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道德情操论轻松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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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论道德哲学体系(4)

所以,内心的感觉决定着我们的愉快和痛苦,如果我们身上的这一部分天性处于良好的倾向之中,如果我们的想法和看法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么,我们的肉体不论受到何种影响,都显得微乎其微。即使我们在肉体上遭遇巨大的痛苦,只要我们保持理智和判断力的统治地位,便仍可享受到愉悦之情。

为了使自己感到快乐,我们可以追忆过去的快乐和展望将来的快乐。甚至,我们可以在必须忍受某种痛苦时回想当初快乐的样子,以减轻自己的痛苦。我们害怕痛苦持续不断以及可能遭受更大的痛苦,都是内心某种想法的结果。这种不良想法可以通过某些比较恰当的情感得到改善,即:如果我们的痛苦是巨大的,那么这种痛苦持续的时间可能很短;如果它们持续的时间很长,那么这种痛苦可能是适度的,并且其间有许多时间可能减轻。总之,在伊壁鸠鲁看来,即使是死亡,也只是所有感觉、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的终止,不能将它看成是一种罪恶。他说,如果我们活着,死亡就不来;如果死亡来了,我们就不再活着。所以,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

如果眼前快乐的感觉如同无须害怕的痛苦的实际感觉一样微小,那么,它便是不值得追求的。痛苦感觉给人的刺激性比快乐感觉给人的刺激性大得多,所以,如果痛苦感觉只能稍微减少心情的愉悦,那么,快乐感觉增加心情的愉悦程度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如果肉体没有受到痛苦,内心也不害怕和担心,肉体上所增加的愉快感觉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虽然情况可能有所不同,但将这种情况视为增加了上述处境中的幸福,仍是不合适的。

肉体所感受到的舒适和内心所感受到的安宁,是人性最理想的状态,是人所能享受到的最完美的幸福。所有美德的唯一目标,都以人类天性追求的这个伟大目标为标准。伊壁鸠鲁曾说,一切美德之所以被追求,并不是因为其自身的缘故,而是因为它们具有达到这个目标的倾向。比如说谨慎,作为美德的根源和基本要素之一,它并不是因为本身而被人追求,而是因为内心那种小心、勤奋和深重的状态,具有促成最大的善行和消除最大的邪恶的倾向。

自我克制是同快乐有关的一种谨慎。回避快乐,抑制和限制我们对于享乐的天然激情,当然绝不可能是因其自身而被人追求。这种自我克制的美德的价值,全部来自它的效用,来自它能使我们为了将来更大的享乐而推迟眼前的享乐,或者能使我们避免受到有可能跟随眼前的享乐而来的某种更大的痛苦。

我们经常坚强地处于这样的境况:勤劳不懈、忍受痛苦、勇敢面对危险或死亡。这并不是人类天性所愿意追求的境况,我们之所以如此选择,只是为了避免更大的不幸。我们不辞辛劳是为了避免贫穷带来的更大的羞耻和痛苦;我们勇敢面对危险和死亡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自由和财产,保护取得快乐和幸福的方法和手段,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坚强使我们毫无怨言地做着所有这一切,它是在面对痛苦、艰难和危险时表现出来的优秀品质。

正义也与此相同。放弃属于他人的东西并不是人的天性所愿意的。对他人来说,我们占有自己的东西肯定没有他们占有好。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应当放弃占有任何属于我们的东西,否则,他们不正义的行为将会引起人们的憎恨和愤怒。他们内心的安宁将会荡然无存,他们会因可能遭受人们的惩罚而惊恐不安。还有一种正义,即存在于按照邻居、亲属、朋友、上司等各种关系来对他们做出相应好事之中的正义。如果我们的行为在这些不同关系中总是合宜得体,那么,我们就会得到他人的尊敬和爱戴,否则,只会招致他人的轻视和憎恶。前一种行为,必然让我们实现欲望中最大和最根本的目标,如舒适、平静等;后一种行为,必然危及这种舒适和平静。所以,正义作为全部美德中最重要的美德,其本质就是我们对周围的人和事所采取的谨慎态度。

以上就是伊壁鸠鲁关于美德本质的主要论述。令人费解的是,这个被描述为和蔼可亲的哲学家竟然没有注意到:无论这些美德或者与其相反的罪恶对于我们肉体上的舒适和安全具有何种倾向,它们在他人身上自然而然地激发出来的情感,比起其他的结果来,是更加强烈的欲望或厌恶的对象;成为一个和蔼可亲的人、成为被人尊重的人、成为尊敬的合宜对象,比之所有这些爱戴、尊重和尊敬所能导致的我们肉体上的舒适和安全来,是每一个善良的心灵更为重视的事情;相反,成为被人憎恶的人、成为被人藐视的人、成为愤恨的合宜对象,比起我们的肉体因为被人憎恶、藐视和愤恨而遭受到的全部痛苦来,是更可怕的事情;结果是,我们对某种品质的渴望和对另一种品质的厌恶,不会来自任何一种这样的考虑,即对这些品质对我们的肉体所能产生的后果的考虑。

