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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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人与狼的故事(8)

玛莎的脚步声引起了村子里犬的注意,犬吠声不时传来,偶尔能听到主人咒骂犬的粗语。玛莎加快了步伐,脚步声更重了,犬吠也更显得厉害,主人由咒骂变成了怒吼,宁静的村庄竟一大早热闹了起来。等到人们聊侃着为什么狗一大早叫个不停时,玛莎已经远离了村庄……

玛莎披着晨曦,踏着雨露,在荒山野岭里穿行。

太阳慢慢高升,矫情的雨露纷纷逃逸。一眨眼的工夫,美丽的躯体化作一缕烟雾消失在天际,地面渐渐干燥起来。在云层和大地之间,扬起了微风,时有时无,忽高忽低,一簇簇白云浮在荒岭上,在风的作用下,就像一条跳跃着的龙在山峰间穿行,四周是尽现天地之美的绵延不绝的山岭,在这样的空旷中,遇到危险,人无处可逃。

玛莎不敢有丝毫懈怠,在这样一个狼群为患的地方,多呆一会就多增加一分危险,赶路才是最紧要的。

一路走来,男人的弯刀成了玛莎最有力的帮手,它带给了玛莎无穷的力量,它让玛莎忘却了一切凶险。

半年多没人走过的山路早已是杂草丛生,路两旁植物的枝叶将路面盖了个严实。只有仔细分辨才能找到路的痕迹,弯刀也就成了玛莎开路的利器,时常有动物从草丛里窜出来,让玛莎惊恐不已,毕竟,玛莎只是一个女人,走在男人都要结伴而行的路上,害怕,恐惧也是理所当然的。

又翻过了一座山,玛莎在山脚下的一棵大树底下停了下来,劳累使她大口喘着粗气,饥饿和口干舌燥让她拿出了早已备好的干粮,是该吃点东西的时候了。

突然,远去传来狼的嗥叫,玛莎一下子胃口全无,瞳孔里布满了恐惧,大脑一片空白,全身像被电触般发麻,呼吸短而急促,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玛莎不由自主地抽出了别在腰际的弯刀,目光落在雪亮的刀身上。说也奇怪,刚才的恐惧,遇见冰冷雪亮的弯刀竟然瞬间荡然无存,玛莎心灵清澈如溪。恐惧,害怕变成了渴望、兴奋,她渴望狼出现,她要为她的男人报仇,她兴奋地想迎狼而上。

“嗷喔!”又一声狼嗥传来,这一次玛莎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嗷喔”声沉浑悠长,玛莎凝神细听,居然觉着这声音里边更多的是在倾诉往事,是在哀叹命运,是在担心未来。玛莎困惑了,凝目望去,在西南的山头一个模糊的身影,孤独地面南而立,向天空望着。

狼就这样孤独、骄傲地站在山头,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像,只是不时发出嗥叫声。

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涌上玛莎心头,玛莎恨狼之心渐渐淡了下来。她回到原地,三口两口吃了点食物,打好包袱,开始起身继续赶路。

静,荒野里静得出奇,玛莎还没走出去几步,就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玛莎甚至有点不想移脚往前。狼嗥声停止了,狼消失在山头上,玛莎似乎找到了所以紧张的原因,自己可能随时会遭狼袭击。玛莎单手握刀改为了双手握刀,炯炯有神的双目扫射草丛、林子里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她凝神静气,倾听周围的动静,此时的玛莎更像一条猎犬。

狼并没有再出现,只是这种紧张和恐惧让玛莎额角冒着豆大的汗珠,衣服全被汗水浸湿了,在烈日的炙烤下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此时的玛莎完全忘了这些,脑子里想的全是务必在天黑前赶到蛇峰。所以虽然害怕,可她还是在快速的前进着,有时甚至是小跑。快速奔跑是不行的,一是耗损体力太厉害,二是人跑得再快也跑不过狼,要是被狼发现,它就会认为你是害怕,因此会不顾一切地攻击你,这对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玛莎牢记了山里老人说:“遇上狼千万别跑,不要回头!”的教诲,时时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一阵紧赶慢赶,蛇峰出现在玛莎面前。此时夜幕已徐徐降临,大地更加寂静。

夜幕下的荒野更显阴森和恐怖,荒草、丛林深处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月亮已经爬了上来,很亮很亮,玛莎选在十五月圆的日子出山,就是为了方便夜间赶路。

