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后宫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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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多事之秋(2)

多尔衮点了点头,下地出门,大概是到外面吩咐布置去了。过了半晌,他重新入内,坐回暖炕,“你放心吧,我叫阿苏带上几个得力的人手去查了,很快就有结果了。”

医官赶来了,给我肩头的伤口清理缝合,又包扎完毕之后,开了方子下去了。

门关上以后,多尔衮扶着我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让我平躺下来,然后解开我衣襟的纽扣,在微微摇曳的烛光下,他洇湿巾帕,仔仔细细地帮我擦拭着身体各处干涸的血迹。动作轻轻柔柔的,生怕弄痛了我。

等到他转身在水盆里清洗完巾帕时,我终于忍不住抽泣出声来。他急忙转过身来,帮我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可是新的泪水再一次涌出。

他慌乱地问:“熙贞,是不是太痛?那就大声哭出来吧,”接着又叹息道:“都是我不好,没有早一点处置掉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害得你几乎送命,眼下还要吃这样的苦头……”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多尔衮:“我不是因为身上疼,而是感激王爷对我的信任。按理说这事儿换到哪一家里,做丈夫的怎么会一点儿也不怀疑我是一心想要上位的凶手呢?”

“你瞎说些什么?别说以你的为人和品格绝不会这样做,况且小玉儿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这么多年,已经有好几个被我沾过的侍女和名位低微的侍妾被她谋害过了,甚至有一次我出征回来,一个已经怀有我骨血的女人就被她害死了。我当时就想一刀宰了这个狠毒的女人,可碍于皇上和蒙古科尔沁的势力,只得一直隐忍。想不到她总算是自己耐不住跑出来,上天也看不过去了,才让她一跤跌到湖里淹死,你说这不是报应是什么?她是死有余辜!”多尔衮说到这里时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本来我之前估算和预料了一堆关于小玉儿意外死亡之后的险恶复杂的后果,却统统被多尔衮毋庸置疑地扼杀于萌芽之中了。

他密令阿苏带领心腹侍卫趁天色将明之时,悄无声息地前往后花园,将一切昨晚打斗过的痕迹统统清理干净;同时将小玉儿的尸体打捞出来,换回她自己的衣服,转移回她的院子里,放回原来的炕上;接着很快传出了“大福晋病重”的消息;最后,又传出了她因抢救无效而死亡的坏消息。

为了表示丧妻之痛,多尔衮白天接待应付前来祭奠和哀悼的王公贵族,晚上就独自一人宿在卧房里,给整个朝廷的王公贵戚们结结实实地做了个好榜样。连皇太极在和重臣议事中都会偶尔提一下,说这个十四弟在忠孝仁悌的各个方面都值得作为表率,其实他心底里才是真的言不由衷。

小玉儿的确死得蹊跷,可她手下的奴才们统统殉葬,一切秘密都永远地埋入地下,就算他怀疑,也拿不出证据。就算有证据,他一时之间也不能动多尔衮,只能暂时装糊涂了。

还有一个就是科尔沁方面。皇太极一直对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不薄,这多尔衮的福晋一死,不管是不是多尔衮暗地里害死的,都要坚持病死一说。大清皇帝及和硕亲王都如此郑重其事地表示哀悼了,葬礼也风风光光的,科尔沁那边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年之后,按照哲哲的意思,多尔衮要立一位继妃做填房,毕竟他身份高贵,后院的正福晋之位不能长久悬置。

皇太极这次也无可奈何了,眼见靠女人监视多尔衮已经收不到任何效果,况且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家族已经差不多把女人统统嫁给爱新觉罗的男人了,姻亲所成的势力已经牢固,即使少了一个多尔衮的福晋也无所谓。

再者我的身后毕竟代表了朝鲜,虽然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属国,但每年向大清的进贡也是非常丰厚的,尤其是很多大清紧缺的粮食,所以自然要给点好脸色看;再加上哲哲也说我为多尔衮诞下子嗣,功劳不小,理应扶正。

