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短信体微型小说78则
3496000000017

第17章 处世篇(2)

后来,我终于悟出了这样一个道理:“欠债,是糟糕的贫穷。”从19岁起,我便开始循着先辈的样子,在每一条冰冷泥泞的秋埂上学会善良无私地劳作、学会刚直不阿地站立。

惩罚

一位内地企业家到香港办厂,他住的别墅到停车地要经过一段“S”形草地,其实路很短。那天,他出门晚了,一急便从草地直接穿过,跨过低栏就上车。

这时,一位年轻的香港警察走了过来,很礼貌地给他撕了张罚单,处罚280元港币。他愣了,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280元港币折合人民币也不过区区300元,问题是太丢面子了,而且是丢在香港。这对于一个处处让人仰视、什么事都可以摆平的“领导”来说,心理上无论如何难以接受。

但现在没人帮他,这是在香港,就他们两个人。一个西装革履的内地大老总,面对一个一脸稚气的香港警察。

那时,阳光极好,从维多利亚港湾升起的朝阳,温柔异常,将老总的面孔照得红扑扑的。他尴尬地笑着,赶忙递上盒好烟,低三下四地说:“对不起,我错了。主要是有急事……”

那年轻警察也笑了。他虽然听不懂老总那“半土半洋”的普通话,但明白意思,摆摆手很礼貌地谢绝了香烟。

老总见对方笑了,且很真诚,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使劲比划着:“我保证,下不为例,绝对下不为例!”年轻警察始终微笑着。

老总的心彻底放下了。他收起罚单,向对方亲切地“拜拜”一声,开车走了,在警察微笑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这件事,很快忘记了。一星期后,他收到了法院的传票。老总莫名其妙,没做犯法的事啊!急忙找律师,律师问他近日有无“犯规”的情况?

他冥思苦想,猛地想到了那次过草地。律师听他的叙述后摇头道:“事情并没有解决。按香港法律,一个星期不到指定地点交罚款,法院传你;再不理睬,就要拘捕你。”

老总慌神了,忙请律师疏通。律师说道:“这不比内地,没用的,我也不会去疏通。最好的办法,老老实实认错受罚。”老总没辙了。

开庭那天,还有几个“犯规”的人。老总确实老实,见到法官,就点头哈腰地笑。法官问他“犯罪”事实,他一一承认,毫不犯犟。

谁知审判结果,其他人都按罚单罚,惟独他加罚一倍:560元港币。他憋气,又不敢问,交了罚款就去找律师。

律师也莫名其妙,建议他直接去问法官,并说这是法律允许的,很正常。老总想了想,决定学秋菊讨个说法,不能当冤大头。

老总去一问,法官很严肃:“违反了法规,自己也承认,可见法官就笑,这本身就是藐视法庭,所以加重处罚。”

打电话

A先生的女儿住院后,突然被查出长了肿瘤。A先生心急如焚,知道这病治疗起来得用一大笔钱。为救女儿,心急火燎的A先生,这个时候自然想到了身边的有钱人。

A先生想到了大款刘。大款刘是很有钱的,开着7家连锁店,住着高级别墅,坐着“宝马”。只是除了同学关系,A先生和大款刘很少来往。

A先生又想到了王。王是A先生的早年同事,现在是房地产商,火得很。大楼跟气吹似的,一栋栋地往上蹿。王最少也有半个亿。

A先生还想到了很多可以求助的人。有病乱投医嘛。A先生能想到的,全给想到了,基本上是一网打尽。

可A先生深知这个年代,是一个不能借钱的年代。大家都怕有人突然敲门,突然来找你的麻烦,突然向你张口。如今早就不是那个简单的年代了。

A先生是个好人,是个一向都不麻烦别人的人,并懂得自己的事情,一定要自己解决的道理。对朋友,对同事,A先生就是一个从来都没有事的人。

但作为一个人,谁都是会有事的。A先生怎么就会没有事?A先生也是人啊!可最终,A先生到底还是没有打扰这些有钱的朋友。

A先生想来想去,准备自己卖掉房子救女儿。A先生真是一个好人。这么困难,就是默默地自己咬牙,不向别人吐露一个字。

就在A先生要卖掉房子的时候,医院却传来消息,说他的女儿是良性瘤,只要做一个小手术就可以了。A先生转忧为喜,真是万分的庆幸。

不过转过头来,A先生又想到那些朋友、同学、同事。A先生想,自己有困难的时候,想到了人家,自己没事的时候,也不应该把人家忘了个干净!

