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4年的某一天,一个英国探险家走进印度尼西亚爪哇岛中部默拉皮火山山麓的一片山林中,借着落日的余晖,他看到眼前这座长满灌木的山丘的剪影像一座佛像。他走到山下在一片树木稀疏的地方刨下去,在厚厚的火山灰下,竟发现了石雕的佛像。“啊!上帝!”这个英国人惊喜若狂。
他怎么也没能想到,占地1、23万平方米,总体积5、5万立米的巨大佛塔就这样发现了。这个被命名为婆罗浮屠的佛塔,和中国的长城、印度的泰姬陵、柬埔寨的吴哥窟一起被称为世界东方四大文明奇迹。它们的奇光异彩为东方人争得荣誉。
和那个英国人一样,我们也是“偶然”发现婆罗浮屠的。那一天早上,我们从三宝垄出发,大巴士车载着黑龙江艺术团的欢笑和美丽,沿着椰林和芭蕉树笼罩着的大道向西北进发,远方被烟雾环绕的锥形火山发出暖昧的微笑。为我们担任导游的热情的华侨青年阿里夫,善于和艺术团的女孩子们眉目传情,却说不明白一句汉语。这也难怪,他上学的时候,印尼竟没有一所华文学校。他把我们导向哪里,又游些什么,他说不明白,我们也听不清楚。
索性随他去吧,反正爪哇岛上任何地方都风情万种,我们都会流连忘返的。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在路边的小店吃了点点心。阿里夫指着墙上的一幅画说着什么,那画上画着一座山林中青色的陵庙。我们没有在意,谁会想到这热带雨林里会有这么古老的建筑。大巴士车又在起伏的山林里奔驰,我们像躺在摇篮里安然入睡。
在烟雾缥缈中,我们走进一片山林,透过浓绿的树木,一片青色的建筑时隐时现。说是建筑又像一片嶙峋的青石,说是青石又像一片古老的庙宇。朦胧中好像是在梦里,可分明阿里夫领我们走进这片神奇的园林,而且我们是买了门票的。在我们走进这座青色的庞大佛塔之后,我们完全被一种玄妙的宗教气氛所包容了。当时天上正飘落细雨,穿过雨幕,我们小心翼翼地顺着台阶走上佛塔,好像走进神秘的天国。
这座佛塔名为婆罗浮屠,焚文意为“山丘上的佛塔”,相传建于公元八世纪后期至九世纪的夏连特拉王朝时期。当时印度的大乘教正在爪畦岛兴盛,此教认为,人人都有佛性,人人都可求菩萨道。所谓菩萨道就是“上求菩提,下化众生”。“下化众生”有利调合压迫者和被压迫者的矛盾,所以大乘教更适合统治者的利益,他们便大兴此道。
当时的王朝强迫几十万农民和奴隶,开进这片山林,在15年的时间里,把附近河流中的200万块、每块约重一吨的安山岩石和玄武岩搬进山里,砌成了这座长123米,宽113米,高42米的佛塔。整个建筑形式体现大乘和密宗教义的结合,它犹如一个巨大的坛场,共九层,有四层回廊式的方龛,每座佛龛内有一盘足趺坐的佛像。这佛像和我们在国内看到的大同小异,都是体态肥硕,慈眉善目,但姿势和神情各不相同。
台基之间有台阶相连,台阶上有牌楼覆盖,牌楼上刻有构想奇特的浮雕。我们拾阶而上,走到最高层的圆台上,看到倒钟式的主佛塔,气势雄伟,直冲霄汉。站在主佛塔旁边向远方眺望,一座座云雾中的锥形火山好像都在自己脚下,真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主佛塔周围72座小塔簇立,如星辰环绕。每个小塔内都供奉着一尊成人大小的佛像,形态各异,分别作出“指地”、“施与”、“禅定”、“无畏”、“转法轮”等手势。当地人说,谁的手能伸到塔里摸到佛像,便会带来福气和好运。我们毫不客气地伸出自己的手。除了模到一手灰,并无其它感觉。从高层走下,每层都有佛像,总共有大小佛像505尊,真是摸不胜摸。在下层的方形回廊壁上有2500幅浮雕,取材于大乘经典上的宗教故事,还有当时人民生活的习俗、人物、花草、鸟兽和热带水果等雕塑,莫不栩栩如生,玲珑剔透。这些浮雕连起来有4公里,被称为“石块上的史诗”。