月光下的蛇峰更显凶险和伟岸,一条宽不够一尺的小径横挂在山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一失足必死无疑。杂草在微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摆,就像飘荡的黑白无常。玛莎深深地吸了口气,把鞋带紧了紧,将弯刀插入刀鞘别在腰带上,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使劲搓了搓,猛地一弯腰,双手攀着乱石就要往山崖上爬。猛地,玛莎的身子僵住了,双眼充满了慌乱,相隔不到十米远的山崖上,一条大灰狼静静地蹲在那里,一双幽幽的似鬼火般的眼睛凝视着山脚下的一切,深邃的眼睛里放出贪婪的渴望杀戮的绿光。高耸的肩胛骨像嶙峋的山峰,锋利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血红的舌头乱颤,不断地从嘴里喷出难闻的腥味,耳朵骄傲、坚挺地竖着,全身有着无数道伤痕,这显然是一条身经百战的恶狼。

要不是因为那幽幽似鬼火般的眼睛,那不断乱颤的舌和那喷着腥味的嘴,玛莎只会粗心的认为那只是一块形状颜色怪异的石头。

好在还是被玛莎发现了,玛莎停止了前进的步伐,也没有后退,就那样静静的和大灰狼对峙着。

玛莎竭力掩饰着狂乱的心跳,她十分明白,手无寸铁是很难和狼相斗的,何况她是一个赶了一天路的女人。沿途的劳累早已让她消耗了很大一部分体力,玛莎也并非手无寸铁,她男人留下的锋利的弯刀就别在腰间。大灰狼抖了抖身子,这显然不是因为害怕,更多的是挑衅,狼本身是不敢主动袭击人的,可要是饿慌了,那就另当别论。在这样一个捕食极为容易的季节里,大灰狼显然也不是饿了,可能更多的是因为玛莎是个女人,大灰狼存心想捉弄她。

玛莎可不这么想,狼是吃人的,她的男人就因狼而死,她对狼存在着一种又怕又恨的心理,这种心理会使一个女人失去理智,失去理智的女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

玛莎并不是一个歹毒的女人,但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有气魄,有胆识的女人。

玛莎在瞬间做出了决定:主动出击!随着一声怒吼,弯弯的雪亮的刀猛然出鞘,直指大灰狼,玛莎猛地冲了过去。

大灰狼禁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许是它没想到一个弱质女流也会舞刀弄剑,许是它觉得这弯弯的长刀似曾相识,总之大灰狼幽森森的眼睛里流露出惶恐。猛然间它想起了去年冬天的一个雪夜,就在这个地方,同样是一柄弯弯的长刀,夺去了它十来个兄弟的性命,自己也身中几刀。它更看到了刀刃上的一个小缺口,那是砍在石头上所致。对!这就是那柄“夺命刀”,大灰狼刚才的傲气一下子全无,眼里全是恐惧。

玛莎已冲到了面前,大灰狼已经无路可退了,再后退一步就会掉入悬崖。

突然,大灰狼一声似鬼哭的嗥叫,在寂静的夜空响起,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玛莎也不由一怔,大灰狼趁着玛莎这一怔的刹那间,以不可思议的动作和速度从玛莎的左侧突了出去,头也不回,消失在夜色里。

这一回,玛莎惊住了,她不明白大灰狼为什么会不战而逃,她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弯刀上,雪亮的刀在月光下更是夺目,她猛然想起狼看到那弯刀的刹那,那骄傲幽森森眼神里闪过的恐惧。

莫非是我家男人在天有灵,在帮助我,玛莎站在丈夫身亡的山崖上心想。

你这个天杀的,为什么要撇下我不管,你要是在天有灵,你就答应我。玛莎泪流满面扯着噪子向黑夜哭诉。

黑夜无语,惟有微风在轻扬着。

滴嗒!滴嗒!两声轻响。

玛莎的眼泪落在了弯弯的雪亮的刀身上。

恍忽中,玛莎似乎看见丈夫从刀身上的泪痕里走了出来。

玛莎紧紧地抱住了弯弯的雪亮的刀就像当初抱丈夫一样。

黑夜让一切悬崖峭壁形同平地,看不到凶险,却也将一切光明隐去,让你在并不惊慌中体会夜的孤独、凄凉,尤其是黑夜中偶尔传来的几声不轻不重的抽泣,更让你黯然神伤……

玛莎跪地朝天而拜,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祭拜自家男人,又像在求天保佑。良久,玛莎一挥衣袖,擦干眼角泪珠,平稳了一下心情,将刀收于腰际,整了整衣衫,开始了攀越凶险的蛇峰。

