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周(周濯街)
出版界、影视界包括网络界的许多朋友,时常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天底下的小孩子会不分地域,不分种族,也不用任何教导就会同时喜欢上《西游记》、《唐老鸭和米老鼠》、《猫和老鼠》等几乎所有电视上和图书上那些虚拟的故事,并明白其含意呢?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世界各民族的母体文化,也几乎都是由被今天的人们视为神话的故事组成。说来也巧,这既是我为什么穷毕生精力从事神话小说创作的根本原因,也是我为什么要创作这部30余万字的长篇神话小说《麻姑》的重要原因。
女人怕老。善解人意或心怀叵测的男人,总喜欢对年纪较大的女人说,你很年轻,女人没有年龄。而凡夫俗子中的女人用耳朵比用脑袋的时候多,且爱听好话。男人的恭维常使女人上当,于是男人乐此不疲,终于使“女人没有年龄”成为了真理。俗话说:“万贯家财难买太阳不下山”,女人终究要老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
当然,已经位列仙班的神仙们则不然。女娲娘娘自炼石补天以来,不知多少万年过去了,如今我们所见的女娲娘娘,依然还是那样年轻美貌。无论是在湖北麻城、江西南城、山东牟平谒拜麻姑,则会发现她不仅永远漂亮,而且永远保持十八、九岁时的容颜、体态。更重要的是麻姑并不以自己永远年轻为荣,而是以让普天下所有的女人永远年轻、永远漂亮为已任。因此。麻姑是个非常受女人欢迎,非常讨女人欢心的神仙。如果不为这样的神仙立传,岂不白被人尊了一回“神话周”?
要为麻姑立传就必须解决三个最基本问题,一是麻姑的“出生”问题;二是与麻姑有关的人物关系问题;三是麻姑的家庭成员,也就是她的父母兄弟、姐妹问题。其中第一个问题,本人已经在《麻姑·自序》中专门论及,这里便不再赘述。因此,这篇《后记》着重要解决的是后两个问题。我发现,要解决这两个问题的最大的难处是:既要为麻姑身上说“情”,又必须替麻秋平反。
与麻姑有关的人物尽管很多,除了家庭成员以外,像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赤脚大仙、千里眼和顺风耳等上界神仙,还有五胡十六国时的后赵皇帝石虎、十三皇子石斌、游击将军冉闵等人物都比较容易理顺。比较复杂的是麻姑在湖北麻城期间的恋人梅继文,以及由梅继文投胎转世后的“帝主菩萨(即张七相公)”之间的关系问题,给人一种扯不断,理还乱的感觉。特别是,如今的帝主菩萨与麻姑同居于麻城五脑山,而且建帝主庙的宅基地又是因为麻姑从自己身上脱下一件花马褂儿送给张七瑞,并面授机宜之后才得到的。
在采访中,我发现麻城人对于被他们尊之为帝主或福主的张七相公无不尊敬有加。不仅仍然居住在本地的麻城人把这位姓张名七瑞的帝主菩萨视为他们的本土保护神(即邑神),就连那些在元代、明朝“湖广填四川”期间迁往四川、孝感等地的麻城移民,仍然有许多人在他们新的定居点敬奉“帝主菩萨”。
各个朝代的《麻城县志》先后不下十次地记载这位张七相公。其中乾隆二十三年版的《麻城县志》这样写道:“福主,张姓,字七瑞,生于川蜀重庆府壁山县,圣父唐大理评事,母杨太君,累世积德,尤好济施,利益茕穷。忽一夕,母梦张翼德公乘乌驹横矛入室,遂怀圣胎。唐贞观三年已丑岁(公元629年)三月十五日辰时降生。渐次,继生二弟。神生有异质,诞日,赤光射天,雷声震地,万鸟翔鸣,百兽率舞,有紫芝(即紫灵芝)生于中庭,高三尺许,如人形,服衮冕(礼服),乘龙驹,而手持戟,人以为侯王之象也。周岁,夜有北斗七星下绕其躯,良久方升,故以七瑞字之。神、三月能言,举止如大人,绝无啼哭。六岁通诗文,而又好道,不图仕进。遇黄冠缁衣,昵就问及玄妙,有异人视之,曰:“此子应以童身证道,救度世人,法显于楚”。
后弱冠,父母俱丧。于唐永徽二年辛亥岁(公元651年)六月十二,牛豕贾策游楚,历古亭,遇瘟而资没,时民间多淫祠藉血食以弱众神,一切毁之,惟存岱宗一祠主,淫祠者讼官,囚三年,上干天和,邑因枯旱,殍歹堇枕藉。执政募巫祈雨,神自署曰:“能祷于狱中而霖雨通”。岁遂大稔,复值万户烽炽,又募巫禳火,神自计厄缠已满,当出以示神通。遂索良马二,皂胥四,朱棍一,登马乱指,随指随灭,神遂羽化腾空而西行至五脑仙山。邑之父老子弟云者罔数。迄今望仙桥犹有马蹄迹焉,神遂羽仰。此唐麟德元年甲子岁(公元664年)正月初八日事也。邑得其霖、熄火之泽,祠建五脑山。尊为福主。遇旱潦,祈之,必应。逢厄苦,祷之,必痊。兆庶仰若慈亲,而晋谒者如流水矣。及今江湖风波而皈依告此乎!
