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杠上邪魅郎君:步步生魅
347200000134

第134章

盛装打扮的女子呆站在梅树下,歪头凝望着头顶那方狭小的天空出神,几片飞舞的雪花打着旋的飘落在她那精致的脸庞上,似融半融,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细长的柳眉微微蹙起,在眉尖处打了一个难解的结,默默的诉说着心底难言的心绪。

寒风袭来,单薄的衣裙迎风飘舞,女子不胜寒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双手轻搓,正要转身回房,却感觉身上猛地一暖,她错愕的抬起了头,一眼望见身旁清秀男子那温暖的笑容,以及那双刚刚为自己披上了银白狐裘的手正快速的往后缩去。

楚钰拉了拉狐裘,旋即退后两步,抬头细细打量着一身男装的云芳菲,但见她身量不算很高,但也远比自己高了一头,身着一身黑色练武功,脸庞瘦削清俊,透出一抹健康的红润,额上还微微渗出些许汗珠,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头顶还隐隐冒着热汗,似乎刚刚练功完毕,看得她心下一怔,心中暗道:好一个英俊帅气,干净利落的小侯爷,面上却微笑着端起了架子,道:“楚钰在次多谢云侯爷的救命之恩,待回宫定会告知父皇母后,给予侯爷封赏。”

“举手之劳而已,公主不必客气。”云芳菲淡淡一笑,不可置否,背负着双手转身缓缓向前走去,对自己所救之人的身份以及即将到手的封赏毫不感兴趣一般,她闲散的走着,姿态慵懒随意,欣长的身影渐渐没入前方梅林深处,在洁白厚实的地面积雪中留下了一串宽大有力的脚印,清淡的嗓音自前方穿过皑皑白雪,透过幽幽的梅香,微凉的传了过来,“公主若是无聊的话,就过来观雪吧。”

楚钰不妨这个云侯爷竟会如此不买自己的账,明明已经告诉了自己的身份,这云侯爷竟然也没什么客套热络的表示,居然甩袖就走,当下气得她站在原地,轻咬唇瓣,暗暗生闷,却在听到这句邀请的声音之后,脸色转晴,樱唇一勾,水眸中露出一抹暗芒。

不管怎样,父皇对这个云侯爷很是看重,她也不能怠慢了,近年来外公对母后和她渐渐有些疏远了,不再像从前那般事事时时的维护,在那些后宫中看不见摸不着的斗争中,她和母后也慢慢的失却了往昔的威严,而飞羽也因退去白家家主的位置,让她在宫中受到不少姐妹们的嘲笑,这个时候,若是能将这个年轻的侯爷争取到自己一方,她和母后的日子该会好过许多吧。

可是,如今自己暂居这少年侯爷府中,已是万万不该,如果再一同独处,共同赏雪,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并恶意传出的话,自己这半生清誉尽毁不说,更给整个皇室蒙羞,父皇母后会饶她吗?

提起的裙裾慢慢的又落了下去,楚钰抬头四顾,神色挣扎,是不顾名誉的去拉拢这位年轻侯爷,为自己和母后挣得一个强硬有力的支持者,还是顾全颜面,掉头回房?

梅林很美,宽敞的银白大地中无序的栽着零星梅树,点点艳红在风雪中傲立枝头,热烈奔放出独有的清冷孤傲之美,阵阵幽香中,楚钰听到一阵箫音,凄凉婉转,和她目前的心境很是相似,微仰着头,静静聆听片刻,情不自禁的提起了裙裾,沿着面前那一串脚印,几曲通转走了过去,终于来到一座凉亭之前,但见凉亭四面均被珠帘遮挡,看不清里面情景,而凉亭外面,红砖绿瓦很是普通,颜色也有些泛旧,但在这遍地银白红梅的衬托下,却如江南小镇上一卷烟波江图,清新自然,令人心生一种沉静的淡然,匾额上题:观雪亭三个大字,字迹清瘦俊逸,色泽漆黑透亮,就像刚刚题上没多久,却如这云小侯爷给她的感觉,优雅疏离,却又有着一股莫名的神秘感,总想让人不由自主的探寻着他的心底。

“还傻站在下面做什么,没冻够吗?”箫音停歇,云芳菲轻笑一声,声音清润如阳春三月破冰荡漾的微波,在这冰雪环绕中听来别有一股暖意,“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放心,我不会吃了你。”

