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雌雄双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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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掰玉米的熊(2)

被反复再创作以后,钟情感到山雨欲来,山呼海啸,山崩地裂。文心悦也适时地停止了这样的阅读创作。钟情知道,接下来,文心悦要用心来阅读他了,而心的窗口此时不在她水灵灵的大眼睛,而在水淋淋的长江三角洲地带。

这是相互阅读的美妙时刻。如果还是用作品来比,那只能是交响乐,或者是情节精彩纷呈、跌宕起伏、不断的小说。从篇幅上来讲,文心悦希望的是长篇小说,至少也是中篇小说。如果还是如同第一次的短篇——短篇也算不上——微型小说,那就会让文心悦失望了。估计钟情也会羞愧得恨不能挥刀自宫,然后苦苦地哀求德高望重的方丈,到狼山出家,在经声江涛中了此残生。

按照王正伟的说法:性无能的男人该归残联管,每人随身携带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证,坐公交车到旅游景点享受免费待遇。

这样的待遇钟情坚决拒绝享受。

今天,钟情是做好了战斗准备的。不像上次,打的是无准备之仗,注定一败涂地。他打开包,取出上次买的避孕套,拿了一版,两只,撕开,拈出一只。淡黄色,滑滑的,不知是加了杀菌剂,还是涂了润滑液。文心悦在等待,钟情给自己戴的时候居然戴反了,偷偷看一眼心悦,没发现,便赶紧订正。

下面的叙述中,从技术的层面,我们暂且把钟情的家伙看作是穿了塑料胶鞋的一条腿,或者,是一支有了绝缘装备的笔。而对文心悦而言,我们还是接着上面的文字,想像成她在全身心地阅读一部长篇小说,至于小说的标题,可以是劳伦斯的《恋爱中的女人》,可以是米兰·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也可以是渡边淳一的的《失乐园》。

钟情走进的是一个依然陌生和新鲜的地方,虽然这地方他两天前才来过。在潮湿和温暖的环境里,钟情在门口徘徊了一阵,然后便轻轻地跨了进去。心悦在他面前展开了一张洁白的纸,她愿意让钟情尽情书写,点也好,捺也好,撇也好,横竖都好,真草隶篆,也全凭他自由发挥了。她感到钟情的每一笔都写在了她的心上,写在了痒处,写在了精妙处。她情不自禁地叫好。叫得当然是非常地含糊,在钟情耳里幻化成诱人的。

小说有了引人入胜的开头,文心悦就迫不及待地阅读下文;钟情也渐入佳境,书写得更有章法。这样的效果是,快乐、刺激、兴奋潮水一样把两人淹没了。

什么叫仙仙欲死?什么叫羽化登仙?什么叫死去活来?钟情和文心悦都有了更深切的体会和感悟。

钟情的行走和书写都是非常地抒情,抒情的节奏调动了文心悦潜藏的阅读兴趣。和谐的配合成了创造和谐社会最好的注脚。情节就这样在无比的愉悦中从开端、发展逐渐逼。一个又一个生动精彩的细节打动了文心悦,她感动得直想大叫。由于被钟情用激烈的吻堵住了口,她就只好让欢呼在喉咙里回荡。当钟情的吻稍稍平静了些,她就忍不住哼唱起来。怕传出门外,她又一口咬住了钟情的肩头,咬得钟情感到了快乐的疼痛。也咬我啊咬我啊。她说。钟情一口吻上了她光滑柔嫩的肩头,吻出了一个殷红的唇印。为什么不咬啊?文心悦问。

钟情说:舍不得。文心悦感动地吻了下他的鼻子,说:累了吗?下来,让我在你上面。

钟情顺从地滑落下来。他仰面躺着,看见那条腿依然刚劲有力,那支笔依然锋芒毕露。

文心悦微笑着将他吞没了。在她主动的阅读中,情节节奏突然加快。长途跋涉后向终点冲刺的感觉从钟情的尾椎骨上升起,钉在了他最敏感的脑神经上。钟情死死地抱住她,原本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全变成了流星大步。他感到浓墨从笔尖冲出,精彩的华章烟花一样在文心悦美丽的天空里绽放。

