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振夫纲:相公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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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东吉国下辖三十六洲,各洲又下设郡、县。

冯宝宝碰到谷知秋,是一个相当特别的日子,中元节。

那时的冯宝宝方方处理完一桩大事,正在湖洲的大名湖畔游玩。

中元节、又称鬼节、俗称“七月半”,相传这一天,阴间的鬼魂都出来了,分享人间的烟火。这天是帮助众多鬼魂的节日,因为鬼魂的情况各不相同,所以祭祀的方法也不一样。

大街上,是戴着鬼节方有的各色、各式面具的人群,有来自天上的神仙面具,柔和清扬;有来自地狱的黑、白无常面具,恐怖阴森;亦有来自人间的各朝名人或各色动物的面具,平和流畅。

冯宝宝此时就戴着遮住半面脸颊的桃花面具,穿梭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感受着节日的气氛,只因,今天的她心情特别爽。

“真要感谢那个黑白判官,若不是他,今天哪有这等热闹。”

“是啊,若不是黑白判官,那个巡抚怎么舍得打开银库,接济我们贫民百姓。”

“还有啊,若不是黑白判官,即便那巡抚打开银库,只怕也会假报数据,贪赃枉法的事他没有少干。”

“若是我东吉国的官员个个像黑白判官那般就好了,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可惜,黑白判官不愿意当官霭!”

“谁说的,也许他本身就是官,只是我们都不认识罢了。”

“也是啊,他总是一袭黑白衣衫,蒙着面。”

“他的判官令到哪里,哪里的贪官就要倒霉。”

“可惜,他的判官令每年发得很少。”

“你们也不心疼心疼他,一个人,能做多少事?能跑多少路?所以呀,即便他每年只发一面判官令,我都佩服他。”

“嗯嗯嗯,说得是,说得是。”

“你们倒是说说,那黑白判官,到底有多大了?”

“……”

听着人群的议论,冯宝宝撇嘴一笑,一径往前走去。

鬼节夜空下的大名湖畔,灯火辉煌。

有披头散发、手持长剑,向岸边和湖里散米饭的道士;有往湖中投放用纸做的、燃着明烛的纸船的贫民百姓、官绅士商;还有在湖边用火焚烧冥衣、黄纸包,口中念念有词的做着法事的僧侣。

冯宝宝亦在这一派祥和和热闹中感受着节日的欣喜。

沿街的各色小摊引起了冯宝宝的注意,更是被那生动俏皮的皮影戏所吸引。她驻足观看,越往后、越往后,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原来,是一出相恋最终不能相守的戏。

“我知无法终老,却终难舍拥抱。”皮影戏中的男主柔和的声音勾动了冯宝宝的心弦,有泪似乎要流出,直听那男声继续说道:“若得来生相聚,定当不离不弃。”

凄婉温柔的女声缓缓道来,“若来生不得相聚,我不悲伤;若来生不得相逢,我会坚强。生生世世,我会等着你,等着你走上寻我的路!若你忘了,不要紧,我替你记着,连带你的那一份,我都记着。若上天垂爱、来生重逢,定当结为夫妻,不存妄想,只求一世,永不分离。”

“宁愿生生世世守候,求得一生一世不离!”

“……”

哪怕生生世世不得相聚、重逢,宁愿守候,只为得那一世机会?皮影戏中还在说些什么,冯宝宝已无从听见,只知道,那二句对白,是那么的熟悉,细细的水痕自眼角悄然滑过。

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她浑然不觉在这里站了多久。

原来,即便是再悲伤的爱,也有那一抹曙光……守候!守候!而她,似乎也是为了守候而来。

皮影戏所有的道具皆已收场,因了今天戏中男主的配音是湖洲大名鼎鼎的才子谷知秋,所以,今天看戏的人特别多,而老板接到的赏银也多。

看戏的人纷纷散去了,谷知秋拒绝了皮影戏老板要分红的银票,只是含笑摆了摆手,“我不过图热闹,你们去罢。”

皮影戏老板挑着担子,拉着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女儿远去。

谷知秋温润的眼神落在了那个一直站立着、戴着半截桃花面具,迎风落泪的女子身上,半晌,轻叹一口气,“姑娘!”

皮影戏中的男主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浑然不觉。

半晌,“姑娘,已经三更了。”

终于,冯宝宝回了神,四顾间,果然,观戏的人群已是散去,在她身边站立着的,是一袭白袂飘飘的清俊男子,柔和的笑,柔和的眼神,令人一见心醉。

知道失态了,而且,眼前人的声音很熟,冯宝宝深吸一口气,“才刚那戏中的男主配音是你?”

