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太湖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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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子夜敌情 三

寒潮侵袭江南。

刚才还艳阳普照,西北风呼呼一刮,云团如潮涌来,茫茫万顷太湖,如同咆哮的雄狮……在太湖西山岛缥缈山村,一个青年顶着凛冽寒风,风风火火地直奔坐落在村东半山坡的龙王庙。

这青年十八九岁年纪,中等身材,圆圆的脑袋上剃着个平顶头。

他踏进山门,“嘎吱”一声随手关上大门,往庙内走去。

龙王庙前后两进,院内两棵松柏茂盛,青翠欲滴,形如华盖。

一个年轻汉子在院内石阶右侧的小灶上抓米煮饭。

小伙子四下一望,别无他人,遂从怀中取出一张折成四方小块的纸条给了年轻汉子。

年轻汉子正是太湖游击队的短枪班班长秦子刚。

秦子刚怎么会在西山岛呢?事情是这样:自姚冠群在西山岛组织了一支农民武装队伍后,有一个名字叫孟少先的,在东山半岛也拉起了一支武装队伍,从原来的七八个人,一下子猛增至一百多人,驻扎在东山的俞坞。

太湖游击队得知后,薛永辉立马书写了两封亲笔信,令秦子刚送至东山俞坞的孟少先和西山缥缈峰的姚冠群。

写给孟少先信的内容是:要他认清形势,以民族利益为重,枪口应该对付日本侵略者;写给姚冠群信的内容是:建议再次商讨与新四军游击队联合抗日的事宜。

秦子刚先将“亲笔信”送至东山俞坞的孟少先。

孟少先反复看了三遍,尔后对秦子刚道:“鄙人不会与日寇有任何交往,请薛司令尽管放心。”并表示:他们的部队以打击劫匪、保护当地农民利益为主;如果日寇和汉奸侵犯俞坞,他们也会像姚冠群一样,迎头痛击,决不手软。

从东山俞坞孟少先部出来后,秦子刚等三人操舟至西山岛,将“亲笔信”给了缥缈峰的姚冠群,住进了缥缈峰山麓的龙王庙。

现在秦子刚见薛司令连夜送来信件,知道情况紧急。

他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清楚地写着“子夜敌情”四个字。

接着,送信的小伙子口授了薛永辉的指示。

秦子刚严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秦子刚把看过情报往灶膛里一抛,回头向小伙子:“阿福,你一个人来的?”“不,还有王毛。”阿福回答说,“在村口凤凰桥,我俩遇上了翠贞。

她双眼哭得像红桃皮儿,见了王毛便说,‘王毛哥,我有件事跟你商量。’所以我先回来了。”说到这里,他神秘地一笑,“我听王毛说过,小时候他同翠贞扮过小夫妻,咪哩吗啦拜过堂,成过亲。”秦子刚舒展的细眉微微一蹙,沉思了下,对阿福说:“你去请姚冠群来此一趟,说我子刚有事相商。”阿福应了声,正欲拔步往外,忽然传来“嘭嘭嘭”敲打山门的声音。

秦子刚下意识地从怀里拔出手枪,“喀嚓”一声子弹上膛,侧耳听了一会,捷步轻声移至山门。

凭着门缝往外一望,只见庙前站着一伙手执大刀土枪、怒目圆睁的彪形汉子,并且还隐约传来女子“晤晤”的哭泣声。

“秦班长,快开门!”为首者四十来岁,长得方面大耳,浓眉虎目。

他身穿花呢夹袍,外罩黑色直贡呢马褂。

正是西山岛农民武装首领姚冠群。

今天他脸色不悦,语气中带有愤怒、憎恨。

姚冠群与游击队战士王毛的父亲陈阿虎是结拜弟兄,二人都身怀绝技,前者擅操黑虎探心拳,以一挡十,后者善打连环醉猴掌,名扬百里太湖。

为保卫家乡,在这乱世之年,两人组织了农民武装,忙时耕耘田地,闲时勤练拳棒。

为此,太湖里的败兵游勇、土匪强盗不敢觊觎。

于是姚冠群自封司令,以后又被乡民拥为村长,治理缥缈山村。

盘踞在苏州木渎镇的日寇警备中队长山本太郎曾举兵扫荡,姚冠群率领手下弟兄自卫反击,把几十名日伪军打得损兵折将,败北而归。

昨天,秦子刚受游击队薛永辉司令指示,前去缥缈山会见姚冠群,再次劝其与新四军太湖游击队联合抗日。

姚冠群拉着秦子刚的手笑呵呵地说:“请向薛司令问好,我姚某是说一不二的人。

至于上次你与薛司令一起前来西山岛,遭到日寇袭击,险些丢命,为弟十分担心,好得你俩福大命大,躲过了一劫。”接着,姚冠群当着众兄弟的面,表示愿与新四军游击队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秦子刚心想:昨天当着众乡亲的面、头顶蓝天红日立下了誓盟,今天姚冠群怎么翻脸了呢?“姓秦的,耳朵叫老鼠给咬走啦!”站在姚冠群身旁的汉子胡茬满脸,豹眼圆睁,脸呈凶光。

此人叫鲍铁,在家中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六,俗称老六。

秦子刚将手枪往怀里一插,“格登”一声拔下门闩,拉开大门,迎了上去,“我以为是谁,原来是缥缈村的弟兄。”他见来者个个面孔铁板,一言不发,将手一拱道:“来来来,有话进屋说吧!”姚冠群拱手还礼,向老六施了下眼色,吩咐其余弟兄门口候命。

老六便带着一个中年女子踏进屋去。

一进龙王庙边侧厢房,老六开门见山地冲着秦子刚说:“你们新四军游击队有没有王法?”“有章程,这章程就是铁的纪律。”秦子刚和颜悦色地回答。

“拐骗有夫之妇私奔,算不算违反章程?”“算!”秦子刚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们新四军游击队不容许的!”老六将胸前密麻纽扣一解,“嘿嘿”一阵冷笑,回头对那中年女子努努嘴,对秦子刚说:“你听听她石金妹怎么说!”秦子刚将眼光落在这女子身上:四十多岁年纪,长长的脸型,一副弯溜溜的眉毛。

她见秦子刚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最后头一沉,呜呜咽咽啜泣起来。

“有话说嘛,哭个屁!”老六瞪了那女子一眼。

石金妹怯怯地瞟了眼老六,牙一咬,头一拧,说:“我家翠贞叫你们游击队王毛给拐走了。”说着脚一软,“噗嗵”一声跪了下来,“秦班长,你行行好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是为娘的心头肉呀!她亲爹石根已死。

如今兵荒马乱,要是我女儿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做娘的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滋味!”秦子刚上前一步,把那女子扶起,问道:“王毛?会有这事?”那女子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背过脸去。

老六挽袖赤臂,将手一叉,说:“老子亲眼目睹,还会黄铜充金子——作假?”“休得无礼!”姚冠群威严地瞪了老六一眼,从怀里掏出了旱烟筒,“嗞嗞”抽了几口,半晌才慢吞吞地说,“把王毛给‘请’进来,当面说清楚。”话音一落地,四五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把王毛推推搡搡地押了进来。

王毛瘦瘦的中等个子,长方脸棱角分明,剑眉,眼窝微陷,鼻梁显得高且直,嘴唇绷成了平直的一线,下颔微微上扬。

他不时眨着干涩的眼睛,脸呈委屈之色。

他望了一下秦子刚,欲言又止,最后“唉”地叹了口气,沉下了头。

突然,从外面跌跌冲冲闯进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见了秦子刚连连跺脚,说:“王毛可是个正派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