那真是难得一见的。想想钱塘的潮水吧。层层叠叠,气势如虹,直扑江岸,卷起的何止是千堆雪?文心悦白色的波涛在钟情眼前汹涌,黑色的长发扫过他的胸膛和脸庞。钟情在她的体内跳动,潮水从她的心尖漫过。她看到小说的终于在舒心的期待中出现了。完美,激烈。她浑身战栗。那是久违的战栗。尾声就像舒缓的退潮。钟情让她躺在床上,文心悦幸福地微笑着,看着赤裸的钟情走来走去,细心地做着打扫战场的工作。文心悦看着钟情拿来面包、牛奶、熟鸡蛋、开水,一种温馨的家庭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她和上大学期间谈的那个男朋友在一起时从未产生过的感觉。

喂我。她幸福地撒着娇。钟情便含情脉脉地服侍她。

文心悦追问他:喜欢我吗?

喜欢啊。

有多喜欢?

十分。

文心悦说:感觉我有多大?

钟情笑了:25啊。

感觉你有多大?

52啊。

呸。文心悦啐他:我现在一点也感觉不到我们有10来年的差距。

钟情说:也许是我心态比较年轻吧,我是个乐观主义者,几乎没有什么能让我耿耿于怀24小时的。我的自我调节能力特强。人生在世,活那么累,犯不着。是吧?

我不是第一个吧?文心悦问。

那当然。我老婆是第一个。

不是,我是说除你太太之外。

那你是第一个。

文心悦哼了一声,不相信。钟情解释说:喜欢的人倒是有几个,但都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愿不愿和我详细说说……不便说就拉倒。

文心悦如此一说,钟情就不能不说了。再说,既然文心悦都已经把身子都给了你,向她坦白点过去的经历也是应当。钟情就在慢慢的叙述中走进了回忆。回忆总是带给他一点点的忧伤和遗憾。在陈玉敏之前,钟情动了心的是大学同班同学白雪飞。白雪飞的美丽并不亚于陈玉敏,但因为她的身份比较特殊——她的父亲是当时的江山市副市长,白雪飞的矜持和高傲便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当年追她的男生排成长队,但钟情隐隐感到她对自己好象情有独钟。但白雪飞表露得很含蓄,含蓄得让钟情自惭形秽,更加不敢主动表白。有一次,钟情写了首诗,装着请白雪飞指教,其实是闪烁地表明爱慕之意,没料到,白雪飞居然没有一点反应。这就让穷小子出身的钟情很失望,很痛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山医学院大学生陈玉敏和钟情在一次校际学生社团活动座谈会上,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发展到如胶似漆。

有一天,在江山师范学院的校园里,钟情和陈玉敏在夕阳下亲热地散步,迎面遇上白雪飞。白雪飞当时就变了脸色,愣在路上。直勾勾地盯着钟情,泪花都开放了,活脱脱一个林黛玉。

一直到钟情结婚之前,他才和白雪飞有了一次坦诚布公的倾心交谈。那时候,钟情还在东洲第一中学教文心悦她们呢,是一寒假,钟情正在学生成绩单上填分数,白雪飞突然一脸风尘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晚饭是在钟情的宿舍里吃的,而且是钟情亲手做的。那是两人共进的第一次晚餐,也是最后的晚餐,内容至今钟情还记忆犹新——红烧带鱼嫌咸,香肠嫌肥,花生也炒焦了,只有荠菜蛋汤还对白雪飞的胃口。

钟情骑着自行车带她来到宾馆,两人斜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窃窃私语,夜深人静,依然意犹未尽。

钟情说:我给你写诗向你求爱,你没理我,我就很失望地和陈玉敏恋爱了。

白雪飞很惊讶:我给你回了信的啊,我在信里答应你的啊,你没收到?

