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香巴拉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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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满堂一刀流

他的表情变得无比悲哀,嘴唇轻轻颤抖着,手中的毛笔一路涂抹下去,直到将那幅画完全盖住。噩梦总是令人难过的,特别是他深信命运,总以为自己能预知未来的一切。

“那人在哪里?在你去往古树下的路上吗?”我冷静地问,头痛停止了,但杰朗的样子却越来越痛苦,五官轻轻抽搐着,脸色越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我看到一颗黑色的宝石,就是我添加在魔女额头上那一颗。那宝石似乎就是魔女额头上的眼睛,一旦安放完毕,魔女的复活就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然后,她的黑暗诅咒能毁灭藏地的一切。可是,我为什么要把宝石放在她额头上?错了错了,不是我,因为我根本没有那颗宝石,也不会活着抵达那只巨茧旁边,一定是另外一个人。陈风,你一定要特别注意,有一个人拥有那颗宝石,而且他的心是黑色的,一直在企图让魔女复活,认为那样做就会拥有强大的魔性力量,让魔女成为他的附属品。那个人,就在……就在……”杰朗举手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紧紧地皱着眉头,竭尽全力思索着。

“在哪里?他是谁?”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魔女的复活将导致藏地雪域的全部沦陷,假如那件事即将发生的话,我能做的就是提前找到那个人,毁灭那颗宝石。

“他就在罗布寺里,可我忽然记不清他是哪一个了。”最终,杰朗放弃了思考,悲哀地苦笑着,“能者多劳,全靠你了。”

我刚刚要重新审视那幅画卷,灯光突然再次熄灭了。

“杰朗,带我离开这里,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向前一扑,却抓了个空,杰朗已经不在灯灭前的位置。

“我明白了,魔女的复活竟然是不可阻挡的,犹如时代的滚滚车轮不会因一只小小螳螂的阻挡而停滞。那么,我们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伏藏师的使命难道只是揭示这一悲哀事件、见证它的发生、目睹美丽的藏地沉沦吗?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至少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延缓那最终时刻的到来。陈风,陈风,陈风……”他反复叫着我的名字,但声音越去越远,已经离开我至少三十步。

“要我做什么?”我凝聚心神,抱元守一,保持冷静。如果事情已经变得最坏,任何焦躁妄动都只会添乱,于事无补。

“代我去见仁迦大师,他的寝室下面……有通向古树下洞窟的秘密通道……直抵茧下,剥开那东西……”杰朗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一定要揭开古树下的秘密,无论那样做是错是对。”我对着黑暗长叹。伏藏师的能力亦是高低不同的,比如杰朗,他的思维总是混乱不堪,有时清醒,有时糊涂,说得越多,就越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无法追根溯源。

我蹲下身,慢慢地摸索着地面,想找到那幅画。

在我看来,杰朗至少说对了一句话,那就是伏藏师的使命绝不该只限于预料到厄运即将笼罩藏地,却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既然藏传佛教的前辈高僧们留下了“洞察”的“伏藏”,就一定会同时留下“解决”的“伏藏”,否则,留与不留,其意义还有差别吗?

那幅画明明就在我身前五步的位置,但我却找不到它。

“难道是杰朗离去时将它带走了?”我郁闷地自言自语,“假如放下宝石、解救魔女的人就在罗布寺里,他会是谁呢?那个巨大的茧里面,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看着我,看着我的刀。”摩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我却看到了那柄斩杀青龙的短刀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蓝光螺旋飞舞着,像经由电脑制作出来的一根不规则运动的蓝色线条,不断划出三角形、方形、圆形的弧光。

“这是人世间最玄幻的刀法,图形轨迹不同,是为了在最合适的地形中发挥最大的刀术威力。近战、野战、日战、夜战、巷战、厅战……刀法创立之初,已经预想到可能发生战斗的任何一种地形,持刀者需要做的,就是观察地形,套之以刀法,以有备之刀斩杀无备之敌。你亲眼看到过我屠戮天龙寺东天青龙的那一刀,那就是刀法中的‘绕柱之杀’,曾被我应用于东京银座‘飞鸟畸’地下歌舞厅的一次刺杀行动。以一人之力杀敌六十名,每一个都是身躯斜肩带背而断,正是依赖于歌舞厅内多达二百六十根的大理石圆柱。名须贺生师父是幕府时代结束以来最优秀的刀客,铸剑锻刀只不过是他闲暇时的爱好,然而真正的智者无论做什么,都会远远地超过他人。”蓝光倏的向我飞扑过来,抵在我的眉心正中,刀尖上蕴含着的森然寒意随即传遍了我的全身。

“飞鸟畸”歌舞厅一战,被《读卖新闻》形容以“空前惨烈、修罗道场”之类极端的词汇,被杀的六十人同属于日本黑道第一大帮山口组麾下的青松堂,刺杀者全身而退,只留下遍地残尸。警方单单是为了清理现场,就动用了一百名人工,耗时两周以上。

“好刀,好刀法。”我由衷地赞叹。

“看清了吗?看懂了吗?”摩羯在黑暗中轻叹。

我自信从刚才的蓝光演变中已经窥到了“满堂一刀流”的精髓,并且能融汇贯通到自己的武功中去。

“懂了,为什么教我这些?”我沉静地反问。

事实上,摩羯控制着这个庞大的神秘空间,并且阻止我和莲娜出去,我们应该是针锋相对的敌人才对。他把自己的武功秘密展示给我看,岂不是太阿倒持?

