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那些青梅竹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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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那些青梅竹马的事 (8)

我曾经在一篇四不像的文章里写到过朝阳南巷,也写到过阿四,不过,限于篇幅,就没有现在这样详细了。所以在这里得好好表上一表。

其实那条巷子现在已经改变了很多,譬如现在的那条小路已经换成了水泥的台阶,看起来已经安全很多了,不会发生狗吃屎或者老逼晒太阳这类似的事件,不过,那陡是没法改的,就好象那里氤氲经年不散的尿骚味一样,虽然住在巷子里的人用标语进行着激烈的恐吓,譬如在此大小便者猪狗不如或者在此大小便者全家死光光,到后来,那标语已经改成了在此大小便罚款五十元。

不过,这些丝毫不能阻止小便的同志们,他们每次走到这里,都要四处张望一下,然后就拉开裤链,露出肥白可爱的******,然后就开始牵起亮晶晶的一条来,边洒尿边四处张望,内心充满了汤姆汉克斯的快乐,那些快乐的尿液在班驳的墙上形成或白或花的图案,那是很厚的土墙,看起来就好象开了花。

阿四家就住在巷子里左手边的那幢黑色的瓦房里,那瓦房没我家好,因为我家不是土墙,而是青砖墙。阿四家的土墙在墙根处已经被时间或者其他东西腐蚀得凹了很多下去,可它只是不倒,这倒也是件有趣的事情,那条巷子的路上有一道细细的明沟,里面经年流淌着黑色浑浊而又恶臭得让人掩鼻的脏水,那味儿已经远超出了尿骚气。每次过那条巷子我都会想,这里的人怎么就闻得习惯呢?想到这里,坏习惯又来了,在我的脑子里马上就浮现出一句,久居鲍鱼之肆而不知其臭。人是种非常奇怪的生物,如果长期在臭味里居住,那就会觉得这臭味也是一种香了,如果让他离开,大概他还过不习惯呢。

阿四家就在巷子边有一个小小的入口,那也是个小小的坡,沿着坡走不了几步,就有一个小小的院坝,院坝里是块黑色的泥地,已经被人走得瓷实,在地面上起了不少的小球,非常坚硬,如果不小心还要被它拌倒。

站在泥地里,你就可以看见阿四家巨大的陶屋,当然,现在叫客厅,不过这个词汇实在是太奢侈了,还是叫陶屋实在些,阿四家的陶屋和当时很多人家的一样,在陶屋正中间供着天地君亲师大红的纸幅,在这条幅下还粘着很多小纸条,红底黑字,很是鲜明,林林总总的条幅下,有一个小小的香案,香案上有着小小的香炉,上面有烧残的香柱和满积的黯淡香灰,哦,那香案上还有几个蒙着薄灰的小小老钱,那是用来打卦的。

在陶屋的一边,还放了口巨大的棺材,我们这里不叫棺材,叫木头。那木头放在她家陶屋里一放就是很多年,很明显,那是为她老爹准备的。她老爹每天都包着白色的头围,穿着一双露脚的草鞋和一件很破旧的衣服,目光恹恹地坐在大门口抽叶子烟,一脸的等死表情,可是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死,以至让我奇怪起来,既然迟迟都不死,干嘛那么早就把木头买了,而且每天都要守着它抽叶子烟?我觉得很是奇怪。

木头肯定是要用来装死人的,放在陶屋中间,那就意味着有人要死,如果没有人死,那就是说,很快这里就有人死,如果没有人死或者没有人很快要死,那就大大的浪费了资源和表情,譬如我每次到她家去,我就觉得阿四家老爹没有死对大家都是很遗憾的事情,而且我也觉得这个坐在门口望着木头抽叶子烟的老***面目相当可憎。因为他的表情恹恹,充满了厌世的意味,而且还守着个巨大的木头举棋不定,这说明他这一辈子乏善可陈,除了等死,他这一生就再没有其他的主题。

阿四家有好几个哥哥,有老大老二老三老五,这些都是很聪明的男性,在以后的人生路途中展现着各自的多姿多彩,当然,这是我后面要说的故事,现在先按下不表。

阿四每天都要从她放着木头的陶屋里走出来,然后走出那条流淌着脏水的明沟,经过氤氲着尿骚味的巷子口,一路向下,踩着陡峭的泥路,小心翼翼地下来,路过不宽的马路,然后就迈进了邻家女儿的大门,这从我家门口就可以看得见。