我们咏叹这伟大的“史诗”,为印尼人民的伟大感叹不已。我们想像不出,1000年前,在生产力不发达的情况下,当时的农民和奴隶是用什么办法把这么多石块运来,又用什么工具和工艺筑起这宏大的建筑!而要筑出这么多的佛像和浮雕又需要多少技艺高超的艺术家和工匠!既使现在哪一个国家集中所有的雕刻家修建这么宏大精美的建筑,也绝非轻而易举的。婆罗浮屠佛塔和中国的长城一样,无论当时统治者修建它的目的如何,都是人民的智慧和创造力的丰碑。作为历史文明的遗存,它将鼓舞着当代人和未来人,创造新的辉煌。
谁能想到这么庞大的建筑,十五世纪突然消失了消失在这片丛林中。一种说法,因火山爆发,佛塔被火山灰掩埋了。一种说法,当时伊斯兰教传到了印尼,佛教徒怕佛塔遭到破坏,自己把它掩埋起来了。宗教的建设力量和破坏力量都给这个世界留下过痕迹。无论怎么说,婆罗浮屠还是被留了下来。可惜历史上没有留下任何记载。若不是1814年被那个幸运的英国人发现,它可能至今还在地下沉睡。
1896年,当时统治印尼的荷属东印度政府曾把婆罗浮屠极其珍贵的佛像的雕刻运走,作为礼物送给外国人。据说,是用8辆牛车拉走的。这一方面说明当时交通工具的落后,一方面也说明他们是那么轻松自如地拉走别人家的东西。当晚霞映红天际的时分,8辆拉着神像的牛车,丁丁当当地在山林的小道上走过,那是多么地富有诗意。这情景和当年匈牙利人斯坦因用牛车拉走莫高窑价值连城的经书一样。后来一位年轻的中国诗人写道,当冒险家斯坦因装满箱子的一队牛车就要启程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凄艳的晚霞。那是一个古老民族的伤口在流血。
印度尼西亚有没有诗人发出这样的感慨无可考,但发生在爪哇岛爆发的反抗荷兰殖民统治的人民在起义,却说明了一个古老民族的觉醒。印尼诗人凯里尔·安哇在歌颂这个伟大起义的领导者蒂博尼哥罗的诗中写道:
你昂立在最前面
向百倍的敌人迎战,
丝毫不畏惧。
右佩长刀,左挂短剑,
伴着不朽的精神,
前进!
不是所有的荷兰人都是掠夺者。1907年到1911年一位热心的荷兰工程师开始修复佛塔,但是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了,无法抵挡自然力的破坏。婆罗浮屠的石头腐朽了。年复一年,这里衰败下去。1960年印尼政府不得不宣布这里处于紧急状态。经过三年的准备,政府集中财力和物力进行整修,而接踵而来的政治危机,使修复计划被迫停止。一直到1973年在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支持下,印尼政府开始了十年的佛塔的抢修工程,现在以佛塔为中心面积达85公顷的国家公园已建成。如今这里已是山环水抱,林秀泉清,古木参天,游人如织了。
当落日的余晖把婆罗浮屠佛塔点染得一片金黄,黑龙江艺术团年轻的艺术家每个人都摆出佛姿,在佛塔前留念。此刻我们都飘飘若仙,好像立地成佛了。
回程的路很远,不经意中就到了。一路上,阿里夫继续和女孩子们眉来眼去,但是我们觉得他可爱多了。因为我们也有了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