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小昭稍稍平静了一些,庭羽才柔声对她说:“我们要尽快赶到靖安去,那里有一位厉害的药师,能替你解了身上的药效,这几天我们得抓紧赶路,你能受得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昭摇摇头,眼泪却一直止不住。
不知为何,她突然间想到了妹妹小目,她那样幼小,便难以向别人表达心中所想,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我这做姐姐的只几天不能说话,便已觉得生不如死了,小目又该是多么可怜?
如此一来,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庭羽用袖子替她细细地擦着眼泪,道:“好了,不哭了,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你会好起来!”
他如此说了几遍,却也令小昭心中的恐惧减了不少,她慢慢止住哭,看到庭羽一只衣袖破了个小口,上面还有几点暗红血迹,立时用手抓住那里,用目光问他。
庭羽却只是抽回手,笑笑道:“没事,小伤……被树枝划的,不用担心。”他一面说一面思忖,按师叔的说法,她应该不会记得自己被摄魂术控制后所发生的事情,这样也好,不知道最好。
小昭目中狐疑,她脑海中有些模糊的印象,却又如梦似幻不太真切,仿佛隔了纱帘看戏一般。她努力想了几番也想不起更多,只觉得烦懊无比,便暂时作罢。
她坐在路边地上休息了片刻,总算已定住了心神。她看到微笑就跟在霹雳身后,便自己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便朝微笑走去。
庭羽已拦了她:“别逞强,我带着你。”说着已扶着她骑上了霹雳,自己也上了马,往她口中塞了一颗红色药丸,便策马又往前飞奔而去。
小昭置身于他的环抱之中,心中的恐惧一点点消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然后她又沉沉地想睡了。
霹雳狂奔向前,入夜时分,两人落脚于山间一座废弃破庙。
庭羽替小昭再次封了穴道,又喂了丹药。然后他便四处找了些干柴,在那残缺倾斜的大佛跟前生了一堆火。这时间里,他走到哪里,小昭便如影子一般跟到哪里。庭羽知道她是在宁王府受了惊吓,任由她跟着。
待一切忙完,两人在火堆前坐定,小昭早已不再流泪,只是精神萎顿地望着火,往日那开心活泼的少女,已不知去了哪里。
庭羽望着她许久,终于忍不住轻轻抚了两下她的长发,轻声道:“睡一觉吧,不用怕,我守着你呢。”
小昭望着他,摇摇头。她两眼四顾了一下,倾身从前方火堆中抽出一根烧焦的棍子,在地上写了三个字:对不起。她用左手写的,字形歪歪扭扭。
庭羽看到,立即安慰道:“没事啦!你如今已平安出来就好。江南与我一同将你从府中救出来的,赵大小姐还帮了很大的忙。”
小昭眼中十分惊讶,却又急急用脚底将之前的字擦掉,匆匆在地上又写了四个字:宁葭病重。
庭羽心下顿时了然,道:“原来如此,你见到她了,对吗?”
小昭点点头。
庭羽心想,既是如此原因,倒也不能怪她是因调皮才闯的祸了。
这时,小昭又用鞋底擦掉前面的字,匆匆写下了一个字:救。
庭羽冲她摇头,道:“我本来也想,只是现在做不了。出来之前爹已警告我,不可与宁王府有所冲突,自然也不能救宁葭。何况,宁葭喜欢着恪文,恪文却又与柔儿相好,现在若将宁葭救出,可如何是好?”
小昭听了这话,眉头也已蹙起,无比烦恼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她又想起来一事,在地上写了:宁葭母,辛无邪。
她因太激动,写得又急,字已越发难认,庭羽借火花看了半天,才念了出来:“辛无邪?”然后他大吃一惊,问:“你是说,宁葭的母亲名叫辛无邪?”
小昭用力点点头。
庭羽不由得心中一阵激乱!从这名字来看,竟是与上辈师父名字如此相近,难道她是来自帝王谷?
他忽然惊起:是了!上次他还在奇怪宁王为何会对帝王谷的事知道得那样详细,如果他的妻子是辛无邪,而她又是来自帝王谷,那这又有什么奇怪?如果这辛无邪将他的儿子带入帝王谷,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真如此,一切皆可解释得通了!
只是这辛无邪,她又去了何方?她是谁?是生?是死?
而更令庭羽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在帝王谷呆了六年,却从未听任何一个人提起过这个名字?而且,为什么帝王谷会有“无”字辈的女弟子?
他忽然好想自己现在已在雪山,义父肯定知道一切,也知道为什么这一切会被掩盖在帝王谷的历史里。
庭羽再又一想,上次听宁葭提到过母亲是一位女药师,难怪他不曾听到过名号,帝王谷的人向来隐秘,又怎么会将自己名声传扬出去?再想昨夜那赵宁荻,俨然也是一位用毒高手,原来竟然是得了母亲的真传!
庭羽思绪飘飞得很远,只到小昭再又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低头看到小昭新写的几个字:宁王很坏。
庭羽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小昭眼中泪光闪烁,又写了几个字:地牢,用人试毒,死人。她一边写泪水便已滚滚落下,滴在这字边。
庭羽惊讶地问:“你看到了?”
小昭点头,写了个:“很多”
庭羽问:“地牢在哪里?”
小昭摇头,她是无意间掉进去了,根本不知道地牢在哪片地下。
庭羽又问:“他用很多人试毒?”
小昭拼命点头,又在地上写了个字:怕。写完她便已握不住那棍子,既害怕又难过,掩面无声地痛哭了。
庭羽不必见那情景,便已知会有多么惨烈,他伸手揽住了小昭又已颤抖的双肩,她也早已趴在他膝上哭了起来。
“没想到此人,竟真是一个魔头!”庭羽咬牙道。他恨了一会儿,转而抱紧了怀中流泪的小昭,轻轻地道:“你吓坏了吧?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不该没有第一时间去宁王府找你!早知你受了这么多可怕之事,就算闹个天翻地覆,也该先去那里找的!”
小昭抬头起来,对他摇摇头,又低下头去。庭羽知她是在自责,便伸手理了理她微乱的发,道:“不怪你,是那人太坏了。我在这里,你可好好睡一下,明天还要赶路呢。”
因为毒性的侵袭与一天的奔波,小昭早已力竭,此时她感觉如此安心,便靠着庭羽,渐渐地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