“我不知道,但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同样的梦,把这些东西展示给另一个人看,因为那是我活着的使命。名须贺生师父说过,这样的刀法其实并非为了对付普通人而研修出来的,在将来的某一天,一个卓绝不群的大人物,将用这柄刀、用‘满堂一刀流’的刀法,斩杀最强的敌人——错了,不是我之前所演练的刀法,而是这一招……”

对面的墙上蓦的出现了一幅宽度超过五尺的投影,一幕巨大的黑白画面无声地展现在我眼前。那是一名穿着宽大和服的日本武士,脸色凝重地高举着武士刀,站在落叶满地的树林里。树林相当大,占满了整幅画面,树木低矮健壮,每一棵都比武士的身体还粗。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摩羯口齿清晰、内息充沛地低喝了一声。

画面上,武士突然挥舞长刀,在半空中划出无数或大或小的圆弧,竟然是在用刀尖一遍遍凌空书写着九字真言。刹那间,他身边的大树纷纷被刀气摧折,次第倒下。当他的长刀快到极点时,画面上已经看不见人影,只有一个巨大的光幢在飞舞着。

“看好最后一招。”摩羯低声提醒。

光幢突然消失,武士手中的刀碎折为几百片,向四面八方激射出去,只余下光秃秃的刀柄。奇怪的是,所有的刀片又在一眨眼的工夫反射回来,彼此碰撞,凌乱落地。

“这才是名须贺生师父要我用心体会的最精妙刀法,但我历时三十年,仍旧毫无进展。在这三十年里,我做过杀手、保镖、海豹突击队教官,最终被选拔进入51号地区,屡立大功,升级为独立行动队队长——印度洋下雪了吗?”

他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我稍一错愕,立刻回答:“不,我只看到白莲花开了。”

“那可能是我太想家了。”摩羯接着说。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我说出了最后一句暗语,并且已经明白,假杰朗、摩羯、特洛伊的同事霍恩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霍恩先生,我是……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你的朋友和同事都在等你回去。”我知道这个密室是与特洛伊所在的组织有关的,却没料到事情绕了一大圈后,又回到了特洛伊所说的那宗交易上。

“十年前,组织派我带一小队人马到喜马拉雅山脉南麓进行秘密探索,却突然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风雪,和组织中断了联络。当时,小队成员已经全部遇难,只有我依靠着雪水和草根爬出了雪山。也就是在那时候,我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另一面。白天,我是日本杀手辗转演变成的美军特别行动队队长,目标是找到窝拉措湖边的地下秘密军事基地;晚上,我是睡梦中万分苦恼的被困伏藏师,始终为了弄清自己的任务而烦恼,直到遇到了杰朗,听他诵经、讲述自己的前世‘识藏’、陪他一起云游藏地九大名寺。他知道自己是伏藏师,却不知道我也是伏藏师,只不过大家脑子里的‘伏藏’出现的时间相反。”摩羯的话差一点又一次让我在复杂曲折的思想迷宫中失去方向。

按照他话里的意思,他是一名只在睡梦中发现自我、找寻目标的伏藏师,如同严重到极点的梦游者一般,一到白天就自动醒来,恢复正常状态。

“那么,我们现在是在梦中吗?在你的,还是我的?这里的巨大空间是属于51号地区专有的,还是由你一手创建的?”我悚然震惊。

“这里是我在十年间慢慢创造出来的,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就能完成一切构想。在我清醒的时候,我的全部思想都是为组织而活的,打造这样一个高科技的巢穴,也是为了贯彻组织寻找香巴拉之城的最初计划。在组织看来,世界上任何地方的奇异事件都值得插手,西藏高原这片广袤的纯净之地早就是组织垂涎的天然试验场了。假以时日,组织将派遣多达十支特遣队秘密入藏,分别对应藏地十大神秘事件展开细致入微的暗查。感谢你肯在此地做梦,才有了这个借着梦境交流的机会。知道吗?梦,是不分你我彼此的,那是一个无比广袤的思想境界,无国界之分、无肤色之分、无男女老幼之分。陈风,我让你看到那最后一刀,已经达成了自己的使命,浑身轻松得像是要飞起来。我没有领悟让刀身断裂、以断刀杀敌的精髓,一切等你自悟吧。”摩羯大笑,摸着自己的额头,无比庆幸地轻叹,“原来,我的任务竟然比杰朗简单轻松得多了,只是传授刀法、赠予短刀,不必考虑其他前因后果。欧洲哲人们说,无知者最快乐,果然是无比正确。”

他取下腰间的刀鞘,掉转刀柄,同时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