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柏拉图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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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柏拉图与美学论(1)

柏拉图的美学论是与时代不可分割的。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哲学自身的演变。公元前6世纪,毕达哥拉斯提出了“美蕴藏于和谐和数形”。这以后经历了赫拉克利特、巴门尼德、苏格拉底,而到了柏拉图时代,美学已经从研究自然哲学向全方位的社会哲学扩展。二是伯罗奔尼撒战争雅典的失利,使得艺术与现实紧密结合。在戏剧领域,民主思想、控诉不义战争对城邦和平的损害,在当时大戏剧家欧里庇得斯的作品中表现得极为强烈。战争后期,艺术大变革更为强烈,曾经的高贵、恢宏、典雅艺术被细腻生动的人物刻画代替。

柏拉图美学论就是建立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的。柏拉图整体美学观念是鄙视大众艺术。他早年倾心于纯文学,对诗歌、戏剧极为青睐,由此他获得了很高的审美情趣。但当他成为一个独断的哲学家之后,艺术则成为他剔除的对象。他的政治乐园将这些他认为的“表象”一扫而光,剩下了他所谓的“属于心灵而非形体的美。”柏拉图的美学观深受其哲学思维影响,理念远远高于现实。而他的美学观则表现为贵族化的、武断的。

一、美的概念

柏拉图眼中的美,是矛盾统一的、和谐对立的、具体而又特殊。柏拉图最终将美概括为“永恒的善的意志的普遍性理念存在”。这是因为一件东西包含许多矛盾是他不可理解的。

“美的本质是什么?什么是美?”柏拉图和其他美学家一样首先对其展开讨论。《大希庇阿斯篇》中,柏拉图借苏格拉底之口对其进行讨论,认为美是具有美的具体事物(年轻的女人、母马、竖琴、汤罐之类具有美质的东西);美是使事物显得美的材质(黄金、白银、钻石);美是某种对精神的满足;美是恰当、有用、有益的物质;美是视觉与听觉引起的快感。

作为柏拉图的“代言人”苏格拉底的观点是:上述观点忽略了美的整体,只抓住美的某一方面,所以是不全面的。对于第一种观点,他说,“任何美的事物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它的美”。这里显然是有表述上的错误的,因为按照柏拉图文法的意思,他就是在说“美之所以为美是因为它的美”——实际上,他的本意是“美来自于表现出的美感和美的性质”。美的东西和美本身一定是迥然不同的。按照赫拉克利特的相对观点说,美必然是对比产生的,而不是单一绝对的。例如汤罐和年轻女人比,自然是后者称得上美,前者变得毫无生动之处,但后者若和美神相比则自然又等而下之。但美作为永恒,本性是不变的。所以一件美的东西,不应该在固定范围内在某些人眼里为美,而在某些人眼里为丑。

“美是黄金,白银”,柏拉图借希庇阿斯之口称,一件不美的东西缀上黄金之后就变成美的了。这时,雅典已经成为古代希腊的第一大金库,提洛岛的黄金已经被秘密地搬运到雅典的一个地方。经历伯罗奔尼撒战争之后,斯巴达人破坏了雅典的政治、城垣,却无法磨灭雅典历史的光荣——据狄奥根尼·拉尔修所述,雅典的黄金被铸上雅典娜和猫头鹰的标志,在当时是成色最好的。对黄金的如此膜拜必然影响普通雅典人的审美观,但柏拉图批驳说:“所有的东西不一定都必须用黄金装点成,用黄金装饰的不一定都是美的……菲迪亚斯的圣灵雅典娜巨像所用的便不都是黄金——她毫无疑问是美的——然而除了盔甲是用黄金装饰的,其他都是彩色的大理石和水晶、紫玉雕刻成的……”黄金之所以让人觉得美是因为其中的固有性质与人的感觉契合,但美并不局限于某一质料和质料所构成的单一形式。

希庇阿斯说:“古往今来,包括一切大人物在内所能体会到的最高美感就是家里充塞着金钱,身体健康,长寿地活着,他的名字在全希腊广为传诵,得到人们的尊敬,父母死时可以举办隆重的葬礼,自己过世又有儿女为其操办隆重的葬礼。”美是否是自我满足?像喝醉了如羽化成仙一般呢?必须承认,直到今天,这仍然涵盖的是世界上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最高理想。但这完全是某种审美情趣的问题——柏拉图举出远古时代人类的例子,在黄金时代以前人们便不存在这样的美的情节,另外,希腊时代伟大的英雄们也没有这样的想法,这一点可以从征讨特洛伊城而埋葬在异乡的阿喀琉斯身上看到——人死时并不一定要归于故士。美不同于享受荣耀那样短暂,它是永恒地为任何时代所共识,它带来的满足,不是虚幻的,而是更稳定长久的、超越精神与物质的。

有益、正确、有用的东西称之为“美”,对吗?苏格拉底本人曾表述过类似的观点——“任何有用的东西,都可以被认为是美的或是善的,这完全是从它们带给我们生活上的有效性上去言说的”(这并不是柏拉图的表述,而是色诺芬在《回忆我的老师苏格拉底》中所说出的)。柏拉图同时列举了一个观点,“这必然是有道理的,因为我用木汤匙要强过金制汤匙,因为它至少不会泼洒汤,不会弄灭火,更不会打破汤罐。”在小苏格拉底的犬儒学派和斯多噶学派那里,这样的思想获得了延伸,无论是狄奥根尼的犬儒派还是伊壁鸠鲁派,都是鄙视发达的物质文明的,他们更多地追求简单而实用的纯生活。依照西门子的专利技术,一个人可能宁愿去观赏粗糙的史前石器,也不愿意接受后代精美的、装饰用的刀剑,因为他可以宣称,“那里面包含着更多单纯实用的成分”,这显然是与人类通有的被我们称为“喜新厌旧”的审美情趣相异。柏拉图显然抓住了“原始实用美学”的疵点,他说:“如果一件东西被好人斥为无用,被坏人视为恰当有益的,是否可以被称为美呢?……如果说美是善的原因,善是美的结果,原因和结果自然是不同的,就像父亲和儿子一样不能混同。”美与善紧密相连,但却游离于外,因为善是指导需要的最高端法则。