大宋徽宗皇帝册封张七瑞为:“护国大将军英烈紫微侯。”明万历四十年(公元1612年)加封为:“助国顺天王万古威灵显化天尊。”而道家综合历代皇帝为帝主加封的各种封号后,赐给了他的“宝诰”为:敕封“盖天帝主万古威灵显化天尊,”其中的“盖天帝主”中的“盖天”二字就是指那件花马褂变成的一朵云彩盖住了天,从而借到庙基的故事。
既然是麻姑的传记,就不能不把麻姑与恋人之间的关系交待清楚,其中也理所当然地包括麻姑送给恋人的那件花马褂儿的下落等等。当我在麻城实地采风一个多月,钻故纸堆一个多月,包括查阅《麻城县志》、《麻城地名志》、《麻城民间故事》集等书,仍然未能找到特别令人满意的结果时,我那大量的神话资料又一次“救”了我。
此时,广东博罗县罗浮山的神话资料告诉我:《异苑》卷五和《法苑珠林》记载:“秦时,丹阳县湖侧,有梅(一作麻)姑庙……”中的“梅姑”,也许来自罗浮山。理由是在罗浮山关于麻姑的传说中,大多与梅花有关。例如:“梅花村在山口。前对麻姑、玉女二峰,深竹寒溪,一往幽折,人多以艺梅为生,牛羊之所践踏,皆梅也。冬春之际,以落梅醅酒,于村南麻姑酒田卖之。而自号曰花田酒田之农。属之麻姑者,以麻姑峰在其前也……”
当我津津有味地读着与麻姑有关的文字时,突然被一篇题为《罗浮山大蝴蝶与麻姑》的文章吸引住了。文章说:“大蝴蝶本洞中仙种,相传麻姑遗衣所化,二三月间出洞,山中人索其籽藏之。至六七月,如蚕成茧,茧破成蛾,乃化为蝴蝶,初化时大五六寸,雌雄成配,无一孤者。留雌则雄不去,留雄则雌去复来。数月生子,子生半月而化,其子如弹如雀卵,大小不等,其生化亦随大小而成。广州春夏之交,市上有卖大蝴蝶者,每枚数十钱,大仅五六寸许,悬竹竿上,兼旬不飞不饮食,生卵十余,渐不能动,以为干死矣。触之辄蠕蠕然,如是者数月乃化。予诗:‘二月大蝴蝶,家家出茧来。儿童争凤子,买取及花开。’”
“罗浮山中人,所见无非凤凰者,不惟以红翠、碧鸡、五色鸟之属为凤,即大蝴蝶亦以为小凤凰。王说作诗云:‘罗浮蝴蝶翼如箕,彩云晴日向天飞。锦光金色相离披,盛世文章仙人姿。蝴蝶双飞如凤凰,仙人骑入道士房。房中诞育凤凰子,四百山头山气紫。’”
这种麻姑的遗衣所化成的“留雌则雄不去,留雄则雌去复来”的大蝴蝶,分明是因为麻姑为了救苦救难而牺牲了自己与帝主之间的爱情,也是因为那件花马褂在借给张七相公穿过之后,便承载有男恩女爱的潜在信息的缘故啊。
关于这一点,我们还能从罗浮山区流传的《蝴蝶茧歌》中找到左证:
罗浮蝴蝶有洞穴,天蛾吐丝白如雪。
千丝万丝作一茧,仙胎只为凤车结。
终日缠绵如有情,变化一一通神明。
茧中久蛰经霜雪,雌雄之雷不能惊。
……
我不知道是麻城关于麻姑和她的恋情传说,完善了《罗浮山大蝴蝶与麻姑》的传说,还是《罗浮山大蝴蝶与麻姑》的传说,弥补了麻城人关于麻姑和她的恋情传说的不足。我却知道如果将这个的传说移植到小说《麻姑》里,一定能为小说增色,于是就这么干了。
再说“替麻秋平反”。这也是三个最基本问题中,最后一个关于麻姑的家庭成员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最棘手的是麻姑的父亲麻秋。因为在麻姑的父母兄弟中,父亲麻秋是个关键的人物。麻秋不仅是麻姑为什么姓“麻”的源头,也是麻城为什么叫麻城的“始作俑”者。偏偏这个麻秋的名声却不大好。不是一般的不好,而是大大的不好。
我们先看看《麻城县志》(清康熙九年刻本)《麻姑仙洞》条目中的一段话:“麻姑东晋‘后赵’麻秋筑城,督工日夜不辍。其姑悯民工之不息,伪作鸡声,其父闻鸡啼而收工,民工始得息。后为秋察觉而笞姑。姑愤然逃至仙居山修真炼丹。……”《大清一统志》上说得更明白:“麻姑,麻秋之女也。秋为人猛悍,筑城严酷,督责工人,昼夜不止,惟鸡鸣乃息。姑有息民之心,乃假作鸡鸣,群鸡相效而啼,众工役得以休息。父知后,欲挞之,麻姑逃入山中,竟得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