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麻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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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好境不长(1)

四名“监工”也真够可以的,他们挨家挨户地清理,无论别人是否愿意,是不是因故想推迟一两天再上工地,官兵们的回答一律五个字‘今天必须去!’就这样,他们连夜将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包括教书先生与草泽郎中,都带到了筑城工地。

“监工”给民工们宣布“约法三章”:一是下中到大雨停工待命;二是下小雨便从天亮开工,干到天黑收工;三是如果天晴或者是天不下雨,则从卯时起床,干到鸡叫头遍收工。违犯规定者重罚;偷逃跑者被抓回来捆起吊打;连续三次逃跑者杀!

满仓伯以为是小伙子的妹妹,或者是妻子,也没往心里去,便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睡梦中觉得自己的脚有点痒,好像有人在帮自己洗脚,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是,当他慢慢睁开眼睛,借助月光细看时,看到一张美丽动人的脸,他以为是仙女下凡,仔细一看才发现正是刚才为那小伙子洗脚、暖脚的那个女孩子。

满仓伯惊得差点儿喊出声来:“你不是天天为我们烧水的,麻郡守、麻将军的女儿麻姑么?你怎么想到来给我们洗脚呢?”

原来,麻姑知道,让父亲运用群众大会的形式与参加筑城的老百姓们交心谈心的办法,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麻姑觉得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也应该为筑城出一份力,做一点事。因此,她经过一番思考后,便跑到工地上去了。刚开始,她仅仅是帮忙烧开水为民工们解渴,采来一些草药放在开水里泡好,为民工们解除疲劳。

麻姑在烧水、送水的过程中,发现有的民工脚上生了疮,既感动又心焦、心疼。为了消除民工们的痛苦和疲劳,她告诉那些专门负责做饭的民工们,经常用生豆芽给大家当菜吃,因为人吃豆芽能消除疲劳。为了减轻那些脚上生疮的民工们的痛苦,为了预防别的民工脚上再长疔疮,麻姑又采集了许多草药,准备熬成药水让民工洗脚疗伤。可是工地上那么多人,她怎么也忙不过来。于是她心生一计,把草药浸泡在阎家河的九龙潭里。龙潭里的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满山奇花异草,水里已经含有药性,加上两岸都长满了小药草,几样和在一起,药效明显加强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首先煎了第一锅药汤,趁民工们全部睡觉之后,来到沈家庄的工棚里,亲自为那些脚上长了疔疮的民工洗脚、泡脚。当她一个挨一个地,将那些已经熟睡了的民工们又脏又臭的脚放在热水里先泡后洗时,却意外地被那个名叫满仓伯的民工发现了。麻姑见已经隐瞒不住了,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都对他讲了。

“满仓伯”原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大家,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人们就因为脚上的疮全好了而大惊小怪起来。再加上昨天走起路来还一拐一拐的沈家庄的民工们,今天一双双烂脚全好了,个个行走起来健步如飞,这情形也引来了一片好奇的询问,于是,这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仅仅一个上午全工地就传遍了。

麻姑见此情景,立即意识到今天收工后,肯定会有许多人会主动找上门来,要求用药水泡脚、洗脚。于是,当天吃过午饭,她便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十口大锅,让哥哥麻文房找几个官兵帮忙,在九龙潭边上用山石搭起了十个简易的灶台。并趁民工收工之前,将满满十锅药水全部烧开了。

果然,收工后便有一批又一批脚上长有疔疮或害怕长疔疮的民工们来舀水泡脚。正当麻姑担心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时,突然呼啦来了二十多个人主动帮麻姑添水、搬柴、烧火。一问才知道他们不仅全部来自沈家庄,而且全部都是昨天一夜之间治好了脚上疔疮的主儿。

麻姑发现脚上没有长疔疮的民工主动来泡脚的人并不多,便从第二天开始一个工棚,一个工棚地给民工们讲泡脚的好处。什么“每日能泡两次脚,终生无病不吃药”,什么“脚心为人之海底,每晚洗脚和适当摩搓脚心,可收到益气血、通经络、解除疲劳的效果”,什么“用九龙潭的水泡脚,可以收到有病治病,无病防病,消除疲劳的效果”等等。