听觉、视觉引起的快感与美有什么差异和共通呢?这是大多数美的东西的特质,很难想象一件艺术品或其他的歌剧、舞蹈之类的精神享受品脱离了视听上的快感会被人赞颂。换言之,没有视听上的愉悦,美感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但这却不能把美和由听觉、视觉带来的快感联系在一起,因为首先就无法解决由“制度、法律带来的庄严和谐的美感,它们并不能带来视听上的快感”。柏拉图驳斥了“美的快感论”。在他看来,自然味觉、触觉、嗅觉也可以称为美感,但它们与视觉快感显然不同。

美是矛盾统一的、和谐对立的、具体而又特殊,既是外在的,也存在于精神之中。它游离且存在于世俗世界之外,它存在于从古至今的人类发展中,反映了各个阶级各个时代人们审美的普遍情趣。这样的观点可以由辩证法解释,但逻辑上却不合情理,柏拉图将美概括为“永恒的善的意志的普遍性理念存在”,他认为暂时的、肉体的、快感的不属于美。

二、美的和谐

柏拉图认为,和谐是事物美的主要特征,但它是取消了对立与差异的和谐,这与后代哲学家自黑格尔起建立的系统美学论是不同的,他们认为和谐源于矛盾的对立与统一,建立在不和谐的基础上。

“美必和谐”最初源于毕达哥拉斯的“数形智慧逻辑”,他认为“数”是宇宙间最具智慧、最美的,而“数”的最本质特征便是和谐。他认为圆形是一切建筑与雕塑中最基本的线形,球是一切立体中最美的,这都源于他的和谐论。在肉体上,和谐是生命的特色。身体的冷热、干湿像六弦琴的长短、粗细的矛盾对立。快感则是不和谐的反应,主要源于外界刺激。他们认为,和谐由十个始基构成。这种和谐论在古希腊是一种共识,我们也可以从古希腊的建筑和绘画上寻找到和谐论巨大的影响。

柏拉图亦深受和谐论的影响,同时他在其他方面也借鉴了毕达哥拉斯的学说,如数形理论。在《国家篇》中,苏格拉底讨论世俗艺术时说:“绘画、织布、刺绣、建筑、雕刻,以及各种具有制造性质的艺术,都是和谐的优美使然。”柏拉图显然把视听的重要艺术戏剧、诗歌排除在外;他采取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数形逻辑,认为真善美不仅要存在于艺术和技艺之上,还必须体现在社会与人身上。苏格拉底在《国家篇》中曾说,凡是合理的社会,其结构必然为完美的数形结构,就像音乐一样,达到内部各种倾向、各种力量的高度和谐;在人的身体中,和谐的作用主要表现在“理智”、“情感”、“意志”三个方面的完美调和,正如音乐世界中高、中、低三种和弦的共同作用。“理智者理应是执政中最高端的,意志与情感应该处于被统治的地位,这是完美合乎理性的统治原则,依照这样的原则建立起的城邦政治必然是稳固的,绝对不会出现变乱等疏离现象,城邦的公民自然也就受到节制了。”这是柏拉图政治美学的最高理想,也是他以和谐美学治国的思想。

和谐说被柏拉图引入到政治理论和伦理学范畴中,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受苏格拉底宣扬的节制、秩序人性统一论的影响。和谐在某种意义上便代表着人的自制,但也标志着失去了对立的因素,所以在现实中不可能有完全的和谐和自制出现。美的和谐说最初也非建立在现实中,而是空洞的和超现实的。

“阴阳人同体”是在《会饮篇》中的一个神话,这也是柏拉图为人自身和谐统一而制造的。柏拉图希望通过这个故事说明他的和谐美学论,说明人类本质上喜爱和谐,对和谐的事物会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这印证了人憎恶分裂和对立,渴求融合与统一。在现实中人也是渴望这样,并把这种渴望看作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

作为柏拉图的美的主要特征的和谐,是他剔除了对立与差异后的和谐,而且只是单一性的和谐(他完全否认了这种矛盾,在一系列对话中,他提出了差异和对立的非存在性,即理念论系统中有关官能世界是虚幻和变化的内容)。这样就完全架空了“和谐论”,使之建立在不真实的台阶上,失去了现实性,刨除了在审美领域里的本质特征。后代哲学家从黑格尔起便对这一原则提出了质疑,他们认为和谐源于矛盾的对立与统一,是建立在不和谐之上的。这种理论完全与柏拉图的理论相对,也更为现实合理。

三、美的感染力

美是有层级的,由此在审美时,也就有了差异。审美的过程便是灵魂升华的过程。柏拉图认为,审美是由低层到高层发展的,最终将达到对美的本质认识。

审美之间是存在差异的,柏拉图认为,只有哲学家才能识别理念之美与物质之美,因为哲学家到各种美的境地游历过,他们享受了理念之美带来的快乐,对物质之美并不向往。而对于一般人,他们没有经历理念之美,也就无从认识理念之美的快乐,只把具体事物之美看作是美的极限。在国家篇中,柏拉图指明卫国者的审美时说:“哲学家能够感受到真正的快乐,除此之外是感受不到真正的快乐的,都是一些虚假而快乐的映像……凡是感受理念之美并能够分清官能世界的美的人,他绝对淡化官能世界之美而倡导理性世界的美,这便是世界中惟一的清醒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