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雌雄双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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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脆弱的生命(4)

美丽优雅依旧的夏晓天。就像这茶座,就像这碧螺春。在幽暗的粉红色的光线里,她的脸庞上洋溢着让钟情心动的笑容。看到夏晓天,钟情往往会联想到白雪飞。白雪飞也同样也是优雅的,但现在透射着咄咄逼人的张扬。夏晓天是优雅而且恬静,而且空灵。腹有诗书气自华。也许是长期和文学打交道,夏晓天依然像一首简约的唐诗、婉约的宋词。每次看到她,钟情的敬重、爱慕和依恋就会潜滋暗长,一种暖洋洋的幸福感让他兀自陶醉。这样的感觉钟情从来没对夏晓天讲过,但是,钟情一厢情愿地相信:夏晓天能体会到。

因为钟情在她明亮而灵动的眼睛里也读到了一种几乎相同的奇异感觉。

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可我感觉我们好像昨天还见过面。钟情说着,把茶杯推了过去。你喜欢的碧螺春。

夏晓天微笑着:是吗?

你还是那么美丽。

你也没什么变化。

变化大啦。钟情感慨。我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钟情打开电脑。已经很少写散文了,还记得那时候你经常催我写东西。

夏晓天喝了口茶:现在哪个敢催你啊?你也忙,我想你大概也没闲情逸致了。

钟情摇着头:既没闲情逸致,也没宏图大志,一个文学青年就这样毁啦。

瞧你说的,你现在不是发展得挺好?官场上也要你这样有头脑有才华的人。

骂我,你骂我。钟情真的很惭愧了。我现在哪有头脑啊?你看看我写的《漩涡》,对文字的感觉是大不如前了。

夏晓天转过电脑,凝神看起来。

钟情在看她。那抿着嘴认真阅读的神情让钟情心动。钟情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倍。他看着粉红的灯光给夏晓天光洁的脸庞涂了一层红晕,那一层细细的绒毛似乎是透明的,在缓缓地跃动。她的长长的睫毛在专注的眼睛周围伸展着,每一次眨动都让钟情加快一点心跳。包厢里飘荡着一股清香,是夏晓天散发的,还是碧螺春散发的?钟情的目光停留在她饱满的胸部,跟着那美丽的弧线一起悠然起伏。

写得挺好的嘛。夏晓天抬起头说。看到钟情盯着她的胸部,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

钟情尴尬地移开目光:你提点意见,我再改改。

夏晓天果真提了几点意见,钟情觉得很有道理,立即作了修改。改完文章,两人又聊了聊这几年各自的生活,当然,两人对各自的生活经历都作了编辑,续了两次水,钟情说:哎呀,一晃都10点半了,时候不早了,不多打扰你了,下次再聊好吗?你可得像以前一样催我写点稿。

好啊,就怕你没时间。夏晓天说。

钟情站起来,钟情知道自己再不走,会出事的。他太了解自己了。像王正伟一样,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

走出茶座,两人遛达到空无一人的十字街头,钟情说:再见了晓天。

夏晓天伸出手:我们握一下手吧。

钟情伸出手,轻轻地握了一下那只柔软的手,很快就松开了。钟情知道,再不放下,他会忍不住要拿到唇边吻了。

诱惑不在空气中,而是在自己的心里。看着夏晓天的倩影消失在夜色中时,钟情的手机响了。文心悦在电话那头哭诉:我想你,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你身边。钟情听到了音乐的轰鸣。在让人感到狂乱的音乐声中,文心悦的声音显得模糊,显得不真实。这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钟情恍若在梦中。

东洲的街头,一个中年男子,背着一个电脑包,以滑稽的姿态,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冷风灌入他的衣领,寒噤从骨子里诞生。

遥远的省城,喧闹的KTV里,一个女人,脸色已经被啤酒染红,眼睛已经被泪水浸红,连声音,都已经在深深的哀伤中变得异样的破碎。

文心悦说:偶尔在网上看到一段文字,下午发你信箱了,你看了吗?