从那以后,主动来打水洗脚的人越来越多了,麻姑除了烧水外,还买了一百多个盆子放在九龙潭旁边。无论是工地上的民工,还是当地百姓哪怕是过往的行人,都可以在那里洗一洗脚,有脚病的能治病,没脚病的能防冻治伤。

正是由于麻姑的细心与爱心,才为民工们创造“筑城的进度之快,工程品质之高,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奇迹提供了可靠的保障。因此,民工们没有不记得麻姑,也没有不念叨麻姑的。

创造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奇迹,高兴的当然不仅仅是民工,也不仅仅是麻姑,包括麻秋、麻文房、梅自醒、石传力等高层管理者们。

刚开始麻秋对于女儿麻姑亲自为民工烧洗脚水的事儿,很看不惯,他首先是觉得女儿做这种下人们做的事情,是给他这位郡守父亲丢面子;其次是觉得十六、七岁的大姑娘这样抛头露面有伤风化,有损官家体面。并因劝阻了几次没劝住而非常生气,且一直没有女儿麻姑。

不过,当奇迹出现之后,麻秋尽管仍然没有理彩女儿,却高兴得每天吃饭、走路都唱歌:

走过一洼又一洼,洼洼都有好庄稼。

高的是高梁,低的是棉花,

不低不高是芝麻,芝麻沟里种甜瓜。

有心摘个尝尝吧,又怕摸着连根拔

……

麻文房高兴时,也想学学父亲的样子唱歌,可惜,他除了从小在家里学了一点儿歌外,后来搬到邺城后,就很少有学歌的机会了。因此,他嘴里哼来哼去的主要是小时候学的儿歌:

正月里来是新年,

通草开花朵朵鲜。

……

四月里来满山青,

兰草花开香喷喷。

……

六月里来炎天热,

茅草开花遍地白。

七月里来七月半,

菱角开花水托衬。

……

十月里来小阳春,

芍药开花当中心。

……

梅自醒是个读书人,他一高兴嘴里便酸溜溜地吟着诗文: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这是《诗经》中的一首,名为《关睢》。这是春秋时期的民歌,它唱出的是老百姓的心声,是对生活体验的实实在在的道理。

梅自醒喜欢唱的还有《诗经》上的另一首诗歌,名曰《驺虞》这是一首歌颂男子汉的赞歌,全文仅有三句:

被茁者葭,登发五尕,于嗟乎驺虞!

如果将它们翻译成现代汉语,意思便是:

芦苇茁壮又茂盛,射中五只公野猪。猎手箭法真神奇!

或者是:

蓬蒿茁壮又茂盛,射中五只小野猪。猎手本领真高强!

——猎手是男子汉,男子汉应当骑马射箭,当兵打仗,勇猛顽强,一家伙射中五只野猪,自然体现了男子汉气慨如虹,不可战胜的精神。这里隐隐约约地表现了歌唱者对歌颂对象的崇敬。

石传力是个好认死理的职业军人,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一开始就认为不可能,办不到,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明确表示过自己的态度。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完完全全地是表示意外、甚至惊讶,却从来没有表示过高兴。因此,他一出门便口中念念有词道:“奇迹!怪哉!真正似有天助啊!”一进门就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难道天不助我?!”

有人说,一个人炫耀什么,往往说明内心缺少什么。其实,一个人为什么而高兴,也有类似的道理。麻秋、麻文房和梅自醒就是因为太缺少按期完成筑城计划的自信心了,所以,工程进度出乎意料地快速时,他们便非常高兴。石传力正好相反,他是对自己的判断能力过分自信了,才对自己的估计失误而叫苦不迭的。

然而,俗话说:“穷莫忧愁富莫夸,哪有久富常贫家?”老天爷就像要验证这句俗语似的,麻秋、麻文房和梅自醒等人仅仅高兴了三四天,老天爷便突降大雪了。这场雪大得百年少见,仅仅一天一夜便下了一尺多深,接下来便是连绵不断的冻雨。有经验的老人都知道,南方这种先下雪,后下冻雨的天气,是持速降温的显著特征。因此,继百年不遇的大雪天之后,又是八十年不遇的最冷的天气。

