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术师们常说,时也,命也,运也。有时候,看透却无法有所行动,也是一种可怕的悲哀。”林轩淡淡地说。
时、命、运是人生际遇中起承转折的关键要素,一个人就算再聪明,缺乏以上三个要素,也只是劳心劳力、毕生无成的失败结果。
“但是,最起码你看透了大万字的意义,不是吗?那么多千里迢迢赶来朝圣的人能领悟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个?”田梦替林轩辩解。
“五十步笑百步,有意义吗?”林轩反问。
田梦无语,她是聪明人,当然知道那成语中逃亡五十步、一百步都是逃兵,从本质上是完全一样的,都落了下乘。
看到、悟到、做到才是解决一个问题的完整步骤,没有最后一条,也是无济于事。
早在两千年前,孔老夫子就说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那么,现代有太多异术师连这一条基本的修行准则都没有悟透,既然不能独善其身,又有何能力兼济天下?
在大乘佛法经论中,金刚系指法界中有一法是坚固无能截断者,但又因没有另一法可替代或毁坏的缘故,称这不可被毁坏、替换之法为金刚。在宗教仪式中使用的法器,也称金刚,中文又将它译为金刚杵、降魔杵。大乘佛教用“金刚”来形容如来藏空性心、无心相心、非心心,不取六尘万法,无可摧毁。因此性无可毁坏,性如金刚,即使集于百万亿佛之力亦无法毁坏它,所以称“金刚心”坚固无比,能破斥常见外道以见闻觉知心为真我,及破斥断见外道以一切法皆是空无了不可得、无因无果、死后堕于灰灭空无者的邪说谬论。所以,经常以金刚来作为般若空慧的象征,代表它能够击破一切邪见与结缚。如《佛说宝积三昧文殊师利菩萨问法身经》卷一记载:“佛问。何谓金刚。答言无能截断者。以故名曰金刚。佛不可议。诸法亦不可议。以是为金刚。”
“金刚”一词被西藏密宗广泛运用。譬如:“金刚乘”,就是“密宗”,是形容无坚不摧的“密乘”;“金刚禅”,就是指“密宗禅法”,是形容战胜外道禅法的“密法”。
在西藏密宗的护法神,经常手持金刚杵,象征能够摧伏外道、击败邪魔的力量。这些护法神被称为执金刚神、金刚力士或密迹金刚,简称为金刚。
自从大万字现身于冈仁波齐峰,历代藏地高僧大德便将“金刚猛扑”作为瞻仰大万字的第一领悟之法传承下来。
该领悟之法大意为:不怒不悟,不悟不惧,不惧不动,不动不得。
意思是说,如果站在大万字面前没有感受到那种金刚猛扑的狂怒,就等于是没悟透佛法,心中如果有惧意就会移动躲闪,不惧、不躲闪就等于是没得到大万字的真正启迪。
这一刻,林轩真正感到了那大万字带来的雷霆万钧的暴怒神力,仿佛要用“一横”刃削平人间一切参差不齐之山川树木,再用一“竖”刃整齐分割世界,让一切变得井井有条,合情合理。
这一“横”一“竖”的两刀,就能澄清世界,让一切由混沌变为清明。
中华远古神话中“盘古开天辟地”的壮举大概也不过如此,只不过藏传佛教中的“大万字”来得更直接,更犀利。
大自然将其神力展示在人类面前,同时需要某个有灵性的人去发扬光大这种神力,将人与自然和谐地融为一体,该种神力才不会被浪费。
林轩希望自己是那个人,但现实中面临的困难却太多太多。
田梦指着那些伏在山崖上忙碌的人影低声问:“你甚至还不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他们就听命于你?就像你不知道电话里那人是谁,就听命于他?这种陌生男人之间的信任,真的是相当奇怪。”
“形势所迫而已,没有办法。”林轩苦笑。
“那人是谁?”田梦问,“你应该有所察觉吧?”
