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时以为这些都告诉白夜了白夜会想开一些,毕竟,解开了一直的心结。没料到白夜听了不但没高兴,反而是颤了颤,脸色灰白一片,晕倒在了花月沧邪怀里。
春华无度。
花月沧邪守在白夜身边,已经不眠不休数个夜晚,由晨曦乍起到日落西山,偶尔困乏了,小憩一会儿,却总觉得白夜在自己入睡那一刻要醒来,于是忙打起精神,看向白夜,期待着奇迹。
其他人都看不过去,让花月沧邪去休息,他就和白夜一样固执,充耳未闻。
白夜的脉搏仍旧在跳动,她的呼吸依旧绵长,只是那长长的睫毛不再微颤着张开,那清透的眼眸不再看向他,那清脆玲珑的嗓音不再对他说:沧邪,这花送你。
花月沧邪记得,白夜是最爱送花给他的,以前总是把好好的血魅樱摘下来讨好的送给他,然后厚着脸皮说:沧邪,鲜花赠美人,你收了我的花,得给我做鱼吃。
她很明确自己是有目的的,那般霍霍发亮的眼神他并不生厌,他把她飞出去,等她再度回来时已经可以吃鱼了。
那个时侯,她笑得一脸得逞。
如今,那笑颜不再,欢歌没有,人影凋零,独剩下他一人,在这偌大的空洞中,守着白夜的体温。
他想,花未央被夜儿如此记得,雕刻在了心中,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梵音天绝送食物进来时,见着花月沧邪的身形愈发单薄。皆是难受得不得了,见白夜一直没醒来更是担忧,也知道此刻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默默放下食物悄然退出去了。
窗外水洗银月正圆,月光透过窗纸投射进来,照在白夜脸上,一片柔和的美丽。
花月沧邪将白夜抱起,小心地盖上柔软的被子,临窗而立,微微道,“夜儿,你可看见,今夜月色正圆?夜儿,你可知道,我愿倾尽所有换你快乐平安?我只道是炼药救了他,就能助你们相伴到老,谁知却是晚了一步。”话落,却是咳了咳,那颜色变浅淡的唇多了一抹残红……
白夜还是一直睡,不管怎么也醒不过来。
花月沧邪有时候也抱白夜出去晒晒太阳,白之时本是一个忠义固执之人,要是原来多半容不下花月沧邪,不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所谓的魔头,比太多人都有情有义许多。
那般情意,浓重得他这个旁观者都不免动容。
这一日,花月沧邪抱着白夜迈过门槛,打算出去晒太阳。却因连日来不吃不睡身子太虚,脚下一踉跄,白夜的身体从他怀中跌出。花月沧邪忙一个前扑,身子一转,将白夜抱入怀中,以自己的身体为垫,躺在地上。
他的样子虽然狼狈不堪,但他却不急着起来,而是轻轻闭上眼睛,似要熟睡般安静。
可却吓坏了梵音天绝一行人,就要上前去。
人影错错中,白夜终是缓缓张开眼睛,周围明亮的光线让她分不清身在何处。当她察觉到身下压着一人时,瞬间变得狂喜,不知晓现实和梦,忙沙哑着嗓子唤道,“未央!”
花月沧邪瞬间睁开眼睛,望向白夜仰望的小脸,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或者,又是他一个短促的美梦?
