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温柔地望了望若芙:“当我初认识你时,我便想过,你的名字中有个‘芙’字,恰好我又姓‘容’,我们的名字联在一起,不正是‘芙蓉’么?那时便有了想让你来看看这块石头的想法。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时候。”
若芙握紧飘飘的手,向他身旁靠了靠,在这样的时刻,她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说明,自己永远和飘飘站在一道。
“只可惜,我现在要卖掉这个装满了我们美好回忆的院子了。”飘飘的语调中充满着悲伤,“因为,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换钱的途径。男人做到如此,是不是很失败?若芙,你看清我现在的处境,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若芙小脸涨得通红,急促地说:“我怎么会离开飘飘呢?飘飘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飘飘绽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好,若芙,你能不能去帮我说服一个人?”
三 变幻
深蓝色的夜。月亮隐在一片朦胧的薄云里,漾出奶黄色的光晕。璀灿的灯光便如夜空中的星星也似,凉露已悄然地攀上了树叶草丛。
兰洲大厦是兰氏集团的总部,亦是风陵市最大的办公大楼。高耸的大厦矗立在风陵市中心,星星点点的灯光还次第亮着,乍眼看去,仿佛是通天的巴别塔。
此时,兰氏集团的总裁——兰陵王如往日一般站立在兰洲大厦顶楼办公室的窗前,俯视着眼底灯火辉煌的风陵市,从心底里感到一丝自豪,他喜欢享受站在高处检视自己的成果的感觉。事实上,眼下风陵市有近一半的资产属于兰氏集团旗下。因他在商场上骁勇善战,而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人们都叫他做“兰陵王”,他的真名,反而渐渐被人们所忽略了。
“总裁,有位容先生要见您,说是和您有预约的。”电话里传来了秘书小姐甜美的声音。
兰陵王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有人现在这种时候打扰他。不过,这个人是他必须得见的:“请他进来。”
“兰总裁,你好。”飘飘秀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飘飘进来时,兰陵王明显感觉到,这个俊秀少年身上有一股流动的优雅气质。他不禁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飘飘。
“容先生,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和你的女友都是兰氏集团下属子公司的员工,而你的女友和我女儿兰心是好朋友。你的小女友已经找过我女儿兰心,由我女儿向我转述了你的请求。听说你家里急需用钱,所以要出售家里的老宅,想由我出面买下是吗?”
飘飘薄薄的嘴唇紧抿,点了点头:“是的。”
兰陵王把玩着桌子上的水晶镇纸狮子:“你既然作为兰氏企业的员工,就应该知道公司的制度,有什么事情应该向领导层层上报。虽然你们和我女儿平时在生活中也是朋友,但她在兰氏企业首先是一名普通的员工。这种投机取巧走捷径来达到自己目的的方法,我并不赞赏。”
飘飘并没有退缩:“我知道做大事的人往往都不拘小节,制度只是为企业服务的一种工具。如果仅仅因为人为的制度,限制了很多本来可以达到的贸易,错过了一些可以牟利的绝佳机会,这也许不是兰总裁的本意吧。”
兰陵王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仿佛觉得很有趣:“说得好,如果这真是一笔有意思的买卖,我自然不会觉得你这是稽越。可是,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接受这样的要求呢?你那片宅地离市区偏远,并且在风景区内又略嫌平庸。况且,这等买卖房屋的事,在房屋二手市场上可以找到很多信息,为何你一定要找到我呢?你以为,我会做这样不划算的事吗?”
