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日
他在办公室没什么可呆，便又跑到孟工这里来，他拿一本《林海雪原》在这里看。小霞也在屋里，两人相安无事，看一会儿小说，小丁歪在椅子上睡着了。小霞也不出去，做她作业，当他醒来，见小霞还在，心中模糊觉得安全，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你醒了？怎么这么多瞌睡呀？”
“不知道，只是心中疲倦。”
“你好象不大合群，总看你孤零零一人，和你师傅也处不好，是不是太骄傲了？”
“我们一起来的有个小伙叫小月，身材人品都是一流，介绍给你吧？”
“又吹了，这人我见过，嘴巴有点大，上次校友会我看见他了。”
“那次你也去了？可惜我没去。”
“我爸是天大毕业的。”
两人正说话，小百进来，他是科里团支部书记，身材高大。
“喂，你们两个谈什么呢？这么亲热？”
没人理他。
“喂，你这工作究竟做什么呢？”
“你管我？”
“哎，我只问问，关心一下，整天印什么节目单啊，这正经就不是工作。”
“我也反对。”
“我早就想和你好好谈谈，我觉得你这人有点颓废消沉，是不是在哪里受过什么挫折？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看法，大家都觉得你心中好象存有什么压力，倒出来，让大家替你分担，行不行？”
“没有。”
“你不信任我？坦率讲，你给人感觉就是整天精神不振，如果不是相信你是好人，我还懒得关心你，你说话细声细气，走路轻手轻脚，没见你唱歌跳舞，不吸烟，不喝酒，不追女孩儿，有时我都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一个男人？”
他最后一句刺伤了小丁，小丁只好挤出几句话来。
“你认为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男人？袒胸露怀，喝酒打架便是男人？我不这么认为。每个人要走他自己的路，做他自己的梦，谁也劝不回转。至于别人怎么看，谁又顾得上呢？现今的时代是个过渡，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大事，也不晓得会出什么大人物，只想糊里糊涂过日子就是了，还要多说什么？”
那团支部书记愣了，接下来发表他的观点。
“但你也得想想，你不能光想你自己，因为你生活在社会当中，你必须在社会中担负起责任，否则一个人就无法在社会上立足，这方面你是否想过呢？你也应当想想了，不能总是无所事事。”
“算了吧，我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了不起，但也不觉得自己的选择就比别人差。感觉好呢，就多相处一些，感觉不好呢，就少相处一些。还是那句古话，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时间长了，各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也就清清楚楚。再说一句，我从不想和别人比高低，这方面吃的苦够多的了。”
“象你这人就有点阴，跟你不太容易交心，”团支部书记作这样一句总结，起身去了。小丁觉得已被打败，有些孤独和沮丧地坐倒在椅子上，暮色来临了，晚风吹过窗棂和廊前。
“我最讨厌他了。”
他这才发现小霞还一直留在屋里，刚才的话，她显然全都听见了。
“我最讨厌他了，有一回春游我没骑车，让他带我，他说小霞你好重啊，气得我直想跳下来，也不过跟我一样职高毕业上了个大专，你才是真正的大学生呢。”
愤愤不平的样子，激烈的语气神态，所为何来？让他觉得好笑，明显站他一边袒护他的立场和做法，却又不禁令他感动，想想自己是没真本事的人，又不禁悲从心来，直感痛彻心肺，他没再多说什么，径直起身，夹在下班的人流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