙子,而且并不是装出来的不认识。而且小伙子也否认认识这个女人。

妇女的家人认为他们在同时撒谎,就把看见他们私奔的人给找来,证人来了,看见二人虽然肯定是在晚上看见小伙子骑着摩托车带走了妇女,但是这句话一说。小伙子把他的手给伸出来给大家看,他的手掌上光秃秃的一根指头都没有,没有手指头,怎么可能驾驶摩托车,根本就没法捏离合和刹车嘛。

我再看着这小伙子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那个妇女也不年轻了,容貌粗陋,就算是小伙子是个残疾,也应该看不上这个农妇,更何况还是结了婚的。要说他们私奔,我还真不相信。

小伙子把自己的残疾亮出来给妇女的家人看,妇女的家人估计和我的心思也差不多,就一再的诘问那个证人,证人也傻了眼,说不明白当时的情况了,只是确定这个小伙子的确在当晚和那个妇女在一起。

家人反过来问妇女到底去了哪里,妇女又什么都不说,邓瞳看见妇女的家人越来越急了,连忙给我使眼色。我知道邓瞳意图,只好硬着头皮对妇女的男人说:“你们别问了,你的堂客,是喜欢看戏,被鬼给迷住了,既然回来了,过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

妇女的老公指着我问:“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被问懵了,我还真不知道说自己是什么人,邓瞳就开始向他们吹嘘,说我是什么什么道观来的道士,厉害得狠,是专门来做法事的,刚才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是这位徐师傅在轿车里作法,云云……。

邓瞳这一番糊弄,算是给了妇女家人一个交代,他们虽然将信将疑,也无话可说。邓瞳就带着我和那个小伙子离开。

邓瞳的车坏了,不能开车,只能三个人去了十里铺,邓瞳给那个小伙子买了一张车票,让他回家。我等着邓瞳把这些事情弄完,才问他:“看戏不是那么好看的吧。”

邓瞳点头说:“没想到闹出这个些麻烦出来。”

然后不再让我主动问,邓瞳就把自己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邓瞳家传的做药材生意,他们家有一个秘方,配在一味药里面做引子,效果非常好。那个药是专门治疗牛皮癣的,当年他们邓家发家,也是靠了这个方子。但是这个药引的来路不一般,不是普通的草药。(邓瞳说到这里,又开始犹豫,原来他是在乎这个药方,所以才没有把话给我说清楚。我跟邓瞳说,我对你们家药方没兴趣,我也不想做医生,你爱信不信。邓瞳见我这么说了,才继续往下说。)

那个药方,还真是有点古怪,他们邓家传下来的,要到荒郊的坟墓里去挖洞,找一样东西,但是又不是盗墓,他们要找的是进入洞穴后,用凿子在坟墓里的棺材板上,凿一块棺材木头出来。然后带回家里,在暗室里养一种菌子。那个菌子就是药引。(我听到这里,心里好笑,邓瞳一再强调他们家做这个不是盗墓,其实事情我猜也猜得到,估计是他祖上就是倒斗的,阴差阳错,得了这个方子,靠这个方子给人开药,算是积点阴德,久而久之,就发家了。)

邓瞳继续说,他是家族里的独子,他们家一直都是单传,小时候他生了一场病,救不活,家里人找来一个道士,把他的病给治好,还给他入了道籍,勉强保命。那个道士说等邓瞳长大之后,会回来,带他走。但是邓瞳二十岁出头了,那个道士始终没有再出现。这个是后话,以后再说。

邓瞳作为药店的传人,当然要延续祖传的方子。于是也学会了在坟地里挖棺材板木头。但是这个小子胆子没有他的父亲大,而且喜欢耍小聪明,他不愿意在荒郊野外的坟地里刨洞。于是想了个更好的办法,纪南城(荆州附近)是楚国古墓的所在地,八十年代有很多盗墓贼惦记这片地方,把纪南城这片古墓区掏的到处是洞,邓瞳不愿意自己挖坟,就去纪南城这一片去溜达,看到有被挖开的墓穴,就自己进去凿棺材板子。后来他发现,地表上有很多棺材板的碎屑,一到晚上,就是泛荧光,这都是千年的古墓了,棺椁的木头有鬼火很正常。这些木头估计也是以前的盗墓贼做的好事,他们当年做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弄不开的墓门,都是用炸药炸的,棺椁打不开,肯定也是用这个办法。那些棺椁的木屑,浅一点的,直接就炸到了地面,但是更多的木屑,都是自己从地下向上钻。浅浅的埋在地面下不到一公分,邓瞳就能看到这种木头。

本来吧,这事是邓瞳家族里的传统,而且做这个,不算是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邓瞳在两年前的晚上,收集木屑之后,原路返回,走到附近的一个村落,刚好就看见村落里死了人,在请草台班子唱戏。他觉得好玩,就去看热闹。

邓瞳就津津有味的看草台班子在台上一出出的唱戏,他觉得这个唱戏的内容很好玩,大致就是目连到阴间救母亲的故事,分了好几个段子,看得他津津有味。就没想到这唱戏的从半夜一直唱到了第二天鸡鸣破晓,天色一泛白,那些唱戏的就开始收拾东西,邓瞳还没看过瘾,问他们为什么不唱了,其中一个中年人就对邓瞳说:“你要是喜欢,你也来唱唱。”