飘飘抬起头,以平静的口吻说:“不错,你知道我急需用钱。可是,这并不是一笔我单方面一厢情愿的买卖。我也知道你一直迫切地想购买我家这座宅子,在多年以前,就不惜许以重金向我父亲求购,而我父亲却一直没有答应。关于这些事情的经过,他都仔仔细细地写在了日记里。”
兰陵王吃了一惊,发现这个年轻人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他面上现出不豫的神色:“那都是过去的事,当时只不过是一时兴趣罢了。像你父亲那样顽固不化,我早放弃对那块地的念想了。”
飘飘轻轻笑了笑:“我家的宅子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是一所普通的宅子。在墨蓝山,所有的山水树木都变成了蓝色,虽然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笼罩着,但我更觉得,墨蓝地区的蓝倒像是受了诅咒。游客偶尔来玩上一次,会觉得新奇漂亮,但长年累月住在墨蓝地区的人,每天对着这样一味死气沉沉的蓝,只会让人觉得恐惧,恐惧得令人发疯。而只有我家,却没有受到这诅咒的侵袭,花依旧是红的,树依旧是绿的。你难道还能够说,我家的宅子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兰陵王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旋即又回复原样:“聪明的年轻人,虽然你找到了你家宅子和其他房子不一样的地方,但游客到墨蓝地区去看的本来就是那种蓝色的东西,不管是病态也好,传说也罢,他们总是冲着那蓝才去的。要看花红草绿,他们不知道在市区看么?总之,作为旅游资源,你们那屋子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兰总裁,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买我家的房子,我也不知道我家的房子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或许,这正是我们的交易能够成功的可能。我此刻是需要用钱不假,但如果我知道了我房子的真正价值,说不定我倒不舍得卖了。”
兰陵王的表情微微一滞,这个动作没有逃过飘飘的眼睛,他又逼近了一步。
“兰总裁,你我各让一步好不好?现在家里的事情我可以作主,我要卖这宅子,你原本正好想买,大可撇开过往的事情不谈。我不管你是为什么原因而买,你也别管我为什么原因而卖,岂不是好?”
“呵,有趣。”兰陵王笑了起来,“好勇敢的少年人。如果我还是以前的兰陵,恐怕也会被你打动的。但是,”他脸色一沉,“我那一阵风的兴趣已经过啦,现在我不想买了。”
兰陵王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地,我要你!”
他见到飘飘的脸色微变,得意地笑起来:“我要你做我的女婿,和我女儿兰心结婚!”
这样的转折出乎飘飘的意料,然而他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兰陵王因抖开这个包袱大是得意,笑道:“谁叫你和心心都在兰氏企业上班呢,又谁叫你表现得如此出色,我总是能从心心口里听到你的名字。我就知道,我那挑剔的小公主是喜欢上你啦。对女儿喜欢的人,我能不去调查么?早在几年以前,我就注意上你了。自你上班以来,你所有的上级都对你赞不绝口,都说你是个人才,如果假以时日,再稍加雕琢,必成大器。从你今天的表现来看,他们确实没有过誉。”
“哦?能得到兰总裁的肯定,我感觉很荣幸,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这几年我一直得不到提拔呢?”飘飘虽然得到了赞扬,但并不显得高兴。
兰陵王嘿嘿一笑:“年轻人,多受些挫折可以去掉些骄气。”他接着方才的话题说了下去,“我兰氏集团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在各行各业都有涉猎,并且还在不断的发展壮大。可惜,我膝下只有一个独女,关于接班人的问题,也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难得我女儿喜欢的人又这么有才能,只要我让你参加一些专业学习,再到各个公司去多磨练磨练,接管兰氏集团,凭你的能力应该是不在话下。”他殷切地望着飘飘,期待着他的回答。
飘飘的心中转过了几百几千个念头,兰陵王的话里隐藏了一些东西,不提拔自己正是他欲擒故纵的手法,他是在等着自己来求他。不知道那块地会有什么样的秘密,会让兰陵王如此处心积虑。可是,自己目前应该怎么办呢?他的提议虽然明明是一场交易,但对于自己来说似乎并无坏处,能做兰陵王的女婿,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如果错过,自己会不会后悔一辈子呢?