白夜适应了明亮的光线,终是看清楚了身下压着的人不是未央,不是,不是……
又想起,未央一个人睡在祁山之下很多天了。
白夜摇着僵硬的颈项,自花月沧邪身上坐了起来。
又把手伸给他,花月沧邪有点意外,不过还是拉上白夜的手,两人站了起来。
见白夜终于醒来,两人又无事,众人实在是欢喜。
只是渐渐的,所有人还是觉得不同。白夜当真变了,她偶尔也笑一下,不过那笑怎么都让人心涩。
白之时想了想,最后终于还是找到花月沧邪。
花月沧邪难得这时单独在一处,他静静的看着园子里已经长花苞的各种花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花月沧邪没回头。
白之时望着银发男子孤绝的背影,坚定的说,“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要让人忘掉一段记忆或者一个人并不难,我希望你让夜儿忘了北齐王。”
过了好久,花月沧邪才慢吞吞的回头,看向他。
白之时已经不是当年的威风凛凛,依旧俊美儒雅,只是多了慈父的恳求。
“让她忘了,好好生活,这也是他希望的吧。”白之时顿了顿,还是这样说。
璎珞居。
花月夜对这个地方是极其喜欢的,房子美,环境美,人也美。
初始,看着莫名其妙出现那么多武功举止都不俗的仆人,花月夜还有点诧异。心中寻思花月沧邪在哪里找了这么些人来,后来想想自己从来没问过沧邪也不知他的身份或者背景之类的。
一直以来,都只知道他是自己的师兄,自然,她在心里也没有把人家敬重如师兄一般。不过虽然她不知道花月沧邪的背景身份,但一早就觉得他不同了,那样睥睨天下简直是神祗一样也是世间最高贵冷情的男子,仅仅是那无形中摄人的气场,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她还记得两三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当时目瞪口呆了半晌。不过,她的美人师兄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没下文了,后来又是好久才见到第二次。
眼下,花月夜躺在一棵硕大的花树上,悠闲慵懒的望着干净得不染纤尘的天空,那梦幻的云彩就幻化成了各种奇怪模样,最后又变成了花月沧邪的样子。
花月夜抿嘴笑,她要嫁给他了。
当确定的那一刻突然明白,这么多年,她心里惦记的事仅此而已。
“小姐,有人找。”树下有白衣女子叫她。
花月夜飞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小雪,什么人?”
“那人道姑打扮,说是小姐的故人。”
故人?
花月夜挑挑眉,“带我去吧。”
出了园子,又经过几个回廊,在是好些亭台楼阁才去到客厅。花月夜心下抱怨,房子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一进客厅,花月夜就看见一个道姑模样的人背对着她在看墙上那一幅画。听见有人进来,那人回头。花月夜一看,这不是那夜在街上给她指路的人么?只不过那日她穿的是便装,今天换了道姑打扮,看上去多少有点吃惊和不习惯。
朝对方露出一个超级友好的笑容。
“夜儿。”
这声熟悉亲热的称呼让冷静下来了的花月夜认真寻思起来,脑子里突然闪过多年前在灵山道人屋子里翻出来的那幅画。那画中的美人……似乎和眼前这个人长得很像?
“你是……师娘?素馨?”花月夜试探性的问,当时那画的落款是灵山道人,那诗分明是丈夫写给妻子的,想来画中人就是灵山道人的妻子。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没见过,花月夜以为她早已……
道姑笑了笑,“素馨是出家之前的名字,现在道号是了尘。”
还当真是。花月夜两步过去,自来熟的抱住人家,“师娘啊,夜儿从来没见过你,只是在师父房里看过你的画像。不过我一看你就喜欢得不得了。”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了尘无奈宠溺的笑。
“如何没见过,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花月夜想啊想,就记得自己小时候特别贪睡,好似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懒劲,那时候刚刚睁开眼睛,她就发现自己能清楚的听明白周围的人说什么,她有很多不可思议的思想。
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婴儿,以免变成怪物,索性每天大睡特睡,也没仔细注意到底是谁在照顾她。毕竟,婴儿的身体本身也是很容易疲累的。
现在了尘这样一说,她倒是记起来了,也亏得是她这个早熟的怪胎,否则一般的人那么小,谁能记得住。
“我就说嘛,难怪师娘抱起来这么亲切。”揽住了尘的肩,花月夜讨好的说道。
了尘也不像一般守规矩的出家人,否则也不会偶尔还穿普通人的衣服了。见花月夜鬼灵精,好笑道,“难怪沧邪那孩子动了凡心,就是你这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小嘴儿惹的。”
花月夜倒是没脸红,不过姑娘家要嫁人那种甜蜜的赧然倒是有的。“师娘,你取笑我。”
“你这丫头怕被取笑?”
“我不怕。”
“呵呵,那不成了。”
花月夜眨眨眼睛,转手拉住了尘的手,“师娘啊,你这次要陪我们住下来吧。这房子很大的,我们以后就住在一起好不好?”顺势把了尘拉到那边的软椅上挨着坐下。
“呵呵,我云游习惯了。停下来受不住,等你和沧邪的婚事办了,我就离开了。”
花月夜挽了一缕自己的头发,有点脸红,“师娘,那天晚上你就认出我了?所以才告诉我沧邪在哪里?”
“能认不出来么,你啊,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变,何况,我这些年虽然不去你师父的山上,对于你们的所有事还是知道的。”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哪能不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