林轩心中的确有几个名字可以套在电话弊端的那人头上,但暂时还不想明说。
他觉得此刻的田梦有些奇怪,因为她问得太多了。
“我说一个名字,看咱们有没有心灵感应?”田梦狡黠地一笑。
林轩点点头。
田梦歪着头,抓过林轩的右掌:“还是写在你掌心里吧,这个名字共有三个字,如果你觉得第一个字就是错的,那我就不必写全了。”
林轩又点点头,他也希望用田梦的想法来印证自己心里的名字。
“你闭上眼睛,我就开始写。”田梦说。
林轩顺从地闭上眼睛,感觉田梦纤细的指尖在自己掌心里轻轻移动起来。
第一个字是“山”,与林轩想的基本一致,因为他想到的那个人名为“山海公”,是一个介乎于正邪之间的隐世高手。
“你没出声,看来我第一个字写对了。”田梦笑着,迅速写完了“海、公”二字。
很多资料表明,两次海湾战争期间,伊拉克霸主红龙所倚仗的海外盟友共有三支势力,第一支是世所共知的恐怖组织,第二支是隐居港岛、代号“老龙”的黑道高手(详见《佛医鬼墓》一书),第三支就是如今林轩、田梦同时想到的山海公。
“是他?”田梦问。
林轩第三次点头:“我也只是猜测,因为我们都知道两次海湾战争的导火索是大杀器、超级武器、转世复活灵童、九命神婴(详见《佛医鬼墓》一书),但种种线索随着巴格达陷落而被切断。美国人发现过红龙与山海公频繁联络的通话记录,也曾在亚、欧、非三大洲对山海公进行过秘密搜捕,只是因为情报不够准确,数次出击,都被山海公逃脱,只抓到了他手下的几个小喽啰。”
那些旧事说起来太繁杂,幸好组织与51地区的情报工作都做得很细,所以虽然林轩说得极简,但田梦完全听得懂。
“我知道,‘地球轴心’是红龙、老龙、山海公三方的共同目标。红龙、老龙已死,山海公必定不会死心,仍然要跳出来兴风作浪。现在,全球资讯高度一体化,地球人之间已经没有独享的秘密——谁?”田梦的回答也极简练,很多内幕,无需赘述。
两人交谈之际,有一个极瘦削、极枯干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走近,从一片山崖阴影中一步走出来,把田梦吓了一大跳,一步跳到林轩背后去。
那男人在一块狭长的石条上坐定,搓了搓双手,由指尖到肩头发出一阵诡异的骨关节爆响,啪啪嗒嗒声不绝于耳。
那人长着一张狭长的马脸,五官样貌猥琐之极,坐下之后不看林轩、田梦二人,而是茫然向前,望着山崖对面虚空的峡谷。
“缩骨术、小谷?”林轩记得听“暗洞”首领提过这个名字。
男人微微点头。
“小谷,接下来的事,就靠你了。”林轩向对方伸手。
小谷没有理睬林轩伸出的手,仿佛正在梦游一般,眼神呆滞,身体僵硬,目光一直望向正前方。
“你能进入直径多少的空间?”林轩问。
锁骨术对于细节数据有着极高的要求,因为当一名锁骨术高手在狭窄通道内前进时,很可能因为一个小环节卡住而导致整个人体都崩溃松散,被牢牢地“卡”死。
这门异术是对武术俗谚“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的最好诠释,如果没有足够的理论数据支持,盲目进入通道,等于是自寻死路。
“猫须。”小谷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才说了两个字。
高手就是高手,只两个字就回答了林轩所有的提问。
猫须是猫的一种特殊感觉器官,须根部有极细的神经,稍稍触及物体就能感知到。因此生物学家把它比作蜗牛的触角,有雷达般的作用。当猫在黑暗处或狭窄的道路上走动时,会微微地抽动胡须,借以探测道路的宽窄,便于准确无误地自由活动。
生物学家认为,在黑暗中,猫须能够通过空气中轻微压力的变化来识别和感知物体,作为视觉感官的有力补充。所以,胡须是猫极为重要的触觉器官,一旦猫须受损,就会直接影响猫对通道路径的判断力。
小谷回答了“猫须”二字,等于是说他自身具有“猫须”一样的微感知能力,不必用尺子测量,也能判断出能不能自由进出通道。
田梦还不放心,在林轩背后追问:“你真的有猫须吗?有几根?长的还是短的?能不能向我们展示一下?”
