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代嫁新娘:破身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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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朱大婶立马变了脸,这个外乡人带着妻子住在村里已经快一年时间了,当时她也是看着这个男人出价很高的份上才来帮忙做事。

这个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穷人,长相又端正,虽然住在一般的庭院内,但凡事都很有规矩,不像是一般人,所以她称呼他为公子,可是如今想来,他甚至姓甚名谁,都不曾告诉任何人。

旁人都以为,他是个百分之百的好人,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那斯文的态度只是表象,真正的他其实深藏不露、精明入骨。在某些时候,甚至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见朱大婶脸色变得尴尬难堪,年轻男人挑眉,仿佛没有反省的意思。他内敛得像结冰的湖,看起来平静光滑,但是随时可能让人一脚踩空,潜藏在温和的面具下的,是远比旁人严苛的冷静疏远。

朱大婶心中满是寒意,虽然被这个年纪约莫是自己儿子一样的年轻人教训,但她却无法反唇相讥,毕竟拿人钱财,就要做到对方满意。她一把端过那一碗鱼汤,笑着道歉。“好好,公子别生气,我马上挑刺。”

那个男人却没有领情,只是冷淡的说下去。“算了,等你挑好了,汤都凉了。”

朱大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男人只是换换回头,望向那垂下的帐幔,仿佛目光就要透过其中,望入深处。

“她也该饿了。”

“去盛一碗粥来,我来喂她。”

“好。”朱大婶端着粥碗走进来,递给男人,看着他夹了一些菜,坐在一边,轻轻挽起帐幔。

里面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她看起来跟常人无异,除了好像长时间不见太阳的肤色是过分的苍白,近乎透明之外,她仿佛鲜少拥有自己的情绪,并未皱眉,也不太微笑,只是淡淡望着眼前的光景。

“夫人你醒了呀。”

朱大婶朝着她微笑,扬声说道,这个女人可是她方圆十里见过最标致的女人,即使如今没有经过整齐的装扮,只是身着白色里衣,黑瀑一般的长发垂在一边,她的身上也透露着与生俱来的娇美和优雅精致。

应该也是富家小姐的出身才对,她像是一片云彩,或是水中的莲花,没有半分世俗的气息,干净无瑕的让人叹息惊艳。

要不是她亲自看着她吃饭休息,几乎要认为那天上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也是长得这般模样。

只是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夫人,到底身上惹了什么疾病,看起来总是抑郁消沉,并不开心。

目光缓缓转过,她望着朱大婶,这个妇人常常来给她洗浴或是换衣服,她自然认得她,所以,她努力地牵扯着嘴角上扬,也算是回应。

“夫人,现在虽然是初春,不过天气还是很凉,赶紧把衣服披上,可别在吃饭的时候着了凉。”朱大婶忙着殷勤地取出一旁的单薄棉衣,披在年轻女子的身上,然后笑着,侯在一旁,看着男人给她喂食。

她吃的很慢,一小口,一小口,仿佛咀嚼那些米粮,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和全身的力气。只是吃了几口,她便摇头,仿佛已经饱了。

还真是娇气的小姐呢,朱大婶边看,边在心中这么想到。

而这个男人,对待她及其有耐心,不过却让朱大婶突然生出了疑惑。她原本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直肠子个性,所以突然开了口,问道。

“公子,你们都是夫妻了,怎么都不见你帮夫人换衣服……”

一道目光突地射过来,男人冷眼看着她,朱大婶的脸色突地变得僵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这一年来每次要洗浴或是触碰到身子的事情都是她来做,以他对自己妻子的耐性而言,生活起居都照顾的无微不至,偏偏却不做那些事。

一般夫妻,哪里还忌讳这些啊,还是有钱人都喜欢差遣他们这种贫民做事?她实在是想不通。

随后望向朱大婶的那一道目光,来自那一名娇美的女子,她的目光有疑惑,有复杂,还有一些,朱大婶无法看破的迷茫。

“你出去吧。”

男人开了口,不再看朱大婶。朱大婶觉得讨了个没趣,这个男子这两个月来,脾气有些改变了。

当初这个夫人一直卧病在床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好像最近夫人的病情越来越好,醒着的时间也越老越长,这个男人就有些喜怒难辨了。

难道他会不希望自己的女人病情好转,身体康复吗?

