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光明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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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夜临

离梅廷路不远的一道山坡上孤零零立着几座破败灰暗的建筑,大部分的窗户用木板封着,因为时间的侵蚀而透着阴森的霉气。屋顶上青灰色的瓦片七零八落,偶尔还会在强风季节里掉落。常青藤侵占着大片墙面,掩盖了一些它本来已经十分不堪的样子,这么看倒还勉强凑合。唯有那些生活窘迫的独居老人和收入微薄的人才愿意租住在这里,只是一到晚上便只剩下黑憧憧的建筑陪着其中那些早早睡去的人,潮湿而又阴晦。

时常会有晚归的酒鬼摔碎酒瓶,叫骂两句的声音,不过很快那些杂嚣就被这样黑洞般凝滞的环境所吸灭,最终也都归于寂静。

“这个地方看起来可真不怎么样。”建筑不远处,杂草重生的坡顶,一个穿着立领大衣,带着宽檐礼帽的身影,立在夜风里,嘚着嘴看着那三栋岌岌可危的楼房,环着胳膊向身后的人抱怨。

站在高处的人,从宽大的斗篷下面伸出一只骨节凸显的手,指着山坡下不远处一条灯火通明的住宅街道,那里明显更有人气,“接近他们,我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而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我知道他们的那位外祖母能为他们做的一定都会去做,这也正好帮了我们。”

“非要这个办法吗?我们或许可以再等等看。”

但高处的人似乎并没有多加考虑这个提议,冷酷的声音从黑洞洞的大帽兜下传出来:“那件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三月十八号,”帽兜里的人沉默了良久,那件事一直像难以扼制生长的石块压在他的心里,“只剩六个月了,我没有时间再这样等下去。”

“只要先得到它,那么一切就都可以改变了,当然,是在你的消息准确的情况下。”

前面的人惊慌地回头:“您知道我对您的忠心。”

那人拉了拉帽兜,声音依旧像寒风一样冰冷:“是的,至少到现在我还能看出来。”

不过听的出来,他们谁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帽兜里的人突然问到:“我之前说的东西弄到了吗?”

“是的。”戴着礼帽的那个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的麻布拉口的包裹,在盈盈月光下,布面上绘着一个类似树的图腾,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不过您知道协管会那帮家伙一向查的紧,只能弄到这些。”

“足够,”高处的人迅速地将小包裹放进斗篷中,对着山坡上的破房子,“那么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前面的那个人转过身,将右手握拳贴在自己左肩前,向那个居高临下的人微躬着身体。

“谢谢!”一瞬间,话音刚落,没有任何征兆,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就原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剩下寒冷的风吹着那一小片有轻微折痕的草,只有那个微微勾起的嘴角在他消失的前一秒,显露在苍白银亮的月光下。

而留下的那个人,站直了身体,拿下礼帽,理了理一头即使在月光下也依旧耀眼的金色短发,他将礼帽重新戴好后,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吹着口哨走向那几栋歪斜的楼房。

三月,侵人的寒气依然浓重不减,因为实在没有多余的钱,自己的房租一拖再拖,所以房东迟迟不肯找人来修那个形同摆设的壁炉,现在那个没有温度的壁炉上面还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花瓶,里面插着早就焦黄干枯的花,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了,那些翻卷的花瓣看起来脆弱的一碰就会碎,这让屋子看起来显得更加萧条凄清,但这里的主人似乎还是舍不得就这样将它们丢弃。

而前几天用仅剩的废旧报纸重新糊好的窗子,在今天下午就开始突然大作的狂风中英勇就义了,现在正嚣张地发出呜鸣,这间狭小昏暗的房间此时就像个冰窟一样,角落里有张几块三合板搭起的简易木床,一个蜷缩在被子中的老人正瑟瑟发抖,睡不着他安慰自己,只要挺过这个初春,日子就会好过一点的,并以此熬过了以前几十个冬去春来的岁月。

只是现在有个更为棘手的问题折磨着他,左腿的膝盖和后腰的老毛病在这样的天气里越发严重了,明天还得起早,所以老人最后还是不得不从床上缓慢地爬起来,他伸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索出一小截蜡烛,但是想了想他决定还是留着下次再用吧,于是又放了回去。他瘸着腿摸黑到桌子旁,想着灌个热水袋,暖一暖他僵硬的膝盖和后腰,只是他忘记水壶下午就已经滴水不剩了,他无奈地敲了敲自己的腿,拿起轻飘飘的暖瓶,看来只能现在去公共水房接一点了。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挪动自己不怎么听使唤的腿,楼下空旷的天井“哗啦啦”传来玻璃破碎的巨响,跟着一阵含糊地叫骂,随之一道像是手电筒的白光闪过他面前叠交着稀稀疏疏爬山虎叶的窗子,一声闷响之后,他感觉有个湿滑的东西从窗子外面擦着他的脸飞了进来,滚落在地板上,光线不好,老人也懒得去看,对这种事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他随便用手擦了擦脸,但他没有注意到手上异常的颜色,他以为一定又是,那些整天游手好闲,没事就喝得烂醉、四处找事的酒鬼在乱扔东西讨乐子了。那些酒鬼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找他这个老头子的麻烦,朝他扔石头块,大半夜敲敲门什么的,都是常事,他也懒得与他们争执,所以他们就变得更加的有恃无恐,肆意妄为了。

“现在有些年轻人真是的,好手好脚,不干正经事。”老人摇着头,拎着空暖瓶困难地向漏风的木门移动,还在为那些人,颇为堪忧的前途烦心。

可是他不知道,就在此刻,自己的门外,一个穿着立领大衣,戴着宽檐礼帽的陌生人已经跟他同时握住了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