在崇德五年的元旦这一天,我终于盛装朝服地高坐堂上,接受着下面几个侧妃的参拜和行家礼。王府众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呼着“大福晋万安”时,我微微颔首,脸上只有自己方能感觉到的微笑,转瞬而过……

七月盛夏,闷热难耐,我一动不动地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尽管夏季的微风拂面,稍稍带来一丝池塘水气的凉意,然而我的心头仍然烦闷不止。

一名多尔衮从锦州派回来的侍卫半跪在我面前,向我禀报:“皇上已经天威震怒,下旨令郑亲王火速赶往宁远前线,替回王爷,并责令王爷与肃亲王,豫亲王,阿巴泰、岳托、硕托三位贝勒立即返回盛京,等待旨意发落……”

崇德六年冬,皇太极下定决心拿下辽东境内的最后一座由大明控制的重镇锦州。锦州作为横亘在山海关前最后坚实的屏障,让皇太极犹如骨鲠在喉,昼夜难以安枕。要想直抵山海关下,必先控制锦州。无论皇太极多少次去书招降祖大寿,都没有任何结果,一怒之下,下定了武力解决锦州的决心。

祖大寿在宁远内外修建了无数堡垒工事,壕沟陷坑,还把本来就十分坚固的内外城墙一再加高加厚,还在城内囤积了充足的粮草军械,摆开了一副严防死守,绝不妥协的架势。

皇太极终于琢磨出来了一个可行性策略,就是边移动驻防边屯田,一点一点地蚕食锦州周围的大小据点和卫城,最后进逼锦州城下,将其团团合围起来。断绝它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保持长期对峙,直到逐渐消耗尽明军所储备的实力。

崇德七年春,驻扎在宁远外围的满清八旗人数众多,已经达到七万之众。士兵的口粮不愁,但是马匹的草料却紧俏起来。方圆十里的野草基本上被消灭殆尽,眼见脚下的地皮渐渐荒芜,万一大明的援军飞袭而至,那么饿得腿软的战马如何驮载将士们拒敌?

多尔衮和大家一商量,最后一致通过让各旗每牛录里各抽十人,各由一名将校率领,轮流去更远的地方牧马休整,以备军需。

这个计划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破绽,可是谁能想到,具体实施起来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变故和麻烦。

原来这些士兵们动了侥幸心理,眼见远离大营和将领的看守,便趁着无人知晓,溜回盛京和家人团聚。很快,大家竞相效尤。起先三五个还不被人发现,到后来变成数十上百了。消息最终传到盛京城的皇宫里。皇太极勃然大怒,大骂各路将帅昏聩麻痹,治军无方,罪无可恕。

皇太极的谕旨中先是一番雷霆万钧的痛骂,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立即宣布哪些人要被严厉惩罚,而是让每个被参的将领们各自拟定各自应得的责罚,这一招无疑是咄咄逼人的。

从侍卫的口中得知:多尔衮自己拟定,并上交给皇太极的“认罪状”上,赫然写着一个“死”字!

“怎么会这样?”我接过侍卫呈上来的奏折抄件,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简短的几句话:

“臣以敌兵在宁远城中,皆就他处牧马。若来犯,可更番抵御。是以遣人归牧,治甲械。旧驻地草尽,臣倡议移营就牧,罪实在臣,是以当死!”

原来这份请罪折只不过是虚晃一枪,他真正的目的是拉上所有参与此事的将帅们一起下水,谁都撇不清干系。皇太极要是想处置他的话,势必也要处置所有人,而这些人占了目前朝廷一半以上的势力,甚至包括皇太极自己的势力,这让皇太极如何是好?

“但愿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伸手撷取了一片看起来色泽最为翠绿的柳叶,搁置在唇边,轻轻地吹起来,一阵悠扬悦耳的曲调柔和地飘逸着,在熏热的微风中弥散而去。

……

刚刚回到自己的院里,宫中就来了太监,原来是哲哲找我去宫里聊天叙话。

步入清宁宫的内院,只见到哲哲正倚靠在一张藤椅上,由几个宫女帮她打着扇子,后面的大树上,几个太监正爬在梯子上,手持粘竿,在仔仔细细地清除每一只鸣叫吵人的知了。

哲哲并不像往常一样满头珠翠,而是随意地绾了个海螺髻,斜插了一支凤钗,浑圆明亮的珠子穿成一串,微微地摇荡在脸颊旁,少了些雍容华贵,但是显得青春不少,然而与此不相配的是,她的脸色略微犹豫和烦闷。

对面正坐了一位身材丰腴、夏装凉薄的女人,背对着我,但我不看她的脸也知道她是庄妃。

“给皇后娘娘、庄妃娘娘请安!”我正对着哲哲矮身行礼,她见到我来了,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阴霾渐渐散去,“哦,熙贞来了,快起来吧!”

