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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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许多的秋思寄深圳

深圳是一座移民城市。这些移民中有一些是我的亲朋好友。我时时想念他们。我的漂亮的表妹眼下就在深圳。她大伯是十年前去深圳的。在西安,她在公共汽车上认识了一个在读的大学生,待到这男孩大学毕业,便一起去了深圳。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岳父是老干部,她的兄弟妹妹也都是些有固定收人的人。大家都为她担心,提起她来,心里就隐隐作痛。好容易电话千呼万唤,将她召了回来。她在深圳、东莞辗转给外资企业打工,人瘦得成了一把骨头。她用全部的积蓄买了一张飞机票回家。回来就住在我的家里。人虽然回来了,可是心没有回来,那个月,总给深圳打电话就花去我800元电话费。我们给她介绍的对象,她也是淡淡漠漠。更要命的是那男孩竟然也从深圳赶到了我家。没办法,只得放她走吧。妹妹们做出个决定,让办了结婚手续再走,从此是死是活,就不去管她了。这样,在我家简单地吃了一桌饭,算是婚宴,然后表妹和那男孩走路。

这以后,只要接到深圳那地方的电话,全家人就心惊肉跳。一是担心深圳那花花世界,她会有不测,一是担心那男孩会半路上把她甩了。好在千恩万谢,那边虽然不时地有电话来,但电话里都是些叫人欣慰的消息。他们的工作较以前固定了一些,他们开始有一些积蓄,电话里也不时出现一些“准备买虏”这样的字眼。前一段,表妹怀孕,她在电话中说,有点积蓄,她敢要小孩了。然后,和那男的一起,回到烟台男的家中,生下一个男孩。孩子满月后,又带到深圳,她的公婆专门从烟台随来为她照看孩子。昨天晚上,表妹又来电话,说他们房子的预交款也已经交了,明年四月就能住上房子了。电话中,她还抗议说,为什么我一给你们打电话,你们就认为我一定有事,难道,我没事就不能打打电话,拉拉家常吗?

有一位青年艺术家是我的朋友。他瘦瘦的,留一头长艮的头发,脸上总带着一种古怪的表情。劳伦斯在《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将那种表情叫“上帝的弃儿”的表情。这男孩,原来在西安一家有名的妇女杂志当记者,写的一手好文字。有一天,他突然厌了自己的工作,只身去了深圳。在深圳,依然是干着他的本行。年年春节,他都会回西安来,并且一定到我家里来打几圈麻将。前年春节,他又回来了,他说他辞了深圳的工作,又回到了西安那家杂志。深圳那边的工资高,西安这边的工资低,这从他打麻将时的“出手”便可以感觉到。深圳那边的人事关系简单得多,西安这地方是懦家文化的盘根错节之地,人们的心眼特别多。这位青年艺术家在西安呆了一年,终于忍受不了这里的保守和闭塞,于是又去了深圳。他眼下在深圳的一家报社工作,时时有电话来。也许他脸上那流浪艺术家的表情,注定了他此生将长久地漂泊吧,我不知道。

我有一位朋友,原来是省党校的教研室主任。我认识他时,他是挂职,到陕北的一个县当县委副书记。从陕北,他没有再回原单位,而是径直去了深圳。他和前两位打工的不同,是正式工作调动。据说,他走时,单位曾准备提拔他为副校长,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

这是一个老实人,很善良,当然也很有工作能力。类似他这种性格的人,在深圳那地方能适应吗?因此在他走时,朋友们都很为他担心,记得我曾经劝过他。然而我们的担心是多余了。他在深圳生活得很好。他的工作能力和忠实可靠赢得了领导和群众的赞赏,担任了一个区的领导。他有了住房和汽车。他的家属在外资企业当了副总经理,他的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他完完全全地成了一个深圳人。

还有一些朋友在深圳。比如向我约这篇稿子的蔡绣父女士,就是在深圳一家报社供职。她是内蒙人,从内蒙到遥远的深圳,地理距离和人们的心理距离大约较之西安更为遥远。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说,也许高原的浪漫曲脚夫调已经唱完,面对滚滚而来的东南风,我们只有举起双手就范的份儿了吧。想起绣父女士,想起这个从内蒙古高原前往深圳打工的我的妹妹,我又想起这段话。

深圳已经成为一个高速发展的经济动物。两千年前,西安就是与古罗马并称的世界大都市,而二百年前,上海仅仅是黄海边一个倭寇出没的小小渔村,而二十年前,深圳仅仅是边境线上的一个口岸小镇,但是如今,上海和深圳,都已经远远地超过西安了。而在这深圳二十年的横空出世中,亦有我的亲朋好友们的一份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