谷知秋点了点头。

“你将男主演活了呢!”

“却害姑娘哭了!”

‘噗哧’一声,冯宝宝笑了,“能够引起人共鸣的戏,不多了。”

“姑娘是有感而发?”

冯宝宝一笑避过,径直往前走去。

谷知秋抬步跟上,“姑娘不是大名府的人?”如果是,不可能他不认识,这女子的风姿,令他一见倾心,那眼泪,令他痛心之至。

轻‘嗯’了一声,冯宝宝未多做停留。

“既然是客,不防让在下为姑娘指路,让姑娘领略我湖洲大名府的旖旎风光和习俗。”见冯宝宝终于停下脚步,他揖手,“在下谷知秋!”

在湖洲,谷知秋的大名如冯宝宝的名字在京城般的,一样出名。所不同的是,冯宝宝的名声是‘霸’,而谷知秋的名声是‘才’。他是湖洲第一才子,乡试的解元,会试的会元,只待来年殿试,只怕亦是三甲之列。人尽传言,状元非他莫属。

更重要的是,她的‘桃花运书肆’中的头牌写手‘风行天下’就是谷知秋,她是久见其书未见其人,久闻其名未听其声,所有的来往,仅限于通过熟识他的人将他该得的银子按时汇到他的手上。

心念转动,冯宝宝眯眼回头,“谷知秋?”见他点头,她继续问道:“大名府谷家——谷知秋?”湖洲大名府的谷家世代书香门弟,祖上曾官拜东吉国宰相,后退隐湖洲。

闻言,谷知秋再次含笑点头,“正是。”见她对他不再抵触,他揖手,“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冯宝宝!”

谷知秋温润的神情有了一丝错愕,“冯宝宝?”见她点头,他接着说道:“桃花运书肆的冯宝宝?”东吉城的立地太岁,他的老板?那个特立独行的女子?

冯宝宝再度点头。

谷知秋释然,原来,现在眼见的方是真实的她。而传闻中的老板,一定不是真实的她。

一袭白衫如仙的男子,一袭紫衣柔媚的女子,走在湖边,引起的回头率相当的高,特别是对于湖洲的人而言,这是第一次,看见谷知秋身边跟着一名女子。

谷知秋轻抬手指,指着一应祭祀用具,“你看,这河中扎纸是祭祀淹死鬼的。这街上撒饭是祭祀饿死鬼的。还有,你看,这批演戏的僧侣和道士,意为与野鬼同乐,和孤魂结缘,以求来生,这个活动一般是通宵达旦的。这里讲究的因果关系是:若是冥界的死者不得满足,那么生者的幸福也无法保证。”

轻柔的声音一一为冯宝宝讲述着鬼节的由来、种种。

直至湖边的亭中,谷知秋非常君子的示意冯宝宝坐下,他亦坐在她的对面,毫不避忌的看着她,“为什么想到开书肆?”

见她微挑眉,他继续说道:“要知道,开书肆,你是东吉国第一人,人们习惯了阅读从皇宫翰林院出的书,你当初就不怕陪本么?”

“翰林院的书太正统,像历史。”

“能够留下的,也只有历史了。”其余的,都将被时间带走。

“历史?只有人名是真的!”冯宝宝不屑的挑眉,“而小说,只有人名是假的。”看着眼前谦谦君子再度震惊非常的脸,她淡淡说道:“历史证明,我没有陪本,不但没有陪本,还引得许多如谷公子般的才子为我的书肆写书。”

话虽不多,但句句见血。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那些记录的史实,有多少是真?人活一世,白驹过隙,何必那般较真,滚滚红尘能留下什么,笑过、哭过就好,他与历史何干?似葫芦灌顶,“我和你一道回东吉城。”

看着她再度挑眉的神情,谷知秋温婉一笑,“该让风行天下和大家见面了。”主要是,他想留在她的身边,功名利禄他本不喜,只有她,令她心动。

他对她动了心、生了情,他有试探,她却笑靥如花,全当浮尘。自从《我和状元公不得不说的事》大卖后,他很想将他也写上去,看她如何选择,不想,不想,南宫非回来了。那天,他可以清楚的看见立地太岁和往常不一般的神情,她失神了太多次,这是她原来从来没有过的。

东吉皇朝虽男女交往开化,但也仅守着男女授受不清的教条,那天,她对于南宫非的屡次轻薄,没有发雷霆之怒。

谷知秋可以非常清楚的告诉自己,她动心了,是对那南宫非动的心,只是,也许,她都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