钟情也很奇怪:没有啊。我从来都没收到过你的信啊。

白雪飞苦涩地摇着头:我担心会遗失,还是通过邮局寄的呢。

钟情叹息:当时我们都缺少当面表白的勇气。

感到遗憾吗?乳白的灯光下,白雪飞面色潮红。

钟情老实说:好象没有,又好象有点,你呢?

我用缘份二字来解释这段情感。我和你,有缘无份,或者说,有情无缘。所以让我们做永远的朋友吧。

白雪飞单手托着下巴,形象动人。钟情真想握住她纤巧的手。但自始自终,钟情没有碰过她的一根指头。

白雪飞现在在哪里?文心悦问。

大学毕业后,她分配在市体改办。后来她父亲官运亨通,到了京城做部长去了。她也跟着到了北京,现在是国家发改委的一个处长。

有联系吗?

很少。偶然打打电话。毕竟曾经心有灵犀,只缺一点啊。

还有吗?文心悦问。

钟情犹豫了一下。说没有了吧,既不是实事求是,有失坦诚,也好象显得自己没魅力;说有吧,让心悦感觉自己是个花心浪子,博爱主义了。

钟情说:有也是属于柏拉图式的,红颜知己,互相倾慕,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言外之意:和你文心悦这样有肌肤相亲的,没有啦。

钟情便说起以前在东洲市委组织部工作时的一个朋友——夏晓天。夏晓天是东洲日报副刊部的女编辑,那时候钟情闲来无事,经常替她的版面写一些风花雪月的散文。在钟情眼里,夏晓天是一个才气十足的女人,美丽、典雅的气质让他暗暗着迷。

多年前,团市委组织一些所谓的优秀青年到北方旅游,钟情有幸和夏晓天同行。回来后,钟情写了篇散文,发表在东洲日报的副刊上,当然署的是一个从来没用过的笔名。

这篇散文文心悦是读不到的,但我们的读者可以有幸一观。

散文题目叫《牵挂》——

几乎是在突然之间,他清晰地意识到,对小天的牵挂是多么的深。

已是秋天了,但依然热得像盛夏。公司组织各地区的业务精英前往北方度假,他在人事部办理订机票的事务时,赫然看见名单中有小天。

他莫名地激动,抄下了小天的手机号码。

“你好,小天。”他拨通了她的电话。一个甜美、熟悉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你好,你是谁?”他笑着将普通话换成了方言:“我是……”

他听出了小天声音中的喜悦: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

他告诉她:我也参加这次度假活动。

几周前的一次工作中,他们才见过面。当时,因为工作忙,两人没说上几句话。“我都没来得及问你电话。”小天说。他说:过两天就再见了,到时好好聊聊。

他真的觉得似乎有好多好多话和小天说。

认识小天已经六七年了,相识的时候,两人都有了家庭。两人并没有非常深入的交往,但在他的感觉中,小天似乎一直是他最好的知心朋友。在和别人偶然提到小天时,他总是毫不犹豫地说:小天是我很好的朋友。这一说法从未得到过小天的认可。小天也许也根本不知道他会这样看待她。谈到小天时,他还会这样说:很有才气的能干女孩。很自豪的表情。

说实话,他确实是很欣赏小天的。说贴切点,他是很喜欢小天的。他从来没对小天表达过这一想法,不知道小天有没有感觉到。

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的时候,业务上经常有合作。合作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记忆里,都是非常愉快和融洽的。他喜欢和小天交谈。喜欢听她甜甜的嗓音。喜欢看她很清秀的笔迹、极富灵气的文字和充满创意的策划。他们的交往也就止于此。没有约会、吃饭、跳舞、散步……但留给他的,都是很美好的回忆。就在如此平静的交往中,韶华渐去,人到中年。几年前,他被总公司调到另外一个城市。随后,两人很少见面,即使是相见,也是匆匆一面,交谈不会超过3分钟就忙着赶路了。后来,连电话都没了。可以说,他们失去了联系。当然,如果要联系,也是非常的容易。但,两人居然就似乎忽然成了陌路。

