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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莲娜公主失踪

我走进房间,强烈的血腥气迎面扑来,令人作呕。

这一次,死的是向导仁吉多金,现场惨状与死在普姆村的德吉非常相近,都是开膛破肚、血流满地而亡。不幸的是,敌人猎杀仁吉多金时出手更重,所以他根本没有太多挣扎就一命呜呼,仰面倒在桌子对面的墙根下。几个小时前,我还跟他面对面地对话,转眼间,一个大活人就变成了满身是血的死人。

我有理由怀疑,那双头杀人者是跟在我和宁吉后面赶来罗布寺的,并且就隐藏在寺里寺外的无边黑暗中。

“嗯?他怎么会到这个房间来?这个时候,应该在自己房间里呼呼大睡才对啊?”匆匆穿好衣服的顾知今赶过来,对着仁吉多金的尸体发愣。

的确,就算是因实力悬殊过大而被杀,仁吉多金也该死在自己房间里,第一现场是那边才对。顾知今是老江湖,见多识广,面对杀人惨案时仍旧镇定如常,这一点总算比大惊失色的藏僧们要强得多了。

在我离开之前,只有莲娜在房间里,但现在她不在了,反而莫名其妙地多出来一具仁吉多金的死尸。那么,她去了哪里?是回自己房间去了吗?

我捏着下巴苦苦思索了几秒钟,记起自己临走时曾经向床上看了一眼,卫星电话就横在枕头边上,可是现在电话却没有了。

“陈风,你有没有什么可解释的?”顾知今对我的沉默有些不满。

我摇摇头,环顾着人头攒动的院子里,希望能突然发现莲娜的身影。寺门依旧紧闭,而且上着铸铁门闩和黄铜大锁,她不可能从那里出去。

“顾叔,你守在这里保护现场,我去找人。”我分开挡住门口的藏僧们,飞奔向后院。

顾知今在我背后不停地唉声叹气,无可奈何之极。我们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再惹上这种手法残暴的杀人案,肯定令他头痛得要命。

半路上,仁迦大师带着两名年轻僧人与我擦肩而过,在我背后大声追问:“喂,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去哪里?”

我顾不得回答,只是匆匆摆了摆手,疾风般掠进后院,举手敲响了莲娜的房门。

那棵殿中古树的叶子被夜风卷动着,不断地发出“哗啦哗啦”的古怪响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来开门的是跟随莲娜的那个侍女雅歌,她只穿着红色的睡衣,使劲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问:“这么晚了,什么事?”

我先定了定神,然后低声开口:“莲娜小姐回来了吗?”

雅歌摇了摇头:“没有,她如果回来的话,会叫我开门。今晚她跟宁吉大总管有要事商量,让我先睡。”

我一把推开她,大步进屋,挨个房间搜索了一遍,的确空无一人。

“喂喂,你想干什么?”雅歌尖叫着跟过来,抓住我的胳膊,企图推我出去。

“莲娜能去哪里?难道又像杰朗那样被双头杀人者掠走?”我的额上骤然冷汗涔涔,没料到第二件失踪案竟会发生得这么快,接踵而至,应接不暇。

“宁吉呢?他来过没有?”我挥臂推开她,强抑着内心的烦躁。在前院时,我好像没在僧群中发现他的影子,作为搜查杰朗房间的主使者,怎么会缺席现场呢?

雅歌被我吓坏了,目瞪口呆地站在一边,等我第二次发问,才昏昏沉沉地摇头。

事情变得越发严重了,因为莲娜的意外失踪比夏雪的失踪更为凶险,后者是江湖上闯荡过的游侠,而前者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子,没有饮水、没有食物的话,很快就将在昏迷中死亡,等不到营救人员抵达。

“守住门口,只要莲娜小姐回来,就把她锁进屋子里,哪儿也不准去。”我能做的,只有亡羊补牢,然后等待最坏情况的出现。

“陈……陈先生,小姐出了什么事?我听见号角响,很多人都在跑来跑去,到底是战争还是地震?”雅歌像只吓坏了的小鸟,死死地攥住身边的窗帘,不敢靠近我。

“没事,没事。”我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已经完全僵硬了,勉强想笑,却力不从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住在这种鬼气森森的古老寺庙里,弄得我每晚都会做噩梦,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唉,小姐已经经历了王子和王妃的恶鬼杀人事件,但愿她自己不会遭遇那样的厄运。陈先生,听宁吉大总管他们说,你是中国人里的大游侠,能不能帮帮小姐,早一点完成使命,我们几个也就能早点回北方邦去,结束这种战战兢兢的坏日子了。”雅歌的中文说得不错,这或许就是她被莲娜选中带来罗布寺的原因。

究其实,藏地与北方邦只隔着一道雪山国境线,语言文字和风土人情有许多相通之处,彼方人到此处,或者此方人到彼处,都很容易适应环境。

那时候,我已经迈出门口,下意识地随口问:“你做过什么噩梦?”