山上的许多大树枝都被冰凌压断了,成片成片的竹林被冰雪压倒了,水塘、河流全都冻实了,不仅大人小孩可以在上面行走,哪怕是推着一边坐一个大人的木制独轮车,也可以从冻实了的水塘上面通过。麻秋让儿子扒开浮雪,做挖土试验,结果是使劲地连挖八锄头,仅仅挖起鸡蛋那么大一坨泥巴。

麻秋再次把几个决策人物找到一起共同商讨对策,大家一致认为,看眼下这个天气,不敢说会越来越冷,但是,想要在春节解冻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如其把大家留在工地上受冻,不如先放假,让大家回去办年,至于什么时候再开工请大家听候通知。

没想到,腊月过去了,一点解冻的迹象也没有,正月过去了,一点解冻的迹象也没有,二月又过去了,还是一点解冻的迹象也没有。到了三月上旬,终于开始有了解冻的迹象。可是,这个时候,不仅到了春耕的农忙季节,也到了“春天如菜篮”的多雨季节。对于筑城,尤其是对于筑土城的施工程序而言,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季节。

首先在筑城工地上挖土、挑土、夯土城墙等等无论哪一道工序都是人越多越好,而春天耕田、耕地、车水、整田、播种、下秧,对于农村、农民而言,同样是一个人越多越好的农忙季节。其次是在筑土城墙的挖土、挑土、夯土墙等过程中,除了夯土墙需要洒少量的水之外,其他所有工序都是越干越好,而刚刚解冻后的泥土含水量原本就比较丰富,再遇上这个“如菜篮”的多雨季节,就更是让人叫苦不迭了。

老天爷不下雨时,刚解冻的泥土含水量尽管比较丰富,但是上午挑上来的土,下午还是勉强可以打夯、筑墙的。如果下起雨来,即使是下一点毛毛雨,也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的。

麻秋等人掐指一算,离最后期限仅有两个月,他们在综合分析了有关情况后决定,暂时按照去年秋季第一次开始筑城的办法,每家每户各来一个年龄最合适、体质最好的男子汉,先干个十天半月,看看进展如何再视情况而定。

民工三天之内就到齐了。从第四天开始正式展开施工。头两天与麻秋等人预计的差不多。上午挑上来的土,下午勉强可以打夯、筑墙,下午挑的泥土第二天上午也可以打夯筑墙。从第三天开始,便下起了小雨,麻秋、梅自醒、石传力、麻文房等人全都来到工地上认真观察工程建设情况。仅仅看了一个时辰,便发现情况很不乐观。

他们最先是发现锄头、铁扒、铁掀等挖土、上土的工具因为下雨而沾满了泥,使用起来碍手碍脚的,很是影响挖土的进度。后来又发现挑土的工具、民工们穿的草鞋也沾满了泥,有的草鞋甚至被泥巴扯掉了,而不得不光着脚干活。这样一来,不仅影响行走的速度,而且还有被划伤的危险。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又发现民工们肩上担子的分量尽管一点也没有减少,但是能够倒下来的泥土却越来越少,沾在竹筐上的泥土则越来越多,因此,民工们往回走时的空担子便越挑越重。用民工们自己的话说,说是“来一担,去一担”。麻文房特意走到下雨后挑上来的新土跟前试了试,发现那些用来筑城的泥土,经小雨一淋,再经过挖、上、挑、倒等几次折腾,以及经过前人倒,后人踩之后,早已由散土变成了一摊又一摊类似于“糍粑”一样的东西。

更要命的是麻文房发现那一摊类似“糍粑”一样的东西,根本没办法将他们夯实为城墙。因为它们不仅不能象干土那样越夯越结实,反而会像爱撒癞皮的孩子那样,上面一用力“打(夯)”,它们不是瘫软在地,就是向一切可以溜掉的地方“溜号”——没有停雨两天以上,那些类似于“糍粑”一样的东西是不可能夯实为城墙的。

——种种迹象表明,只要是下雨,哪怕仅仅下毛毛雨,下一天就等于要贻误两天的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