A先生检讨自己太不像话。你看,A先生是多好的一个人!A先生女儿的手术做得很顺利,很快就出了院。A先生心中一片晴空朗日。

A先生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他拿起电话一一找到那些旧日的朋友,很想和他们共享一下心中的快乐。

A先生是极自然,极诚恳的,A先生不是要求谁。要求谁时的A先生,并没有给谁打过电话。现在的A先生只是高兴,只是想把高兴的气氛带给大家,是一种分享。

开超市的大款刘听到是A,寒暄了两句,说他现在贷款两千多万元。A要有小忙他还能帮,大忙是真的帮不上。A先生愣住了,他并没有说要请谁帮忙啊。

房地产的朋友王,听到是A,同样十分警觉,每一句话都很小心。说A你有事就直说吧。别看我做房地产,其实我也很困难,到处欠债。A先生拿着电话,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A先生打了几个电话,大家都警觉地小心着,惟恐A先生给他们摆下什么套,敲他们的竹扛。

A先生真是扫兴。他只是想与人共享他的好心情,只想和朋友们打个招呼,问一声好。简单得很。然而向A先生回赠的信息,却都是躲躲闪闪的言辞。

现代人把一切都想得复杂了。当你突然给一个人打电话时,对方总会小心地问你是不是有事,总会因此而感到紧张,总是想你绝不会没有目的的给他打电话……

反过来,别人给我们打电话时,我们也一样。就是平日,谁对我们多笑一下,多说几句话,我们也会警觉起来,觉得别人心怀不轨,最少也是目的不纯。

A先生的悲哀,其实就是我们的悲哀。要很轻松,很自然地接听A先生的电话,并从中得到这份分享,大概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无辜的西装

我这人不大讲究穿着,平时很少穿西装出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妻忽然心血来潮,从衣橱里翻出我结婚那天穿的西装,说:“今天就穿这套西装上班吧。”

我想:“穿就穿,反正穿啥都一样。”临出门时一照镜子,人还真精神了许多,索性又将皮鞋脱下擦得锃亮,这才气宇轩昂地去上班。

到了单位,科里几位同事正擦桌子拖地忙得不亦乐乎。在科里,我年纪最轻,这些活平时全是我一人承揽。

我忙去夺黄姐手中的拖把,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早上有点事来晚了。”黄姐猛然发现我西装革履的样子,惊愕不已。

其他同事也发现了我的反常装扮,彼此交换一下眼神,也随声附和道:“是呀,是呀,刘科长走了,以后科里有啥活你尽管吩咐我们就是……”

我顿觉不妙。前几天刘科长升调,科里正处于“无主”状态,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正虚位以待。在科里,我学历最高,况且跟刘科长关系最“铁”,大家对我一致看好。

今天我一穿西装,他们就误认为我已被“内定”为科长了。我正寻思着怎样消除误解,下属单位的大程笑嘻嘻地进来了。

他在淀粉厂分管劳资工作,我们常打交道。这人啥都好,就是嘴巴不牢,对此君我总是敬而远之。

他见我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眼睛陡然一亮:“哟,小王,今天咋突然穿上西装了,看样子你被提拔了吧?啥时候请客?”我连忙否认。

他却不依不饶,坚信自己的判断:“你小子是不是舍不得那百儿八十块钱?”接着他把脸转向埋头看报的大冯,“他骗我,你可不能骗我,告诉我,他是不是真的当上科长了?”

大冯这人城府很深,稍作思忖,便答非所问地说:“是呀,凭小王的才能是完全胜任科长一职的。”

谁知,事情并未就此结束。下午上班时,刚放好车子,门卫老侯不知从哪儿闪了出来。他追在我屁股后面低声下气地说:“王科长,我儿子毕业都快两年了,工作的事还没着落,您当科长了,俺这事您可不能不管呀!”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突然对妻痛恨起来,恨她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让我穿上这套西装。

我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便有谦恭的问候声扑面而来,我无所适从。恰在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铃声大作,是局长叫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我顿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局长臃肿的身体陷在办公桌后面的高背椅里。他斜眼睨我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小王,你这套西装真够气派呀,得2000块钱吧?”我赶紧解释:“结婚时爱人买的。”

局长却对我局促不安的样子视而不见,依旧按他的思路不紧不慢地说下去:“小王呀,局里决定派一名年富力强的同志到下属单位协助工作,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你最合适呀!”