大玉儿闻声也欠了下身子,等我走到跟前,在哲哲指给我的椅子上坐下来的时候,她平和的神色中带着温煦的笑意,“妹妹总算来了,我和姑姑也等了好久呢!”

几个月没见,大玉儿似乎又丰满了一些,一脸富贵模样,好像皮肤更白皙了,眉毛显然精心地修饰过,弯弯的煞是好看。她明亮的眼睛里丝毫看不出敌意和阴险,反而是友善占据了更多,我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许久没见姐姐,今日一见,只觉得漂亮更胜往日啊,肯定是保养有方,不知道能否透露一点,也好让妹妹沾沾光。”

“这是哪里话啊,我眼见就是奔三十的人了,再怎么保养也及不上妹妹青春貌美啊。”她伸手从桌子上的银盘里取了一捧红润亮泽的樱桃,送到我的手中,“快点尝尝吧,这还是前年我们几个一起在清宁宫的后院里栽下的果树,想不到今年结了这么多果子,吃都吃不过来,你要是不过来帮帮忙的话,恐怕都要浪费了。”

“唔,果然好吃,酸甜适中,又格外新鲜,看来以后要多往这里跑了。”我边吐樱桃核边望着苦着脸的哲哲,难道她也在为眼下的局势担心?

“我看娘娘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这天气太过闷热,应该多喝点金银花或者菊花茶,不然会上火生病的。”我关心地问道,并不提她的男人和我的男人之间的矛盾和眼下的僵局,让她自己提起来是再好不过了。

“唉。”哲哲叹了口气,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忧愁,“皇上这段时间脾气很是不好,每天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舒心的,不知道有多少个奴才倒了霉,现在谁看到他都吓得直哆嗦。我劝了好多次,却没有一点用,你说这可怎生是好?”

“是啊,姑姑都不敢劝皇上了,我就更加插不上嘴,现在整个宫里都人心惶惶的,大家走路都蹑手蹑脚,大气不敢出,生怕惹着了皇上脑袋搬家呢。”大玉儿附和道,一脸忧国忧民的无奈状。

“是吗,哪个不知好歹,惹皇上生气了?”我明知故问。

还没等哲哲回答,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影壁后面蹦蹦跳跳地出来,看到庄妃,立即张开双臂奔了过来:“额娘!”接着一头扎入了庄妃的怀中。

庄妃一只手怜爱地抚摸着福临小小的脑瓜,另一只手取下前襟的帕子,帮他擦试着额头上的汗珠,埋怨道:“你瞧你,跑得一头大汗的,摔倒了怎么办?”

福临转过脸来,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看到了我,顿时光彩熠熠,他今年五岁了,个头长得挺快,说话的声音蛮清脆的,白白净净,很招人喜欢,我看着他笑了笑,福临欣喜地叫道:“十四婶!您怎么在这里?”

“快过来!让我看看九阿哥又长高了多少?半年多没见了,又会背几首诗词了?”我招了招手,亲切地招唤他过来。

小福临立即从大玉儿的膝盖下溜了下来,小跑着蹿到了我的怀里,笑得咯咯响:“十四婶,我那里还有剩下的奶卷,你饿了没有,我叫人拿过来给你吃!”

庄妃和哲哲都笑了起来,大玉儿笑着嗔道:“真是孩子话,哪有你吃剩下的东西再送人的?也不嫌丢人,快点下来,这三伏天的,别热着你十四婶!”