阿四家比较穷,所以她穿得也不好,有时我还看见她穿补着疤的裤子,她很小心地遮掩,可是躲不过我的眼睛。其实她用不着躲,她身上穿的那件宽大的父母装就已经暴露了,和邻家女儿比起来,她就显得非常寒酸了,因为邻家女儿穿的衣服总是很新,而且还比较漂亮,这是因为她老爹上着班的缘故。

有时我也很羡慕邻家女儿有个上班的老爹,我也想有个上班的老爹,可我老爹没有上班,那时他正开始搞建筑,他是个劳改犯,是写反动诗词入的狱,出来后,当地政府知道他会搞建筑,所以就让他去修合理仓,修完了合理仓,又把他抓起来扔进监狱,说他有问题,所以我父亲很乖地被扔进了监狱,后来又被莫名其妙的放了出来,我觉得我老爹既然是这样的人,那他肯定和上班无缘了,所以我童年时对父亲只是感到遗憾,觉得我的父亲不够伟大,这实在是件让人伤心的事情。不过,他后来毕竟还是上了班,但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因为阿四的参于,邻家女儿和我兄弟的恋情也就岌岌可危起来,对于这件事,说实在话我是很开心的,看着他们闹别扭,我心花怒放,非常想唱歌,那段时间,邻家女儿就没再找我兄弟了,我兄弟走她家去,她看着他也是不理不睬的,可是我的兄弟竟然不以为意,他只是搬了根小板凳,就那么有滋有味地看起电视来,如入无人之境。

邻家女儿常常翻白眼给他看,他也装着不知道,只是阿四来了后,他就兴冲冲地和她跑出了门,我则笑嘻嘻地坐在一边望着邻家女儿,非常想看她哭鼻子,可是她对我则是一脸的怒容,对着我吼,死老冬,你找死蛮?望什么望?

我这时候就哈哈地笑着站起来走了,看似我走了,其实我没有走,我只是悄悄的折了回来,躲在门后望邻家女儿,看她会不会哭鼻子,每次我都会看见邻家女儿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骂,死小唐,臭小唐,好不要脸,和阿四这样的姑娘笑嘻嘻的,小流氓,你不得好。

骂着骂着,她就捂着脸呜呜地开哭,声音低得好象一只苍蝇叫或者尖嘴蚊翅膀的扇动,每次看到这里,我心里又开心又难受,那种味道无法形容,开心的是她终于被小唐气哭了,难受的是我竟然不能帮助她,帮助?她?我干嘛要帮助她?每次我有了恻隐之心,都会被以前的愤怒代替,我觉得邻家女儿有那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阿四的油炸耙很快就没有了,事实上,她的油炸耙我兄弟只得吃过一回,剩下来的尽是阿四的信誓旦旦,她经常对我兄弟说,小唐,明天就有油炸耙吃了,你和我玩吧,你要相信我,这是真的,我老妈都在打糯米了,明天就有油炸耙吃了。开始我兄弟还对她深信不疑,可是后来就觉得有问题了,因为她说了那么多次吃油炸耙,可是到底没有见过一个,所以就觉得自己上了当,于是就不再睬她,转过头来又去找邻家女儿玩,可是邻家女儿死活不张他,这让他很是苦恼起来。

我冷静地看着他们的故事在我面前上映,觉得我兄弟,阿四,乃至邻家女儿都是活该,他们实在是太蠢了,蠢不可极,可是他们到底蠢在什么地方呢?想到这里,我又困惑了,显然这已经超出了我年龄理解的范围,所以我在好不想这事情。

日子就这么的过了下去,看起来很平淡,事实上也很平淡,好象发生着一些什么,又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好象白日做梦一样似有似无,如幻电如泡影。当作如是观。

在我这段回忆里,季节是混淆不清的,有时我感觉那些故事好象是发生在春天,又好象在秋天,总之,这段记忆有点混沌,我总是忘了它们发生的时节。或者,什么季节已经不太重要,因为夏天不是太热,冬天也不是太冷,反正天空总是蓝的,蓝得好象透明的玻璃,干净,晶莹,毫无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