局长的话像一记重槌擂在我心上,我觉得一阵晕眩。“小王,年轻但不能气盛呀!”局长意味深长地说。

我不知是怎么离开局长办公室的,直到走出很远,还依稀听到局长冲着我的后背说:“哈哈,你还别说,这套西装还真不错……”

第一位委托人

约翰的律师事务所里还散发着油漆的气味。约翰很年轻。他的事务所今天早晨刚开张,只有一间等候室和一间工作室。现在,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等着他的第一位委托人。

第一位委托人会是什么人呢?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也许是个巨贾?或者是一个平头百姓?不管他长得怎样,是个什么人,我决不能让他知道他是第一位委托人。

约翰想,谁也不想当第一个,无论是医生还是律师。一个才开张就非常忙碌的律师事务所准能马上赢得顾客的信任。

他正想着,外面楼梯上响起了男人沉重的脚步声。来人慢慢向等候室走过来。约翰满意地听着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接着,工作室半掩的门上响起了敲门声,约翰看见走进来的是一位头发灰白、衣着朴实的男子。他想,这是个会给我带来好运气的老百姓,和老百姓一起耕种的人准会获得丰收。

“请原谅……”来人说。约翰迅速拿起面前的电话:“实在对不起,请稍等一下好吗?我有两个要紧的电话要打。”他随便拨了个号码,静了一秒钟,然后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我是……”来人想打断他的话。约翰摇摇手,“请稍等一下,先生,我马上就招待您。”约翰清了清嗓子,又继续接听他的电话:

“是的,我是约翰·史密斯律师。我可以同五金工人工会主席菲普西先生讲话吗?不在?那今晚6点可以见到他吗?”

“什么?对,就是为机械工狄克逊提出权益要求的那件事。您说什么?对不起,不行,再早我没时间。今天下午我还有好几位委托人。好!就6点。再见。”

“律师先生……”来人说。“好吧,”约翰亲切地微笑道:“既然您这样着急,我就先办您的事。我等会儿再打另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您要委托我办什么案子,先生?”

来人走近几步,报以同样亲切的微笑:“是的,我很着急。您知道干什么工作都是这样的,不过不是委托您办案。我是邮局的,来为您的电话接上线……”

为官有道

副科长的调走,使得“民意预测”成为科里议论的中心话题。

“依愚人之见,副科长人选,乃老胡也,舍此又其谁?”一向说话爱咬文嚼字的老孔边说边吐出一口徐徐上升的烟圈。“智者所见略同也。”我也学着老孔的腔调,引得一阵笑声。

老胡在科里工作已20多年了,虽说在业务上无突出表现之处,但也绝无可挑剔苛求之点。最重要的,他善于做到用自己的工作和行动为领导分忧解愁。

每天早晨,科长的茶水都是老胡冲泡。那茶温,恰是上班铃响后,端起来就能喝的“最佳”温度。午饭也是老胡买来毕恭毕敬地放在科长的桌上。

“老胡,午饭我可以自己去买,你……”“不,科长,您何必要把宝贵时间浪费在买饭上呢!”老胡边说边拿起饭碗就走。

看到他那瘦小的身材和那露出不自然笑容的脸总要使人想起契诃夫笔下的小公务员形象。因此,副科长调走,大家自然地把继任者的准星定在老胡身上。

任命终于下来了,小宋提升为副科长,半路杀出一匹黑马,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这个小宋在科里既不十分勤奋,也不特别聪明,何以提升?

一向以判断准确著称的老孔此时也噤若寒蝉。老胡仍然是那张不自然的笑脸,但那目光中分明是黯然神伤。“宋副科长”不断向大家点头微笑,俨然一颗升起的“新星”。

“铃……”小宋拿起电话:“是李处长,现在我们正在减人增效,您儿子的工作安排过段日子再说吧!”

须臾,又是一阵电话铃,小宋又拿起电话:“噢,是丁科长啊!您内弟的工作调动,已办好手续,下星期就来上班吧!”

下班回家的路上,小宋亲昵地拍着我的肩膀说:“老兄,你不要太迂了。”他城府颇深地对我侃侃而谈。

“官不分大小,都希望身边有个能善于体贴、揣摩自己意图的人,古今中外莫不如此。作为下级,老胡的做法是典型而传统的拍马奉承。而现在更需要科学的掌握理解。

像今天的两个电话,一个是即将离休的老处长,已是昨日黄花,另一个是即将提升为处长的科长,正是炙手可热。哪个对我们科长前途影响更大,这不明摆的事吗!”

小宋的开导使我茅塞顿开,疑团全释。第二天,是阴历二十九,按照惯例,全科同志聚餐。席间,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际,老胡站起来,欲给科长、小宋斟酒,我一把挡住。

“科长、副科长不能再喝了,要考虑他们的健康,酒伤身啊!”小宋酒兴正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满上!”

老胡赶紧拿起了酒瓶子,我又提高了嗓门:“宋科长,你已经喝了8杯了,对身体这样不负责,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小宋就像是不认识我似的,瞪直了眼睛,少顷,他恍然大悟,对我说:“你学得好快呀!”说毕,放声大笑起来。

半年后,科长升任为处长。小宋接替科长的职务。而我走上了仕途的第一级台阶,被任命为副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