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有意识起,我便是无数苍茫黄沙中的一颗普通的粉尘,被埋在暗无天日的黄沙中。无论我如何用力都无法从那埋着我的无数兄弟中出来,那么是那样的紧密,甚至没有一丝缝隙。我时常想念被黄沙掩盖上的白色光亮,我喜欢光,可无奈的是我从未看到过。
我经常大叫着,用着全身的力气想要往那黑暗的看似无尽的头上去挤,可我那兄弟姐妹们却像是和我作对,无论我怎么说好话、哀求它们都从来没有给我腾出过哪怕是一丝的缝隙,甚至这么久,从来没有回过我一句话。
漫长的岁月中,我时常听到黄沙外的声响,有刮风声,下雨声。我很喜欢雨落在身体上的感觉,但是在这黑暗中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没紧实的甚至从没有让一滴雨水流到过我的身体上,我感觉我怪要绝望了……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不知道外面到底依旧经历过了多少个日出日落。终于有一日,我在这只有风声雨声的黄沙里,听到了车轮滚动,镣铐相撞的响声。突然有股强压从我的头上袭来,一时间本就被挤的没有一丝缝隙的黄沙变的更加紧实了,我甚至能够听到那沙与沙之间的摩擦之声。我兴奋极了,因为这么多年来,一直从未移动过半分的我竟然随着那一股力而迅速的向一侧移动。
那风声越来越响了,就像是在我耳边似的,我兴奋着,终于离那地面又近一步了。
“终于,来了。”一个声音自头顶响起,像是等待万年终于看到阳光似的,感叹着惆怅着希望着,轻松里却又沉重。
那车马之声随着那人的声音,淹没在了阵阵风声里,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来:“狐王,往事如烟前尘过往不过一梦,你我皆位列仙班,更是应该懂得向前看的道理,深陷其中只会越缠越深。”
“呵……”狐王惆怅的讽刺说着,“我今日来,便是想要早日脱离那往日的苦海。”
“既然你知道苦海无边,那便速速让开,我等三人马上便要带他回凌霄殿复命。”
“不能复了,”狐王的声音冷若冰霜。
“狐王,他经历六世轮回,七情六欲五感俱失,劫后余生从此一干二净,你便应该就此放下。”
“放下……”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惆怅悲凉,“放不下……”
接着大风气云雾尘土皆飞扬,我听到了刀剑出鞘兵刃相接之声,狂风便吹的越来越厉害了,渐渐的,我甚至能够透过那隔着层层无数的黄沙中看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光芒。
兵刃相触之间,另外一个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执着,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可以斗过我兄弟三人吗。”
“哼。”他一声冷笑,不予回答。
“如此,便莫怪我了……”那人说完,一串叮当犹如水滴奏响的声音便响彻了天籁,接着我就听到了兵刃掉地和那人痛彻心扉的喊叫声。
那人笑着,呼了一声走,瞬间那压迫在我头上的力量瞬间消失。一股飓风响起,一瞬间,我便看到了那刺得我睁不开眼的光芒。
我听到天马仰天长啸的声音,那四个蹄子上伸出火花的天马,是最上品的。狂风中,我看到那坐在四匹不同天马浑身散发着不同颜色华光的神仙。他们用手中依旧抓着属于自己的兵刃,他们驾驭着天马领着一辆黑晶石铸成的囚车,而拉着那一辆囚车的则是四角踏云,口喷三尺火焰,尾巴满是黑色尖刺的辟邪。
我被那飓风刮倒了天上,一阵天摇地动,恶心的脑袋直冒烟,可却又不能随着自己的意愿停下哪怕一刻钟,只能不停的,不停的随着那风摇摇摆摆的吹着。
渐渐的,那在天空中跑着的天马离我越来越近,而我也终于看清楚了那囚困在黑晶石囚车里的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囚服,长长的黑发全都散落在肩膀上,合着那黑色的囚车竟然分辨不出分毫。他微低着头,如果不是那被发丝覆盖住的眼里那邪魅的又好似婴儿的眼,我差点都要分不出来哪里是人,哪里是车来。
忽的,又是一阵风吹来,竟是将我直接朝着那小的还不如一把刀大的囚车口吹去。就在我碰到那坚硬且冰凉的囚车时,我竟然忍不住的狂喜起来。自己竟然被吹到了那口子的缝隙之中,我心中激动万分,终于,终于能够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满是黄沙的地方了!
我想着,便向着那囚车下看去,再见啦,这个囚牢!是啊,这里就是我的囚牢。但是,很快我就脱离苦海啦!我高兴的想着,忽然在那茫茫看不到边的黄沙之中,竟然看到了一团不属于这里的白色影子。他浑身颤抖,一双猩红如血的眼一直看着我,好几次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都因为无力而跌倒。他白色的发在空中肆意的舞动着,就和他那一双血红愤怒绝望却又悲戚的眼一样诉说着心中的怨气,满是不甘,他那声嘶力竭的愤怒之声,全淹没在了狂风之中,可在我耳边呼啸的风听起来却又向是他的声音一样,满是愤怒怨恨还有着我不懂的悲哀。
我想要仔细的去听,突然,眼前一黑,一双冰凉冰凉带着地狱腐蚀之气的手将我握住。再松开手时,第一眼便是一双妖媚的满是狡黠的眼。他眨着一双细长的凤眼,看着我,随后脸上扬起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口齿不清的说道:“抓住了。”他说着,便像是小孩一样傻笑起来。
他看了我许久,渐渐的那杀笑着的眼不知何时竟然染上了戾气,那刚才还满是欣喜的目光顿时变得暴戾起来。就在我以为他会将我生吞活剥用眼神杀了我时,那一直密封着的囚车竟然一瞬间便散了架来。
“二哥……”一个怯弱的声音响起,“他不会是……开智了吧?”