显然,伊壁鸠鲁的这种体系完全不同于我一直在努力建立的体系。不过,他的这种体系产生于哪一方面,产生于对天性的何种看法或观点,是十分明了的。在造物主的安排下,美德在一切场合充当着智慧的代名词,它是获得安全和利益的最可靠和最灵活的手段。他人平时对我们看法的好坏,是支持我们还是反对我们,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我们的成功和失败。要避免他人对我们不利的评价,最好的办法就是使自己成为前者而不是后者的合宜对象。

正如苏格拉底所说:“如果你想拥有一个优秀音乐家的声誉,最可行的办法就是成为一个优秀的音乐家;如果你想被人认为有能力像将军或政治家一样为国效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获取指挥战争和治理国家的经验,并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或政治家。”苏格拉底的话告诉我们,如果你想被人们称为一个有理智的、自制的和正直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这样的人。只要你成为一个真正和蔼可亲的、受人敬重的人,人们对你的爱戴和尊敬便会将你包围。

践行美德会给人带来诸多好处,行为恶劣终会对己不利。这无疑给美德打上了合宜的印记,给丑恶打上了不合宜的印记。自制、宽容、正直、仁厚这类美德不仅因其自身,而且因其具有最高程度的智慧和谨慎这种附加品质而受到人们的赞扬。与此相反的是,无度、怯懦、不义、狠毒这类恶行,不仅因其自身,而且因其最缺乏远见的愚蠢和懦弱这种附加品质而遭到人们的诘难。

美德的这种合宜性,似乎是伊壁鸠鲁所注意到的唯一部分。这种合宜性的确也最为常见,人们在考虑自己的行为时最容易想到它。但伊壁鸠鲁这种将各种美德都归结为一种合宜性的做法,助长了一种不良习惯,即根据尽可能少的原则来说明一切表面现象。这种习惯是一切人都会有的天然习惯,尤其是某些哲学家,特别喜欢以这种癖好来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

显然,当伊壁鸠鲁这个原子论哲学的伟大支持者,将各种天然欲望和厌恶的基本对象都归结为肉体的快乐和痛苦时,他便更深地沉溺于这种习惯之中。原子论学从最明显、最常见的物质细小部分的形状、运动和排列中推导出人体的一切力量和技能,伊壁鸠鲁也运用同样方法根据上述最明显和最常见的东西来说明内心的一切情感和激情,由此,他在心理上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伊壁鸠鲁认为,美德存在于以最合适的方法去获得天然欲望的各种基本对象的行动之中。这是伊壁鸠鲁体系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和芝诺体系的相同之处。其与三者的不同之处在于,对天然欲望的基本对象所作说明的不同,及对美德的优点、或对这种品质应当得到尊敬的原因所作说明的不同。

例如,在伊壁鸠鲁看来,天然欲望的基本对象就是肉体上的快乐和痛苦,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其他三位哲学家则认为,天然欲望的基本对象还包含许多其他的内容,如知识、亲朋好友、国家的繁荣富强等,这些东西都因其自身的缘故而成为人们的基本需求。

又如,伊壁鸠鲁认为,美德本身并不值得去追求,它也不是天然欲望的根本目标,只是因为具有防止痛苦和促进舒适和快乐这种倾向,才成为适宜追求的东西。对此,其他三位哲学家则持完全相反的观点。他们认为,美德之所以值得去追求,不仅因为它是实现天然欲望的其他一些基本目标的手段,而且是因为它是比其他所有目标更重要的东西;人的幸福不仅因被动感觉的愉快而存在,也因其自身积极努力的合宜性而存在。

道德点评

最早对美德存在于审慎之中这一认识做出系统论述的是伊壁鸠鲁的学说体系。伊壁鸠鲁认为,肉体的快乐和痛苦是天然欲望和厌恶的首要对象。内心的快乐和痛苦,最终来自肉体上的快乐和痛苦,但它们又要比肉体上的感觉更加广泛。个人所感受到的最幸福的状态是肉体的舒适和心灵的平静。伊壁鸠鲁把各种美德都归结为一种合宜性,把各种天然欲望和厌恶的对象都归结为肉体的快乐和痛苦。

③论主张美德以仁慈为本的学说

有一种体系认为,美德存在于仁慈之中。这种体系的历史非常悠久,似乎是奥古斯都时代及其以后大部分哲学家的体系。这些体系的哲学家们以折衷派自居,主要信奉柏拉图和毕达哥拉斯的观点,并因此而被人们称为晚期柏拉图主义者。

这种体系认为,在神的天性中,仁慈是唯一的行为准则,它指导着其他所有品质的展现。神的善良本性所提出的目标,通过神自身的智慧所产生的无穷力量来实现。仁慈的品质至高无上,且支配一切品质,所有其他品质都处于从属地位,神的行为所表现出的全部美德或全部道德也因这种品质而产生。