翻过蛇峰的瞬间,玛莎瘫倒在地,紧张和劳累差点使她虚脱。她大口地喘着粗气,静坐在地上小憩了片刻,待气顺畅了,便又起身赶路。

月亮渐渐隐去,太阳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柔和的阳光在晨露上跳跃着,露珠慢慢化成水汽,随着微风在山谷里自由漂荡,烟雾遮住了山野的荒凉,杂草丛中隐藏的凶猛,使得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的宁静、美丽和祥和。

天越发光亮,烟雾在逐渐强烈的阳光中被分解得支离破碎,山野又露出它本身的面目。

白天的山谷是热闹非凡的,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时不时发出各种声响,早出干活的村民们的对话,不时响彻山谷的吆喝声,这一切让倍感孤独的玛莎突然活跃和轻松起来。

终于见到人了,玛莎暗想,狠狠地咬了几口干粮,使劲地嚼了起来,似是要发泄这几天的郁闷,接着往嘴里猛灌了一通水,又往脸上洒了些,双手揉了揉,就算是洗过脸了。

一路上,玛莎遇上了好几个早出干活的小镇村民,玛莎心里很清楚离小镇不远了,脚步不由得更轻快了起来。

终于出谷了,玛莎来到小镇的集市上,热闹的集市让玛莎眼界大开,毕竟玛莎是土生土长没曾出过山的心地淳朴的山里人,毕竟丈夫每年换回的年货也就是盐巴等生活必需品。

玛莎并没有忘记此行的最终目的,她是来用兽皮换盐巴和紧缺的生活用品的。

玛莎急于要找到兽皮收购站,将带的兽皮处理掉,换些钱来买些生活必需品。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玛莎三番五次地打听下,终于得知兽皮收购站的所在地,并将兽皮卖了出去,更得了个好价钱,据说是因为老板佩服玛莎独闯蛇峰的勇气。

玛莎风风火火地购齐所需物品,背起装满货物的背篓踏上了回家的路。

负重行走是艰难的,这对一个人的体力耗损更是厉害。好在玛莎有一副健壮的身子骨,好在她并没有购太多东西。

即便如此,玛莎行进的速度明显不如先前。

蛇峰离小镇不算太远,下午三点的光景,玛莎又折回到了蛇峰,烈日下的蛇峰更显其狰狞面容。

玛莎停了下来,补足了食物,又开始艰险地翻越蛇峰。

蛇峰是很险,但好在不是冬天,路面不是光滑而尽是高低不平。这样的路面,最适合攀援。

许是昨晚刚征服过一次,便不再觉着蛇峰的伟岸和凶险,玛莎手脚并用,在最危险的蛇峰一步步前行,虽有惊险,但是没有发生意外,玛莎又一次成功地翻过了蛇峰。惟一遗憾的是,丈夫留下的弯刀不小心被藤条缠进了悬崖。

玛莎抬起胳膊,用袖子拭了拭脸上的汗,抬头看天,太阳已经西下,晚霞迟迟留恋于天际,使得西边天涯看起来金灿灿一片。

下午五点到七点是最适合赶路的,烈日早已隐退,空气里流动着的不是燥热而是凉爽,被强光炙烤了一整日的花草树木此时也慢慢缓过神来,一扫白天的颓废,争相摆弄着自己的身姿,倦鸟也开始纷纷归林,山野慢慢又归于宁静,虽偶尔有喜好夜里出行的动物弄出的瑟瑟声,但在这样的意境,只会更添夜的宁静。

趁着这凉爽的时候,玛莎紧赶了一阵,离家越来越近了,估计到凌晨五点就能到家了。玛莎在担心为儿子准备的食物够不够,想起儿子,玛莎更是想急于回家。回家看那两天两夜没见到的孩子,回家给族长报平安,给乡亲们送带回的物品,想起这一切的一切,玛莎不由加快了脚步。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明月足以让玛莎看清方圆十米内的一切事物,来时劈倒的树枝杂草在暴晒两天后已成了枯枝败叶,清晰的道路一直往山里玛莎家的村庄延伸,不用再开路,省去了玛莎不少力气和功夫。

深夜里一个人行走在荒山野岭里,恐惧是自然而然的,玛莎虽是山里人家的儿女,也曾与狼搏斗过,但在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岭里,手无寸铁,胆怯是绝对的,更何况还有从山谷深处不时传来的狼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