但在他的心里,一直晃荡着小天的笑容。小天呢?她会偶然想起我吗?他有时不免这样想。

两人和公司各地的几十位员工一起登上了去北方的飞机。因为没住在在一起,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小天。他内心渴望着和小天坐在一起。他觉得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猛然发现自己好像一个陷入热恋中的少年。

在后来的旅途中,乘坐旅游车时,他有意尽量靠近小天。下车后,尽量陪小天一起游览、拍照、逛街。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心情愉悦。他们说话的数量超过了认识多年来的总和。但他还是觉得意犹未尽。有一天晚上,他被人拉过去打牌了,小天发来短信,邀请他一起去看看城市的夜景。他非常想陪她去,但又没办法脱身。为此,他一直后悔到现在。

很多细节成了他永远的美好回忆:在人流如潮的街道穿梭,在富丽堂皇的商场逡巡,在细雨霏霏的广场迈步,在碧水连天的海滨留影,抓着玉米棒子乱啃,抓着相机狂拍,抓着旅行箱咚咚咚地奔跑……

也许是天意吧,回来的时候,两人的飞机票连在一起。两人就在空中说了一路。但飞雨凉风的夜色很快拥抱了他们,匆匆的脚步迈出的已是离别的时刻。

他登上了西去的车。小天登上了东去的车。挥一挥手,只来得及说声再见。

而牵挂变得更加深沉。

为什么牵挂变得那么深沉?为什么常常在梦里见到小天?为什么忍不住要打她电话?

是不是只想再听听她的笑声?

是不是只想再看到她的笑容?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感觉。他只是一遍遍问自己:牵挂一个人,有什么错?

文心悦酸酸地说:你心里装了几个女人啊?

钟情有点尴尬:没了。

如果有机会,你会和她们继续发展吗?

不知道。钟情说。真的不知道。也许会。我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不是柳下惠。

是不是我给了你机会?文心悦的手伸到了钟情的两腿之间。一拨拉,钟情便勃然大怒了。

文心悦惊讶了:还能要啊?

钟情不好意思了,一下用吻堵住了她的嘴。这次戴安全套的时候,钟情比较熟练了,进入温暖的港湾时,就更加熟练了。就像一只小舟在随风漂荡——钟情耳畔响起来了歌声——让我们荡起双浆,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面环绕着绿树红墙……第一段歌词结束的时候,钟情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抒情的旋律让他心旷神怡。文心悦目光迷离,完全醉倒在了欢爱中。

钟情感到了女人的美。感到了爱情的美。感到了生活的美。

当汗水渐干的时候,两人又一次站在热水下;热水都干的时候,两人又一次躺倒在床上。喃喃细语春风般在房间里掠过,钟情真的感觉到自己回到了恋爱之中。

文心悦说:我是第一次感到自己在恋爱。

钟情想,为什么两人会有同样的感觉?

穿衣的时候,文心悦发现先前掉在卫生间的裙子还是湿的,便另外找了件圆领衫套上,下面就穿了条裤子。钟情便说:这身打扮,不好看。钟情想起了江山蓝印花布艺术馆生产的蓝印花布服装,穿在小巧的文心悦身上,一定非常清新可人。便说:宝贝,我们到蓝印花布艺术馆去,哪儿的衣服特适合你。

文心悦说:我不要你给我买衣服。

钟情:那是我朋友开的,没事的,走。拉了心悦就往外走。

江山蓝印花布艺术馆美丽的江东绿地里最有特色的博物馆之一。这是一座仿古建筑,由政府投资建设,个人兴办。这样一种兴办博物馆的模式,去年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冯骥才来参观时,大为推崇。

踏过曲径,进了馆内,迎面是工艺美术大师张仃的篆书题词:江山蓝印花布艺术馆。古朴而端庄。馆长袁新见是钟情来了,连忙握手:哎呀,钟情啊,多日不见啦,工作忙吧?

钟情和袁新是老朋友了。市委研究室经常会接待外省市或者省里、中央的客人,钟情陪他们游江山市的时候,蓝印花布艺术馆是必到的。走的时候,不管是客人自己还是公家掏钱,总会从馆里买点衣服啊工艺品啊等等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