人类内心的仁慈及其他一切美德,都存在于同神的美德的某些相似或部分相同之中,因而,也都存在于充满着影响神的一切行为的那种仁慈的相同原则之中。人类因这种目的产生的行为,无疑是值得赞赏的,甚至在神看来可以称之为优点。人类要想仿效神的行为,要想对神的一切美德表示虔诚的恭顺和赞美,要想树立像神那样神圣的原则,使自己的情感更接近至善至美的品质,就必须做出充满仁慈的行为。这正是这种哲学的主要目的。

这种体系一度受到人们的尊敬和追捧,甚至在宗教改革之后,也被一些极其虔诚和博学的以及态度极为和蔼的神学家们所接受。其中,最著名的当然是已故的哈奇森博士。他具有敏锐的观察力、深刻的哲理性,以及非凡的理智和卓越的见识。

哈奇森博士认为,人类天性的许多表面现象已经证实,美德存在于仁慈之中。作为人类所有情感中最优雅和最令人愉悦的情感,合宜的仁慈总能得到人们的认可。并且,由于它必然倾向于行善,所以它总是人们感激和报答的合宜对象。正因为此,仁慈在我们的各种天然情感中占据了比其他各种情感更高尚的地位。

仁慈的癖好会使人感到些许不快,而其他各种激情的癖好,总使人感到极大的憎恶。人们都会憎恨过分的自私、狠毒及记恨,但即使最过分的溺爱、甚至带有偏心的友爱,也不会招致他们如此程度的厌恶。在他们看来,只有仁慈这种激情,才可以尽情发泄而无须顾及其合宜性,并且仍然保持着一些迷人之处,甚至在某种本能的善意之中,也存在一些令人感到高兴的东西。人们在这种本能的善意下不断地做好事,从不去理会这种行为是责备还是赞同的合宜对象。其他激情则不同,它们一旦为人所弃,缺乏合宜感,便不再令人感到愉快。

由仁慈情感产生的行为,在这种情感的作用下产生了一种优于其他行为的美感,所以,仁慈情感的缺乏,或是同这种情感相反的倾向更多,就会导致道德上的缺陷。道德有所缺陷的行为之所以受到惩罚,又是因为对身边的人的幸福缺乏足够的关注,即缺乏仁慈、慈爱。

此外,哈奇森博士还认为,当在因仁慈情感而产生的行为中发现其他动机时,我们对这种行为的优点的感觉就会减弱,甚至完全消失。例如,如果一个被认为出自感激之心的行动,被人发现它是出自一种想得到某种恩惠的期望;或者,如果一个被认为出自公益精神的行动,被人发现它的根本动机是希望得到金钱报酬,这样一种发现,就会使赞赏这些行为的想法荡然无存。

掺杂任何自私的动机,都会削减或完全消除行为在不含有任何自私动机时所具有的那种优点,所以,哈奇森认为,美德只存在于纯粹而又无私的仁慈之中。

与此相反,那些通常被认为出自某种自私动机的行为,如果被发现其实是出自某种仁慈的动机时,就会大大增强我们对这些行为的优点的认识。生活中,那些努力去增进自己幸福的人,不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而是想做一些有益的事情和对自己的恩人作适当的报答,他们往往能得到我们的热爱和尊重。这样的事实再一次说明,只有仁慈才能为任何一种行为打上美德的标记。

之后哈奇森还想到,对怀疑者们就行为的正当性所展开的全部争论,究竟什么证据才能合理证明那种美德的明白无疑。他说,既然所有争辩者不断提到公众的利益,他们便普遍承认,任何有助于人类幸福的行为,都是正确的、值得赞赏的和具有美德的;相反的行为,就是错误的、应当责备的和邪恶的。在后来发生的关于消极顺从和抵抗的正确性的争论中,人们看法的截然不同在于:当特殊利益受到侵犯时,常见的屈服是否有可能带来比短暂的抵抗更大的罪恶?总体来说,最有利于人类幸福的行为,在道德上绝对是善良的,哈奇森对此深信不疑。

作为唯一能使任何行为具有美德品质动机的仁慈,其情感越强烈,行为就越能得到赞扬。以谋求某个大团体的幸福的行为,比谋求某个较小组织的幸福的那些行为具有更大的仁慈,因此,他们相应地具有更多的美德。一切情感中具有最大美德的,是以一切有理智生物的幸福为自己奋斗目标的情感。相反,在某一方面可能属于美德这种品质的那些情感中具有极少美德的,是仅以个人的幸福,如一个儿子、一个兄弟或一个朋友的幸福为目标的那种情感。

品德的完美,通过指导我们的全部行动以增进最大可能的利益的过程体现出来,通过使所有较低级的情感服从于对人类普遍幸福的追求这种做法体现出来,通过只把个人看成是芸芸众生之一,认为个人的幸福只有在不违反或有助于全体的幸福时才能去追求的看法体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