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 暮春
几头小猪在草地上欢快的打着滚,一名长相清秀的年轻人坐在旁边的土堆上看着小猪。
春天的空气很新鲜并充斥着野草的芳香,项飞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些,老爹佝偻着背咳个不停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或许老爹又咳得上不来气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微锁,项飞跟老爹相依为命的在村子里生活了四五年,近一两年来老爹的哮喘越来越严重,“万一……”项飞真不敢再想下去。
他轻轻的锤了锤脑袋,他只记得这几年跟老爹生活在一起,至于以前做过什么,丝毫都想不起来,听老爹说,当时他得了很可怕的高烧晕倒在老爹的门外,老爹背着他走了几十里路到镇上才治好了他的病。
在他的心里老爹是他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都要治好老爹的病。
“还在为老爹的病担心吗?”望着愁眉不展的项飞,黄奇轻声问道。
“嗯。”项飞默默的点点头。
“我知道一个治疗哮喘的偏方,可惜弄到那几味药非常困难,”黄奇劝解着,“不过小兄弟你放心,如果有机会弄到,我一定会给你送过来的。”
“真的?”听到他的话,项飞的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不过转念一想,或许人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能当真的。
他与黄奇相识不过四五天的时间,黄奇是一名猪贩子,到村子里来贩猪,暂时住在项飞家里。
看到他的眉头舒展了一些,黄奇背着手望着不远处的那道山岗说道:“那道岗子好像很长哦。”
土岗连绵五六里,高约一丈,岗子上全是黑土,除了一些野蒿之外没有别的植被,更像是一条黑色的大鱼卧在那里。
项飞抬头看了看,说道:“是啊,听村子里的老人讲,这道岗子已经存在数百年了,好像能自动生长似的,不论村民怎么取土,岗子永远都是那么高。”
“嗯,”黄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你看那道岗子像什么?”
“像一条黑鱼!”项飞不假思索的说道。
“是很像,”黄奇眯着眼睛说道,“千尺看势,百尺看形,土岗扁平,上面的野蒿如同鱼鳍,整体像一条无头的鱼。”
“无头的鱼?”项飞学着黄奇的样子眯着眼睛,果然在水塘边上,土岗陡然断开,看形状如果再延伸出一部分便应该是鱼头了,而如今却好像是被人把头砍断了似的。
黄奇轻轻的拍了拍项飞的肩膀,“其实鱼并不是无头,而是把头伸进了前面的水潭里面。那个水潭就叫黑泥坎吧?”
水潭方圆上百亩,就算是响晴的天气,在远处望去水潭里的水也是黧黑色的,站在水潭边上能够感觉到明显的寒意,水潭的周围寸草不生。
据说有人在黑泥坎里捕鱼,一连好几网都是空的,最后一网向上拉的时候感觉沉甸甸的,他非常高兴,以为一定大有收获,网快要到岸边的时候就看到网里有个黑乎乎的很大的东西,再向上拉的时候,那个东西忽然一翻身,“嘭”的一声溅起一丈多高的水花,一股大力顺着网绳传过来,那人险些被拉进水潭里,幸亏他反应很快,赶紧松开手,眼见着网绳急速的向着水潭里沉了下去,他的手上已经被勒出来一道口子,血液汩汩的流了出来,他失魂落魄的跑回村子,逢人就说黑泥坎里有一条黑鱼精,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靠近黑泥坎了。
听项飞讲完了这些,黄奇微微点头,:“百年为精千年为怪,黑鱼本身寿命就很长,活了数百年也通了人气,恐怕村子要不得安宁了。”
“水潭上常年都笼罩着一层黑气,”望着水潭,项飞喃喃的说道,“如果真的有黑鱼精,村子里的人该怎么办?”