想起与若芙的承诺,飘飘不由得说:“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心心呢?我已经有女友了。”
兰陵王轻轻笑了笑:“你别担心那个小姑娘,她也在兰氏企业上班吧?我会让她知道,她对你的生活起不到任何帮助,她如果真的明白事理,就会心甘情愿离开你的。你想想,你这么多年的辛苦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努力打工赚钱?你为什么要想出人头地?你不就是为了给你父亲治病,并且同时施展你的抱负嘛,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他拍着飘飘的肩膀:“你一旦成为我的女婿,你家的地就是我家的,你的父亲就是我的亲家,他有什么事我能不管么?再说,”他诡秘地笑起来,“你真的清楚自己内心的欲望么?你对我这份偌大的家业,便没有野心么?你不希望做到人上之人,尽情发挥自己的才干么?你不希望你的父亲为你感到无限的骄傲和自豪,让世上所有的人都记住你的名字么?”
随着兰陵王极尽诱惑的语声,飘飘觉得自己的心灵渐渐地膨胀了起来。似乎,自己便站在这世界极高之处,随着这大笑声飘了起来,和着长风,散向四面八方……
一个身着婚纱的少女手提纱裙,跌跌撞撞地跑在马路上,忽然一声尖叫,随即被后面的黑衣男子伸手捉住,塞进婚车里。
“心心,不要胡闹!”兰陵王俊美的脸上现出了怒意。“难道你不喜欢飘飘?”
“爸!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呀!”心心尖叫,脸上流下两行清泪,“你叫我怎么去见简简!我还有什么脸去见她?”她滚进兰陵王怀里,哭个不住。
“好了好了。”兰陵王象哄小孩子一样拍着她,“乖乖,你想想,你是和朋友过一辈子呢,还是和丈夫过一辈子?再说,飘飘家有了困难,他父亲那病又不是一时半刻好得了的,要用很多钱呢。你如果不和他成为一家人,凭什么去花这么多钱一直帮助他?简若芙这小姑娘对飘飘的困难也帮不上忙,她人年轻,一会儿就会找到更合适的伴侣的。”兰陵王见心心听得入神,不知不觉抬起头,说得更动情,“女儿,你总是要嫁人的。作为我兰陵的宝贝闺女,你也得替爸爸考虑继承人的问题是不?飘飘是个栋梁之材,他能撑起兰氏集团的家业,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说到这,车已驶到婚礼现场,车门打开,飘飘身着白色礼服,俊美得如同月光一般,向心心含笑伸出手来。
心心泪痕未干,扭头看看微笑点头的兰陵王,含羞接住了飘飘伸过来的手。
四 停留
真的是冬天了啊。
凛冽的寒风自江上袭来,靠在滨江路栏杆上的若芙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清澈的眼睛似乎笼上了一层雾,迷惘地望着那江上的点点帆影。
接到飘飘和心心结婚的喜帖,她没有哭,只是心开始一寸寸地结成冰。不用兰氏企业来解雇她,她便自己收拾了一个小包,慢慢地走了出来。
风卷起片片枯叶,在她身边徘徊不去,问她:“好吗?一切还好吗?”
她只想了解一手冰凉一手温暖的心情。因为一只手要拎包,所以再冷的天,也总有一只手不能放进兜里取暖;而那时,总是由飘飘的手将她的小手握了起来,温暖着她的手,也温暖着她的心。
而现在呢,那只带给她温暖的手在哪里?
什么是生死不渝的爱情?人鱼公主是不是注定只能默默地变成蔷薇泡沫?友情和爱情,难道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是老天也有妒,妒嫉这清澈如水的女子吗?她是如此的随遇而安,不刻意去追寻什么,也不因生活的境遇而抱怨,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双手在努力着。在父母双亡后,她遇到了飘飘,哪怕是一起为生活的艰辛并肩努力,也以为便是一生一世的幸福,谁知,连这样的生活,老天也要剥夺。
若芙深深吸了口气,老天爷,还有多少苦难,你尽管压过来吧,我不怕你!她将双手围成圆筒,向江面大声呼喊:“我——不——怕——你!”