“没事儿,九阿哥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吧,我喜欢这孩子,你看看,刚一见到我就急着送我吃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正摸着福临胖胖的小手,准备问他最近又学会什么,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脸好奇地望着我,“咦?十四婶,为什么你在这里的树荫里和额娘母后说话,而十四叔却在太阳底下跪着呢?他不怕热吗?”

“什么?”我和哲哲、大玉儿顿时一惊,我清楚地看到大玉儿手里的一捧樱桃掉了几颗下来,而她似乎并没有注意。

“我没有骗你们呀,刚才我悄悄地去前院里玩耍,就看见十四叔、十五叔、大哥,还有二伯家的两个哥哥正在十王亭前面的空地上跪着,天这么热,是不是他们惹祸了,所以皇阿玛才罚他们晒太阳啊?”福临稚声稚气地问道。

“他们在那里跪了多久了?”哲哲神色忧急地问道。

“回主子的话,已经有将近两个时辰了。”刚刚去打探了个大概的祺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几个王公贝勒刚刚一路颠簸地赶回盛京,盔甲未卸,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在烈日下滚烫滚烫的石板地面上跪了足足两个时辰。他们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怎么能吃得消啊?

“皇上这究竟是怎么了?该处罚就处罚,该训斥就训斥嘛,这待在书房里一直不出来,难道叫十四爷他们就这样跪下去吗?”哲哲显然很不满皇太极的这种作为,“不行,就算现在皇上余怒未消,我也要去劝劝他,这天热得如下火一般,若是几位王爷都因此坏了身子,谁还为皇上领兵打仗去?”

哲哲在祺儿的搀扶下,脚步匆匆地出去了,显然是要去上书房里找皇太极。

大玉儿好不容易哄着福临,让苏茉儿把他领走了,这才僵硬地转过头来。

我看到她的眼中写满了忧色,似乎她对于多尔衮的关心是出于本性,不全是装出来的。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不禁黯然地叹息着:“看来皇上这一次不会轻易地放过我家王爷了。”

“我想皇上对十四爷他们几个的惩处应该不会太重,毕竟他们是手握兵权的领旗王爷,要想拿他们开刀,先要看看自己手里的刀子够不够锋利,皇上不可能不考虑这一点。”

“姐姐说得很有道理,看来是我过于怀疑和担心了。”

可是过去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半点回音,莫非皇太极根本不理会哲哲的劝解?那么现在皇太极需要什么呢?我想在一时拿不掉多尔衮的情况下,皇太极迫切需要一个可以体面退下的台阶,这样他才可以暂时收手,那么这个台阶应该由谁铺设呢?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决定先去前院看看多尔衮等人的状况。

刚刚转过了大政殿的墙根儿,低着头匆匆走路的我就差点撞在一个迎面而来的人身上,抬头一看,两个人同时一愣,“范大学士?”

“睿王福晋?”范文程显然一眼认出了我,连忙一拍袖子,准备跪下给我请安,我一把将他拉住,小声说道:“范先生行色匆匆,莫非是皇上召见?欲与您商议如何处置睿亲王和肃亲王的怠慢玩忽之罪?”

范文程左右看看无人,这才收回了惊疑的目光,小声回答道:“正是,不知福晋为何也在此处?要是皇上知道了恐怕……”

“我也知道这样不妥,可是我家王爷此番获罪不轻。”说到这里我不禁对自己嘲讽一下,“唉,我一介妇人,不得干预政事,能帮得上什么忙?只是我家王爷身子一向不好,我真怕他有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说到这里我的眼圈都红了,声音也渐渐哽咽起来。

范文程显然也被我的一把眼泪打动,“请福晋放心,下官知道分寸,在皇上面前如何回话,早已有了计较,下官会在皇上面前替睿亲王美言的。皇上要是知道了睿亲王对他一片忠心,又怎么忍心自折臂膀呢?”

“如此这般,便是再好不过了,有劳范先生了,我想我家王爷日后定然会记得先生功劳的。”我摘下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范文程连忙自谦道:“睿亲王一向待人宽厚,尤其重视我们汉臣,下官岂有受恩不报之理?还望福晋不要记挂心上,为外人道起。”

“谢大人提醒,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