朱大婶摇摇头,把门关上,觉得这一对年轻夫妻,实在让人不解。

“要不要躺一会儿?”

男子见朱大婶离开了,神色一柔,压低声音问了句。

她摇头,右手揪着胸前的衣襟,仿佛心很痛,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头昏昏沉沉的,话说不出口,眼底尽是酸涩。

“头痛吗?是不是很痛?”他见状,神色焦虑,忙不迭覆上了她的脑后,生怕摸到的,是温热的血迹。

她轻声叹气,最终抬起眉眼看他,那目光之中,有陌生,有熟悉,还有莫名的情绪。

“太阳真好。”

“是啊,外面春光明媚,你若想要出去在院子里坐坐,我陪你。”他扯唇一笑,方才的紧张,渐渐散开了,神色变得自然。

他扶着她,她坐在*床沿,努力弯下腰,将那几乎一年没碰过几回的簇新的白色绣鞋,穿在脚上,然后直起来腰杆,他走近两步,替她拉紧棉衣的细带,打了个结。

又到了三月桃花始盛开的时节了。

院子里没有多美的风景,只有一棵矮小的桃树,如今绽放了一树的粉色花瓣。

她由他扶着坐下,漂亮的大眼眺望湛蓝苍穹,轻便束绑的长发在脑后微微让清风拂动,清秀的小脸上有着恬静,她坐在离他有段距离的石凳上发呆,素净的黄色衣裙接住了好几片落花瓣,她不理人、不说话、不动、不笑,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这个村落,是陌生的。

这个天空,是陌生的。

这个庭院,是陌生的。

还有……这个男人,也是陌生的。

就连自己,也是陌生的。

这一年来,自从她醒来过后,三百多个黑夜,三百多个白昼,都是在那个房间里面度过的。

这是她第一次,出门。

即使只是在庭院里面,安静地坐着,看看那天色,蓝天,白云,桃花,春色,她也觉得很满足。

心口涌动着很炽热的情绪,仿佛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很满足。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很轻很淡的声音,从她的嘴角溢出,这个男人她每天都看到,无时不刻都能够见到他,只是她还是觉得不解,觉得疑惑,好奇心驱使着,想要得到真实的答案。

男人的目光,锁住她的身影,然后他缓缓扬起了嘴角,眼神黯然下去。

“因为你值的。”

这一句,仿佛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却又好像证明了自己心中所猜想的。

她虽然还不能够自由的做任何一件事,但脑子是清醒的,她如今的动作比任何人都慢,但想法却可能比任何人都快。

在看似温暖的三月午后,在外面吹了几个时辰的风,再度回到房间的那一夜,她居然就开始发烧。

他万分焦急,也更加自责,如不允许她出屋子,她也不必再*受煎熬。

他忙不迭从一旁取来药丸,就着清水送入她的口中,然后起身忙碌起来,他替她抱来一床被子,盖在她不停颤抖的身上。

是的。

整个屋子只有一张床,但他在夜晚,却是独自睡在软榻上的。

没有一次例外,三四百个夜晚,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默默闭上了双眸,就让他细心照料,一如既往,没有什么不同。

一条温热的毛巾,覆上了她的额。某种暖烫人心,又有些熟悉的感觉,迷惑了双眼紧闭的她。

不是他……

不是他……

不是他……

这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她的心疼痛着。

她也不懂,不能理解,为何她的眼前,仿佛总有另外一个身影,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隐约记得他在这两天的梦中出现,他应该很高,身影颀长,其余的,她没有一分了解。

她更不清楚,为何他在身边照顾自己的时候,她的心,却多少有些抗拒。

明知道应该感谢他,她却仿佛在等待。

等待,另外一个人。

多么奇妙,却又可怕的感觉啊。不懂自己为何频繁的心痛,不懂自己为何觉得很累,却又还在期盼什么……

眼泪,无声无息从眼角滑落,不被控制。

他伸出手。

他那骨节扭曲且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拭去那滴泪,然后轻覆着她的肌肤,重温她的柔软。

她的柔软、她的香气、她的一切,是他的渴望、他的奢求,凭借着对她点点滴滴的回忆,他才能走过生死边缘,是对她的思念,在他濒死之际,仍强烈支撑着他。

终于,他活了下来,还找到了她。

而她,却已不再属于他。

他曾经跟她相遇,却又走向了分叉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