没呢。我在外面,马上回去看。

说心里话,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你的爱,你的爱太脆弱,脆弱的让我不敢去考验,脆弱的让我几乎对称之为爱感到心虚。钟情啊,这份爱也许从开始到结束注定见不得光,因为一见光就融化了、消失了,对吗?我害怕那个时候的到来,又期望早点来,心碎也好,平淡也好,惊喜也好,一切都会尘埃落定;或许那一天永远不会来,我也在等待中耗尽青春。

钟情沉默。无言以对。他能说些什么?他如何来安慰文心悦?他哪里有勇气来承担责任?钟情只是说:小文,早点休息,啊?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

我睡不着,睡不着。文心悦说,我要你陪我,我要你啊。

钟情说:我也想陪你,明天吧,啊?快回去吧,听话,啊?

嗯。文心悦擦着眼泪。我没事。我可能喝了点酒,突然很伤心。没事,你也休息吧,明天见。

好的。钟情说。那我挂啦?好的。回到宾馆,钟情上了网,信箱里有两封没看的信。一封是文心悦的,一封是白雪飞的。文心悦的信没头没尾,就几句话——

看着他变心,你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你是第三者;看着他有心无力,不能保护你,你连责怪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你是第三者;夜晚本是用来休息,第三者的夜,却是用来疗伤。明明白白的青春,为什么不去给一段明明白白的爱情?非要在这潮湿阴暗的角落里低回盘旋,恋恋不舍?有一种习惯总喜欢把自己弄疼,伤疤明明好了,应该早好了,是自己忘不了,每天用手去拨弄,直至它再度流血流脓。当你不怕疼痛,当你习惯上了重温这种疼痛,什么药也治不好你。

钟情看了两遍,叹了口气。打开白雪飞的邮件。

白雪飞的邮件也是没头没尾,字数更少——香山的红叶凋零了,虎豹山的红叶呢?长江还在天际流,白云还在天际流,游人的心也在天际流。钟情看了三遍,叹了两口气,把自己扔到床上,扔到梦里。钟情这一觉,睡到了上午9点钟。拿过手机一看,上面未读的短信有6条,全是文心悦的。一一打开,最早的是早上6点的,文心悦告诉他:现在已经上车。然后是过了长江,到了江宁……似箭归心,历历在目。最后一条是:已到海阳,想你。

钟情赶紧起床。估计文心悦再过两个半小时就到。两个半小时,开个会在台上讲,不感觉时间长,在台下听,10分钟都嫌长。傻傻地等人,这两个半小时就很难熬了。

还好,钟情正在无聊地看电视,有人咚咚地敲门。钟情开门一看,居然是老爸。

钟情的父母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现在还种着两三亩田,光荣地劳动着。今天父亲钟大诚大包小包带来的,都是钟情爱吃的东西,家里种的山芋、炒的花生等等。以前钟情在组织部当小干部时,自己租的房子,有个小厨房,钟情常常自己动手烧煮。那时候,钟大诚经常来城里看他,来的时候也是大包小包,连青菜菠菜大米菜油也送过来。今年钟情又回到东洲了,钟大诚第一次到宾馆来看儿子时,也带来了一大包青菜,后来才知道现在儿子不比以前了,吃饭根本不需要他操心,宾馆里安排得好好的。钟大诚便将新鲜蔬菜又拎到钟意家去了。

钟情把父亲带来的东西放好,倒了杯茶给他。钟大诚说,我是听钟意说你这个礼拜没回江山,就来看看的。按钟情的本意,是不让父亲再带什么东西过来的。但想想这也做父母的牵挂子女的形式,不让父亲带东西来,父亲就更加没时间也没机会来看他了。

钟大诚问:听说江山市那家很大很大的油脂厂垮了?

钟情一点也不诧异父亲的提问。他知道父亲虽然在乡下,但消息一向是很灵通的。父亲喜欢看报纸,看电视,省里市里,国家世界,大到伊拉克的恐怖袭击,小到东洲一户人家养的鸡下了个三黄蛋,他都知道。钟情说:是啊,垮了,资金链一断,就只好破产了。

有没有涉及到犯罪啊?有没有干部陷进去啊?