不知为何,那一句看似斥责的话,听在楚钰耳中,硬是听出三分关心来,很快勾起了她深埋在心底无限的委屈,眼圈登时红了起来,三年了,自从当初她执意要嫁给白飞羽起,就再也不曾听到这般看似责备实则关心的话了,外公渐渐疏远冷落她,再也不会像小时候她犯错时那般生气的斥责甚至是打骂,如今才明白,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亲则是一种疏远了距离,淡漠了亲情的伤;父皇每次见了她都会柔和的笑,从来都不曾说过一句重话,从前她还以为那是一种宠溺的父爱,渐渐的她才知道父皇无论何时何地见了谁都保持着那种毫无挑剔的笑容,渐渐的她才一点点感觉到那种和煦的笑意竟然没有一丝温度,大夏天竟也能让她感觉出微寒的凉意来,而小时候娇宠她到极点的母后,如今倒是动不动的就骂她笨,连夫君的心都拉不住,因为白飞羽不肯接管白家,无法给母后提供强有力的支持,这些责骂中,她从来都听不出有一丝对自己的关心,就连自己托付了终身的夫君,对自己也是一如既往的笑,那种温和有礼的笑,从不曾变过,曾经让她看花了眼,以为自己终究有一天会走入他的心中,可是就在昨天,他的一场醉酒,残忍的打破了她心中最美好的幻想,让她终于明白,他的笑不过是疏离淡漠之下的一种礼貌罢了。

“路滑,小心点,别跌下去了。”清朗好听的低笑声又从珠帘中丝丝透出,夹杂着细微的关心,跃入了楚钰的耳中,她忙低下了头,努力瞪大了双眸,逼退眼眶中的酸涩湿意,抬头挺胸,神情间隐隐显出一片如这红梅般的孤傲来,走上了玉阶。

纵然失意,她好歹也是皇家公主,还是嫡亲公主,岂容自己犯下失态过失,惹人笑柄?

登上最后一阶玉阶,面前珠帘自动卷起,厅内一股温暖如春的热气带着茶的清香,酒的芳醇迎面扑来,热气熏红了她冰凉的脸颊,她微微一顿,扫眼望去,但见厅内正中摆放着一个圆形石桌,桌上搁置着一个紫砂吊炉,炉下铜盘中炭火赤红,散发着腾腾热气,给这密闭的凉亭带来了如许暖意,桌子一边,云芳菲懒散的半躺在一张铺了绒毯的躺椅上,双腿平伸,将一双穿着藏青色靴子的大脚随意的架在了一个矮凳之上,见她进来并未起身,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她在对面坐下,淡笑着说道:“我这人不喜约束,自在惯了,望公主莫怪。”

眉尖不着痕迹的轻皱了一下,旋即如烟般松散开来,楚钰笑道:“侯爷好会享受,这般自在,倒让人艳羡不已。”

“别侯爷长侯爷短的,听着就像我老得半截如土了一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叫我名字吧,或者你喜欢我叫你一声白夫人,公主殿下?”云芳菲半侧起身,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美酒,慢慢旋转着透明的琉璃杯,凝眸看着那橙红晶亮的液体左右摇摆,最终流泻成一道绚烂的色彩,流线般滑入口中,低叹道:“好酒!”

说完,闭目陶醉,一手执杯,一手轻叩桌面,富有节奏的咏唱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皎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一首曹操求贤若渴的短歌行,被云芳菲随口用以略带悲凉的调子慢慢吟来,减去了几句,反复咏叹着最后一句“何枝可依”,听在楚钰耳中,联想起昨日的遭遇来,更加勾起了心底的凄凉,对爱情的无望,白飞羽一个耳光,一句贱人,让她直接从幸福的幻想中跌入了地狱的深渊,是啊,上有后宫至尊为母罩着,中有侯爷外公撑腰,下有人人称赞的夫君为伴,看似风光无限,可是内心的凄凉又有谁知?

她甚至不敢想象,下一刻她能去向何处?回到皇宫中听那些妃子们和姐妹们的冷嘲热讽吗,不,她不能!

回到外公的侯爷府,看外公的冷脸,小姨的怒颜吗?不,她不甘!

还是乖乖的回家,装作昨日没有发生醉酒那一回事,然后继续欺骗自己,他终究有一天会爱上自己吗?不,她做不到!

公主的颜面,皇室的尊严,不容忍她折辱了这尊贵的身份,还有她绝不能接受自己长久的付出仍旧比不过一个已经死去的贱人的影子!

云芳菲!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楚钰的眼蓦地就红了起来,像一匹负伤的凶狼看到猎杀自己的人时透着一股怨毒的刻骨恨意,全身的神经跟着刺痛起来,头脑一昏,看到桌上的酒壶,劈手抓了过来,对着口咕咚咕咚猛灌起来,妖冶的红色液体染红了她的唇角和苍白的下巴,啪嗒啪嗒的滴在石桌上,很快晕起一小团的红褐色,如情敌的血般蜿蜒着四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