邓瞳要说也是听机灵,就把听到得最喜欢的唱词给模仿着唱了一遍,结果他唱了这一句,那些戏班子的人,都说他唱的好。邓瞳正在得意,就发现不对劲了。所有人的突然就消失,而且自己站的地方也奇怪。

原来他半夜里走了很久,以为到了一个村落,其实自己根本就没离开那个古墓群的地界,自己就是在原地转了两个大圈而已。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一片荒芜的草地,几个大大小小的土包在身边,还有几个新坟。自己面前的确有个棺材,那是挖了墓坑,却还没有放下去。

邓瞳这就傻眼了,原来自己遇上了唱阴戏的班子。

邓瞳惴惴不安的回家,一到了晚上,家里就热闹啊,唱戏都来了,可是就邓瞳自己看得见听得见,家里人都不知道。邓瞳小时候的毛病又犯了,肚子上一个疔疮,怎么治都治不好。他忍不住去找了荆州城里的玄妙观道士,道士就说,邓瞳是欠了唱阴戏的班子。只能去请草台班子去唱戏,唱满了一百场,才算是还完了,否则等他的疔疮发作,死掉之后,就真的要去唱戏。

邓瞳就雇了那个河南的草台班子,不停的请他们唱戏,只要是有机会就请过来唱,他只要是有一点关系的人,甚至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家里只要有人情世故,他就安排去唱戏,他做生意,人际关系广,别人也觉得他够意思,出手大方。草台班子有了个长期的业务,也感激他。都不知道他的目的是这个。

结果到了后港,就出事了,那个没有指头的小伙子,唱目连救母的戏,唱久了,慢慢的出了状况,那小伙子是演一个判官的,手一直筒在袖子里,所以不需要亮出手指。这小伙子还有一副好嗓子,唱流行歌曲也很不错。结果在后港的时候,草台班子在这边唱,邓瞳就看见,不远处也搭起了一个台子,和草台班子对着唱。对着唱的班子,就是一直缠着邓瞳的阴戏班子。

这就是唱对台戏了,这边是人在看,热闹的很,那边唱阴戏的班子,是鬼在看,把附近的游魂野鬼都给吸引来,然后人鬼混杂,鬼去看人唱戏,人也去看鬼唱戏。两个班子较上劲。就只有邓瞳一个人发现了这个事情,所有人都不知道。所以当王八去了后港,一看到草台班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给邓瞳说了,其实王八已经点醒了邓瞳,草台班子里,已经有了鬼魂在里面唱戏。

既然有鬼去了草台班子,那唱阴戏的班子,就缺了人,缺了人就要给顶上。这就是为什么那个中年妇女会失踪,那是被阴戏请过去唱戏去了。

现在邓瞳也没了招,肚子上的疔疮越来越大,越来越肿,知道自己也要被唱阴戏的给叫走了。慌了神,去找王八,王八却不鸟他。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让我这个不着调的神棍来给他看看。

我听邓瞳来龙去脉的说了一大通,大致明白了缘由。于是对邓瞳说:“你运气还不错,我当年还真的对付过阴伶,也许我还真能帮你试试。”

邓瞳听了,就差点没给我磕头。好吃好住的给我招待着。

我这才体会到当术士的好处,心情舒畅的很。可是心里还是没底,当年楚大就一个,现在我要对付一个班子,根本就不是一码事。但是话说出口了,又受了邓瞳的好处,几次想偷偷开溜,又不好意思。那就只能等了,等农历十五的时候,再去纪南城去看看情况。

这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得了别人的便宜,把自己个搭进去。我十五的那天,后悔的恨不得把自己吃的邓瞳的东西都给吐出来,也晚了。

邓瞳在农历十三就给那个河南的草台班子打电话,那边的领班开始根本就不接邓瞳的电话。邓瞳没招,给他发短消息:五千块一天。

没有回信,邓瞳又发:一万一天。

我看到 这里坐不住了,对着邓瞳说:“我拼了命给你帮忙,你他妈的给我两三千就打发了啊?”

邓瞳苦着脸,“徐大哥,你就别给我添堵了好吗?你是王总的铁哥们,我们以后打交道的时间长着呢。”

我想了一下说:“我在沙市有很多同学,你到时候在沙市江津宾馆给我摆两桌,给我长长脸。”

“这个没问题。”邓瞳立即答应,刚好邓瞳的电话就响了,一看是草台班子的领班打过来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

到了农历十五,我和邓瞳合计好了之后,开始做事。

到了下午,我和邓瞳在荆州城小北门等着草台班子过来,等到四点,两个车来了,卡车上装着舞台设施,破烂的中巴车搭载着成员。

领班看见了邓瞳了就找他要钱,邓瞳连忙给了,我在一旁看着,妈的有钱人就好,做什么都方便。邓瞳招呼着他们一起吃饭,吃过晚饭,天就渐渐黑下来。然后我们上车,开向纪南城。

到了古墓群这一片,车停下来。草台班子开始搭建舞台。我和邓瞳特意说了,千万不能用点灯照明,再说这荒郊野外的也牵不来电线。

舞台搭建好了之后,用汽油灯照明,我让他们穿上戏服,但是草台班子都不会唱戏,他们只会唱流行歌曲和演一些低俗的小品,三四个年轻女人,也都是跳脱衣舞的。这些人穿了戏服,站在舞台上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