举手间,她的目光触到手腕上那串摇曳的粉色珠链,怔怔地,她笑了起来。真是讽刺啊,爱情石竟然保佑不了爱情,要你来何用?老天爷,我更相信了,靠你是没有用的,只有靠自己,因为,我原本是不受你喜欢的孩子。
若芙摘下那串芙蓉石手链,奋力向远处掷去。只见一道粉光,倏忽便消失不见。
“哎哟!”从栏杆下忽然传来一个男人吃痛的声音。
若芙吃了一惊,急忙伸头去看。外围滨江路的行道树下,一个银白头发的男子,头顶着她扔掉那串芙蓉石,正在雪雪呼痛。这下可糟了,真是喝凉水都会塞牙,若芙一边默想,一边匆匆忙忙奔下台阶。
她跑到那男子跟前,急急解释道:“老先生,对不起,这是我刚才扔掉的石头,不小心砸到你了,我道歉。看看有没有砸到哪里?”
那男子抬起头,若芙顿时噤若寒蝉。原来,那是一张俊朗如晴空的脸,银白的发丝近看却像月光下的湖水闪着静谧的光芒。
男子将芙蓉石手链握在手中,怒道:“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用石头砸了人,还要把人给叫老了,我有那么老吗?”
若芙觉得自己是有错,可是仍不服气地辩解:“我乱丢东西是不对,可是谁叫你那么新潮,染头发也拣个好看的颜色染吧,反正人老了以后头都会白的。”
男子忿忿地说:“胡说,我从来不染发!”
“哦,这样啊?”若芙立刻表现出同情,“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少年白头,一定很痛苦吧?”
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蓦然想起那罪魁祸首,将芙蓉石手链捏在手中摊开,眼前忽然一亮。
“芙蓉石,我终于找到你了。”
若芙听得男子的喃喃自语,很是吃惊:“先生,你要找芙蓉石?很多商店都有卖,不是很难找吧?”想了想,反正这芙蓉石手链也是准备扔掉的了,“你要,我就送给你,就当我给你赔罪好了。”
男子摇摇头:“我要找的,不仅是这石头,我要找做这串链子的海棠!”
若芙更吃惊:“你认识海棠?你怎么知道这手链是海棠做的?”
男子点点头:“我叫石停留。很早以前,我就认识海棠了。你知道,海棠是一个巫师,凡是经过她运用灵力的东西,都有一种淡淡的粉红色莹光,你没有注意到吗?”
听他这么一说,若芙好奇地向芙蓉石手链望去,果真,那一颗颗粉红的圆珠上面都笼罩着一层柔和的浅粉光辉。如此看来,这手链应该是有灵力不假,但为何对自己就不起作用呢?但她并没有问出声来,毕竟,面前是一个刚刚才认识的人。
石停留将目光投向远方:“我已经找了她好久了,可是她居无定所,上一次,我好容易打探到她的住所,可是等我找到那里时,海棠已经离开了。”
若芙不禁问道:“石先生找海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前不久倒是见过海棠,看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真的?”石停留一下子兴奋起来,“那太好了,我确实是有急事要找她!我朋友病重,现在生命垂危,只有海棠才知道解救的方法!”
“哦?”若芙着起急来,“那可是重要的事,你朋友生了急病吗?我带你去找海棠!”她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的痛苦。
石停留的眼睛里有了暖意,微笑浮现在他明亮的脸上:“一时半刻还死不了。让我先请你喝一杯茶,表示谢意吧。”
说起茶,若芙这才感到身上的寒意,瑟缩了下。可是,从来没和飘飘以外的男人去喝过茶,特别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不用了吧?”她有些警惕,“我又没做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
石停留的脸色变了变:“怀疑我的诚意吗,小丫头?我不过怕你被冻死了,可叫我怎么找海棠去?那么,让我付你一点酬劳吧,我不会让你白白帮忙的。”
若芙有些生气:“不劳费心,我的命没有这么娇贵。在人家需要的时候帮一下忙,难道是为了索取代价吗?我有名字的,我叫简若芙!至少,叫我若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