小谷的灰色眼珠转动了几下,向田梦望过来。
“九、八、一。”他干巴巴地说了三个数字。
按照田梦的提问,这三个数字分别对应的是“九根猫须、八长、一短”的意思。
“好极了,好极了。”田梦轻轻鼓掌。
“那里面有危险,所以你一旦进入,就要做好战斗准备。”林轩只能对小谷说这么多。危险无处不在,说与不说,也没有什么两样了。更何况,“暗洞”也是江湖势力之一,小谷这样的高手应该不是第一次近距离面对危险了。
这一次,小谷毫无表示,眼神又变得空洞茫然起来。
林轩、田梦对视而笑,无计可施。
江湖上的超级高手大多是有怪癖的,无论外表还是心理,都与常人迥异。所以,他们对小谷的冷淡木讷不以为忤。
“我真希望时光能倒退回我们刚刚相遇的时候,一切都没发生,所有祸乱像水面下的冰山,只露出隐约一角。那时候,我们似乎还能掌控形势,不被困扰煎熬,也许就能有心情可以聊聊任务之外的事……山中岁月静好,藏地风光无限,我们可以像普通的男女一样面对面看着,轻轻地‘say hello’,毫无心机地微笑招呼……”田梦的双臂绕过了林轩的脖颈,脸贴紧他的后背,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岁月静好”是人人都向往的,尤其是沉醉于藏地大好风光中的年轻男女们。在藏地,曾经流传过成千上万个邂逅爱情的美丽故事,无数心灵纯净的人在地球上最纯净之地敞开心扉,抛弃世俗理念,接纳彼此,让心灵与身体全都挣脱束缚。
如果林轩没有组织的背景、田梦没有51地区的背景,那么他们在藏地偶遇的故事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期待有那样一个故事吗?”田梦在林轩耳边问。
林轩不想回答,因为大万字的尽头,还有另外一个女孩也希望他回答同样的问题。
“林轩,我想听你亲口说出答案,你期待有那样一个故事吗?”田梦重复地问。
“我不知道。”林轩回答,“现在并不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最好时刻。”
“为什么?是因为堂娜?”田梦嘴里轻轻呵出的热气带着香味,无声地环绕着林轩的鼻腔。
“也许吧。”林轩点点头。
“我明白了。”田梦的声音无比失落,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的泪涌出来,****了林轩的发脚,又滑落到他衣领下面去。
“对不起。”林轩说。纵然这三个字苍白无力,他也无法说出更多抱歉的话。
身在神山之中,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不愿意让堂娜伤心。无论她活着或是已经仙去,他都不肯昧着良心去接纳田梦。
“你不要说对不起,我不想听……”田梦无声地抽噎着。
她的嘴唇和鼻尖在林轩后颈上游走着,柔软无力,沾着泪痕,像一只失去了主人的悲伤的小猫。
“田梦,振作一点,我们来日方长。”林轩不敢动,也不能回身,生怕稍有动作,田梦就会扑进他怀里来。
“对不起……我爱你……”田梦说了六个字。
“什么?”林轩在那六个字之后还听到了另外一句话,但田梦的声音太轻微,他无法听清那究竟是什么。
“Z加一计划。”小谷突然开口了。
“是什么?”林轩突然醒悟到危险临近,但他来不及起身,半边身子就开始酸软,站立不稳,无力地跌倒。
他的视线变成倾斜的角度,看到小谷腾地站起来,一步跨近,对着他的脸说:“Z加一计划,就是最后一环,不再有其它变化。”
危险来自背后,林轩背后只有田梦,所以说,算计他的是田梦。
“田梦。”他想叫那个名字,但那股酸软的感觉一直延续到喉咙和嘴唇,他已经失去了叫喊的力量。
田梦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那张脸上布满了忧伤、怜悯和不舍。
“田梦,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林轩用焦灼的眼神这样“说”。
“对不起,我爱你。”田梦说,“但是,你爱的只是堂娜,这让我……情何以堪?我给你机会了,一次一次的,你只是固执地爱着堂娜,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这一生,除了爱你,就只能奉献给51地区了。不要怪我,是你逼我这样做。对不起,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