顾知今也说过自己的噩梦,在梦里,巨树化为吃人恶魔,绕寺独行,择人而噬。那棵奇特的古树给人的感觉非常诡异,的确很容易将它联想成为一个面湖背山、披头散发的巨大魔怪,牢牢地扎根于罗布寺的百年古殿里,肆意吸收着地脉和人气。

“我梦见了杀死王子卫士们的那种怪物从这个门口经过,浑身血淋淋的,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一会儿是女声,一会儿是男声。它走路时是没有声音的,看不到身体的起伏摇晃,轻飘飘地向前滑行。不瞒你说陈先生,这个梦就发生在你敲门之前,我不清楚自己是被什么怪东西魇住了,还是那情景真的发生过,它就是从你站立的位置飘了过去,一直向北。在梦里,我偷偷地起身向外看,院子里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个女孩子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一边说,一边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盯着我的脚下,短睫毛随着声音一起颤抖着,像是某部恐怖片里的女主角。

我皱了皱眉,感觉她说得有些太离谱了。

“陈先生,一直到现在,我的心还噗通噗通狂跳个不停呢。你能不能跟小姐说一下,我们也搬到前院去住,别靠着大树太近,阴气森森鬼影憧憧的,弄不好会折寿十年。”她越说越怕,脸色苍白如纸,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

我向门口左侧望去,到处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地下的石缝里连根杂草都没有。莲娜是罗布寺的贵宾,她的到来深受仁迦大师的重视,所受的礼遇只会让我、顾知今、夏雪等人万分惭愧。前院是借住的游客、无籍僧杰朗专用的,怎么可能让北方邦来的贵客们降尊纡贵呢?

“别自己吓自己了,关好门,早休息吧。”我之所以停在这里跟她闲聊那么久,是想平静一下自己的纷乱思绪,让心情和思想彻底稳定下来。

当前,最恐怖的敌人已经从那京将军之类的尼泊尔匪类变成双头人,我必须知道丹金王子出事时的绝对详情,对那怪物出现的规律有所了解,尽可能地做好防范工作。再这样下去,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最终有一天会轮到我自己。

雅歌砰的一声关门,从里面稀里哗啦地上闩落锁,然后屋内就变得悄无声息了。我不禁摇头苦笑,胆小谨慎是女孩子的天性,无论古代现代、中国外国,始终如此。

我返回前院,宁吉正在安排人将仁吉多金的尸体抬出来,放在一张铺着旧床单的芦席上,然后吩咐两个拿着抹布、端着脸盆的年轻僧人替我打扫房间,擦去血迹。

“你去哪里了?”他一看到我,立刻大声喝问。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齐刷刷地向我投射过来,一下子将我变成了灼热聚光灯下的表演者。

“后院。”我淡然回答,坦然迎着这一大片猜测、怀疑、鄙视、惧怕的目光,穿过人丛,登上台阶,站在宁吉面前。空气中的血腥味淡了很多,但是仁吉多金的死让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沉甸甸的,每个人的表情都异样的严肃。

“这个人怎么会死在你房间里?”宁吉似乎抓到了我的某个把柄,声色俱厉后面,隐藏着淡淡的嘲弄意味。他逼视着我,双眼闪着灼灼的精光,恨不得将我一眼洞穿,然后将我指证为杀人凶手,昭告天下。

“你说呢?”我故意不点破他的心思,也不辩解,等他再次发难。

“仁吉多金是你朋友夏雪从大昭寺带来的向导,跟你、跟顾知今先生始终都是一路的。现在,他突然死在你的房间里,是分赃不均后的斗殴致死,还是另有隐情的杀人灭口,外人无从知晓,你必须得当着罗布寺僧众的面解释清楚。否则的话,这顶杀人帽子你就要戴定了。”宁吉陡然发出一阵冷笑,右手一探,攫住了我的左腕,仿佛是一名满怀正义的执法者,一把抓住了穷途末路、欲辩无词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