还不清楚。检察院还在查呢。

钟大诚感慨说:不要贪心啊,要守法啊,钟情,你现在的位置不比以前了,要管好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你儿子的品性你应该放心,不会干出丢你脸的事的。钟情嘴上这样说,心还是有点虚。钟情想,如果父亲知道自己今天没回江山是为了和文心悦幽会,恐怕会操起扁担劈他。

多做好事,多做实事。钟大诚说,这些话本不该由我说,这些话都是你在跟人说的,我就怕你只知道要求别人怎么样怎么样,自己却做不到。钟大诚说,钟情啊,别人家是儿子官越做越大越高兴,我和你妈是反的,越担心,越害怕,怕你哪天把持不了自己,出事。

钟情笑起来:爸,你就放心吧。

钟大诚在钟情的房间里转了转:布置怎么和上次不一样了?

哦,是这样的,宾馆前一段时间又把卫生间和房间重新装潢一下。这些都是宾馆的财产,我只是临时住。

钟大诚摸着豪华的浴缸,水龙头,摇着头:太铺张,太铺张啊。父子俩聊着天,钟情的手机上又出现一个新短信:我到了东洲后到哪儿见你?当着父亲的面,钟情不好回短信,更不好回电话。一看时间,离文心悦到达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爸,我呆会儿还有个会议,你先在我房间休息。今天中午你就在这儿吃饭吧,我带你上饭店……小饭店,行不行?不用,不用。钟大诚说,你忙去吧。我和钟意说好了,我现在就去她那儿。中午你如果有空,也上钟意那儿吃饭吧。

钟情说:好的,到时再说吧。

送走父亲,钟情赶紧在文心悦打电话:到哪儿了?

快到东洲汽车站了。文心悦声音透露着兴奋。

这样,你先找个酒店住下来,稍微偏僻点的酒店,然后告诉我是哪个房间,我随后就到。文心悦在感受着地下活动紧张刺激的同时,也分明感到了一种见不得光明的痛苦。在东洲车站附近的海蓝酒店,一间普通的标准间里,两具赤裸的身体纠缠在雪白的床单上。床单已经乱得不像样子。床也在吱吱地响得不像样子。另一张床上,衣服,长裤,短裤,胸罩……乱得不像样子。

好长时间没有享受到乐趣的文心悦,就像一个在沙漠走了数天后终于来到绿洲的饥渴旅行者,她已经把自己彻底地交给了身体,交给了。她大口大口地啜饮着甘霖,让生命的源泉畅快地在每一个细胞充实。

我爱你爱你。文心悦欢叫着。

但在身体的愉悦之后,一种看不到未来的空虚让她陷入了沮丧。在钟情的怀抱里,她无法得到安宁。

是不是就这样不要多想未来,就这样没心没肺地享受现在?文心悦伤感的看着钟情,低低地问。

钟情还没来的及回答,电话响了。钟意打来的:哥,来不来吃午饭啊?都快12点了,会议还没结束啊?

钟情说:我不来,我要陪人吃饭,对,替我向爸爸打个招呼,下次我陪他。

钟情挂了电话,温柔地吻文心悦:今天我哪儿都不去,就陪你。

好啊,我就要你陪我,我要累死你。钟情一翻身,就压住了她:好吧,累死我吧。这是一种快乐的疲倦。文心悦告诉钟情,除了他们的第一次感觉不好以外,后来的每一次,文心悦都享受到了。两人间和谐的让钟情着迷,让文心悦疯狂。她明明知道自己得不到钟情,自己在钟情的心目中不是唯一,但她已经深深地陷入了爱情的漩涡中了。

钟情,我只爱你。文心悦说。钟情说:我也爱你,但是我没办法给你承诺,没办法走出来。我没有勇气。是的,我是懦弱。

不,你是自私。文心悦说。

是。我自私。贪心。钟情说。我有儿子,老婆,这么多年,有矛盾,有不满,但是,割舍不了了。还有你的职位,也不允许你离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