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泉先生看着面前这两张青紫纷呈的脸,倒忍不住有些想笑了,道:“有道是‘骂架没好言,打架没好拳’,拳脚可不长眼,他那脸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你俩谁先动的手?”
辛文昭垂下头来,瞄了一眼庭羽,道:“我先。”
鹿泉先生听了捋着胡子哈哈大笑道:“呆子!换作我是你,打架定会记着两条:一是绝不先动手;第二是动手就要打赢。先动手理亏,打不赢吃亏。”
辛文昭听得愣了,庭羽则忍不住笑了。
鹿泉先生笑罢转而看向庭羽,把脸一虎,道:“你笑什么笑?你这亏吃大了!哼,才来一个月就敢打架,明明打不赢还敢跟练过的动手,不是鸡蛋碰石头吗?就你这脾性,能活到现在已是天大的稀奇,再不收敛点,迟早也会被人捶死!你们学武好斗我管不着,可得给我记着一句:死了没戏唱,那可是输光光了,懂吗?”
庭羽心想他也说得对,自己怎么就不能再忍一下呢?于是老老实实道:“先生教训得是,弟子以后再不敢鲁莽了!”
鹿泉先生点头道:“嗯。再要是在谷内互殴,我请人掰断你们的腿,算我没治过你们!”
庭羽问:“请问先生,我为什么不能动?”
鹿泉先生道:“哦,昨日替你接骨疗伤,怕你过于疼痛,所以给你用了几味麻痹之药,结果没想到这几个药力叠加了,按理这会儿你应该能感觉到痛……你现在感觉如何?”
庭羽说:“浑身动不了,四肢……毫无知觉。”
鹿泉先生一拍手,道:“这就对了!你腿摔断了,不用药,这会儿你铁定痛得死去活来,可又不能让药份停留在脏腑,有碍于内伤恢复。于是用药之后,我请无恤先生用内功替你运功调理,没想到这样果然有用。”
庭羽看着他兴奋得两眼放光的样子,心说:先生,你把我当成练家伙在试啊?
鹿泉先生一说完,马上又皱起了眉,道:“不过,你这个腿终究还是不成,听说你是个瘸子?”
庭羽无奈地点点头,看着一旁垂头不语的辛文昭,苦笑地道:“是啊,他都叫我一个月的瘸子了!”
辛文昭脸立即臊得跟个大红布似的,鹿泉先生伸手指一戳他的脑门,道:“一帮小子里面就数你最调皮,得着机会真得治治你这调皮的病!”
辛文昭带着哭腔对庭羽道:“我以后再不这么叫了,你叫我做什么都行!我只求你跟大师父说饶我一命吧,大师父从来说一不二的,你若说想要我的命,他就真的会带刀来砍我的头!”
庭羽倒是首次看到这么惊恐的辛文昭,刚要说话,鹿泉先生却已撤回话头了,对庭羽严肃地道:“咱们先别管这小子的死活了,先说说你这腿,若是不治好,你休想把功夫学好。说,这腿怎么残的?”
庭羽道:“我……小时候摔断的。”
鹿泉先生道:“多大时候?”
“三岁。”
鹿泉先生闭眼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唉,都这么久了,整个身子骨架都快长歪了,可不好治啊!还好你现在尚未成年,现在遇上我还不算晚。”又问:“谁给你接的骨?”
庭羽道:“我父亲……”一说完,边上辛文昭忽然直起了身子看着他,庭羽猛然想起谷规来,连忙道:“他已经……已经不在了。”
鹿泉先生却压根没留意他的惊慌,只皱眉头一挥手道:“啧!这是什么狗屎接骨手法,接得可太差了!好吧,我问你,你想不想在这帝王谷练就好武功?”
庭羽点头:“当然想。”
鹿泉先生又问:“你想不想以后还被人叫瘸子了?”
庭羽激动地道:“当然不想!可是先生啊,我都瘸这多年了,还能治么?”
鹿泉先生仍然问:“那你怕不怕痛?”
庭羽道:“怕也不管了,我要学武,再痛也受。”
鹿泉先生道:“当真?”
庭羽道:“只要能好,我死都不怕,先生怎样治都愿意。”
鹿泉先生便点点头,拈着胡子道:“我打算找到你的旧伤位置,先给你打断,再重接一次,用三层续骨生肌膏敷于腿上,再用玉板给你夹上一百天,再给你调整一年半载,估计就能长正了。”
庭羽听得目瞪口呆,辛文昭指着庭羽的腿,满眼惊恐地看着鹿泉先生结结巴巴地道:“先生,您、您要打断他的腿?”他原本以为要被打断腿的是自己。
鹿泉先生仍是不住点头,一拍手道:“是了,就这么办!反正,刚刚你自己也答应了嘛。干脆,趁着这腿上麻药还没散去就赶紧办了。我找无恤去。”
说做就做,鹿泉先生立即迈着长腿快步出门去,带起一股风。
辛文昭失声叫道:“这……这……还来真的啊?”说着他看着庭羽。
庭羽心里直打鼓,怕到不行。
不多时,无恤师叔来了。鹿泉先生掀开庭羽的被子,两手在他腿上来回摸索了一番,找着大腿上某一处,皱着眉头在那里捏按了许久,然后目光纠结地看着无恤,脑海中在极力盘算着什么。
无恤师叔道:“先生要我如何做?”
鹿泉先生道:“两件事,一是按我所指位置,击断腿骨;二是封穴止血。这孩子本来就元阳极弱,不能再大失血了。”
无恤师叔听到第一条就已大吃一惊,到第二条更是不明所以,道:“止血?这莫非还要动刀子?”
鹿泉先生郑重地道:“嗯,得用刀子,经脉不通不顺,必然是当初愈合之时有偏颇,所以要重新接续;还要切开皮肉,将用细刀伸到断处将多生的骨刺削平,剔去横生的肉结。要完全治好这腿,非如此不可。”
一向淡定的无恤师叔听得心头直发麻,不觉摸了摸自己脑门,担忧地看着庭羽,又望着鹿泉先生迟疑地道:“先生,如此疗法……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鹿泉先生道:“放心吧!除了多受点罪,可保他痊愈。”
无恤师叔道:“不是我怀疑先生医术,只是觉得此事非同小可,是否该先向谷主禀报一下?”
鹿泉先生眼中神色诡异,倾身向他道:“接完再说吧!以谷主之谨慎,铁定是不会同意,那不就误了这孩子么?何况今日大家都忙着众弟子的大考,谷主哪有功夫理这事?好了,你等我片刻,我去准备准备。”
他准备离开之时,才发现辛文昭还缩在庭羽床脚边,偷听完这一大通对话,一张小脸已吓得和白纸一样了!
鹿泉先生立即喝斥道:“臭小子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自己找个地方呆着去!”
辛文昭已吓得混愣混愣的,脚软得都没法站起来了,被鹿泉先生连拖带拽给提出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