“你能看到水潭的上面有黑气?”黄奇走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项飞。
“难道你看不到吗?”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项飞反问道。
“我也能看到,”言不由衷的说着话,黄奇颓然坐了下来。
其实他根本就看不到,据说整个相灵界能够看到灵气的人不会超过五根手指的数量。
难道是这个年轻人深藏不露吗?黄奇又仔细的观察着项飞,见他面色坦然,目光有些担忧的望着那个水潭。
在世间行走数十年,黄奇什么样的人都见过,确认自己不会看走了眼,或许这个年轻人有着极好的天赋吧。
“到那时,你们村子里的人只能搬离这里了。”黄奇继续说道,“因为黑鱼精不会再以鱼虾为食,而是成了真正的妖精,它会通过吃人获得灵气。”
“真的有那么严重?”项飞忽的转过头来紧盯着黄奇。
“喂,你看什么?”黄奇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你是相灵师吧?”项飞有些突兀的问,“懂得这些的一定是相灵师。老爹曾经在酒后跟我提起过,天底下有一种非常神秘的职业,名叫相灵师,他们不仅懂得堪舆之术,更能够利用万物相生相克的原理,消灭存在世上的精怪,据说那些精怪身上全是宝贝,除了价值连城之外,更能使人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那些人行走在各地,神出鬼没,行踪不定。”项飞有些神往的说道,“你懂的这么多,一定是相灵师。”
黄奇尴尬的一笑,“小兄弟,你太抬举我了,其实我不过是一个略知一二的猪贩子罢了,哪里是什么相灵师?看到这个地形,我也是随便胡诌了几句,你可别当真哦。”
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项飞还是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家伙行事诡秘,到村子里来好像有所图谋,以后还得多加提防。
天要黑下来了,项飞帮着黄奇把猪牵回村子。
黄奇特意去买了些酒肉回来,说再过两天就要离开了,今天特意买点好吃的答谢他们爷两个。
与往日不同的是,老爹也把烟袋锅插在裤带上,很有兴致的喝起酒来。
三个人不一会就把黄奇买来的二斤白酒全部喝光了,收拾了残席之后,项飞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躺在了炕上。
黄奇行踪诡秘,每到三更的时候就会牵着一头猪出去,回来时猪又不见了,这早就引起了项飞的怀疑。
快到三更天的时候,他一翻身坐起来,看到老爹睡得正香,他悄悄的下地穿好鞋,然后躲在院子外面的一棵大柳树后面。
今晚的月色很不错,十几丈以内的事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项飞异常的兴奋,蹲在树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的大门。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院子里还是没有动静,“今天黄奇不会出来了吗?”
项飞裹紧外衣,虽然已经是暮春时分,夜里还是有点冷。
兴奋冷淡下来,项飞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刚想回屋,忽听屋门轻轻一响,“出来了!”他高兴的险些跳起来,赶紧藏好。
果然,过了不一会,大门被推开,黄奇牵着一头小猪走出了院子。
他像做贼似的,先探头向着四周瞧了瞧,见没有人,才牵着猪大步的向着村西走去。
项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怀里更像是揣着十几头小猪不停的跳动着,他压抑住兴奋的心情,在距离黄奇七八丈远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跟着。
黄奇出了村子并没有拐弯,而是径直前行,“他走的正是去黑泥坎的路!”项飞微微一愣,他去那里干什么?
那条小路很窄,仅仅能够容下一辆马车通过,黄奇好像对那条路很熟,脚步很快,不一会就走到了潭边。
项飞躲在距离水潭不远的树林里,兴奋早就随着冷汗一扫而光,更多的是恐惧与惊疑,“深更半夜的,黄奇到阴森的河边来干什么?”
月光照在河面上并没有粼粼的波光,相反的似乎有着浓浓的黑气把月光全部吸进了潭水之中,水潭附近显得更加的阴森恐怖。
小猪好像也对水潭深感恐惧,在距离水潭很远处便停了下来,不管黄奇怎么用力拉,它总是吱吱的嚎叫着,不肯前进一步。
黄奇只得停下脚步,从身后的皮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扔在小猪面前,小猪忙不迭的吃了下去。
项飞隐约看到那是一个小药丸。
吃掉药丸之后,小猪竟然异常顺从的被黄奇牵着走到了潭边。
看看四下无人,黄奇把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口哨,在夜色中那声口哨仿佛枭鸣似的,异常的刺耳,项飞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打完口哨之后,黄奇抱起小猪用力的向着潭中扔了出去,只听得“噗通”一声闷响,水花飞溅起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