那个被称作二哥的浑身上下散发着黄色华光的人脸上满是轻蔑:“他经历六世轮回早已经被消磨的只剩下躯壳了,纵是满身戾气也绝无妨碍。”
“二弟,我看还是小心为上,毕竟……”
“大哥放心,他既然被万年金刚石锁着,纵使开了智也不会我们兄弟四人的对手,”那人说着,朝前面那一座巨大的高耸在云霄之上的宫殿看去:“现在距离凌霄殿不过百米,我们且直接将他带上去吧。”
那人说着,便朝我们这儿走过来,还不等站定便一脚朝着这个人身上踢了一脚。一时间我也顺着那人而倒,接着一阵镣铐响起之声,“起来!”那人凶恶的说着,又朝他身上踢了一脚。突然他一直低着看着我的头一抬,一瞬间,藏才还五颜六色满是一片圣光的云朵瞬间从囚车周围黯淡变黑的向四处弥漫开去。
“二弟!”有人急切的吼道,“莫再耽搁!”
可那二弟却并不因为那弥漫开的黑色满是戾气的云朵儿为之变色,竟然是一脸的凶狠,直直的看着那人:“你抓着什么!”
他一听,刚才还满是戾气的脸瞬间就开了花一样,满是艳阳,像是炫耀似的张开了一直握着我的手,得意的给那人看,一双风华绝代的眼儿波光流转。
还没来的急炫耀,突然一阵风,伴随着那二个的手,便将那手给打了下去,而我也随着那二哥的掌风悠悠扬扬的朝着那风的方向飞去。
那人的手瞬间握紧,连带着那风,又将我带的更远。他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顿时,风云变幻,刚才还满是华光的天宫,瞬间天色骤变。巨大的雷声在天边响起,我只听到了那最后一句:“二弟!这下,你可是犯了大忌了!”接着一阵狂风淹没了所有声音,我看到刚才还一直傻坐着的人这时终于站了起来,他长长的发一直垂到了地上,反射着那即将被乌云覆盖住的华光。那个叫二哥的人,依旧拉着那锁着他的连条,人却是僵住了。接着,又是一阵狂风,整个世界都黑了起来,唯有那高耸入云的凌霄殿还散发着震人心魄的威仪华光外,一切都变得阴暗起来,就像是那终日不见光的冥司,就像是那满是污秽的地狱,一时间天宫变为了地狱……
我一直向着那天空的高出飞着,随着那风,一路竟然又吹回了那满是黄沙的地方。可是连那里也变得满是黑暗,就连那黄色的沙土,也变得像是在墨汁里浸过一样。只是在这分不出哪儿是天哪儿是地的地方里,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竟然就像是地狱里的阳光,将一切的本质都照亮了开来。
那被一群人围着,用捆仙索捆起来的人看着这黑的透不过一丝阳光的天狂笑不止。可他那一双血红色的眼却像是要滴出血来似的,满是悲伤。我心觉这人可怜,标志的人儿怎么一下子就疯了起来。我竖着耳朵想要听他淹没在狂风闷雷中的声音,却又袭来一股含着暖香味儿的风,轻柔的将我吹远了好多好多。
渐渐的,我能看到天边的白云慢慢的在向乌云靠近着。慢慢,风一吹,又将我送的离白云更近了一步。
渐渐的,我飞出了那片黑暗,可是直到那片黑云在天边消失,我还是依旧能够听到那响彻世界的雷电声。
之后的时间我一直跟着云儿在天空里飘着,渐渐的我的身体竟然附着上了不少细丝,就像是穿上衣服似的。那****跟着云朵儿路过了一个山脚下的巨大湖泊,那湖泊碧蓝碧蓝,就向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将这四周乃至天上的蓝天云朵鸟儿照的活灵活现。我心下一好奇,便正巧随着那微微的风,顺着风势从云朵上飘了下去,一路飞飞扬扬,竟然正好飞到了那湖边一块巨大的石头顶上。
在天上没发觉,一下来竟然发现这湖竟然是那么大,一眼甚至看不到尽头。而湖的周围有着好多围着那湖边漫步的人们,有些小孩儿还特意脱光了身子跑进那湖中戏起水来。
又是一阵风,将我往那巨石的边缘吹了去。好在我现在身上有了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绒毛,这才勾住了凹凸不平的石面儿没有掉下去。也是这一阵风,竟然让我看到了倒映在那碧蓝色湖面上的巨石。我仔细的瞧了好久,这才终于在那石头的前端发现了一个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让人忽略的极为细小的白色物体。
那就是我吗?我想着,忽然发现那倒映着巨石的水下竟然有着一个漂亮的像是天女一样的人,等我想要看仔细时水面一花,只见一个白嫩纤细的纤纤玉手出现在水面上打破了一切的平静。“阿瑜,快来,”那女子呼喊着,从水里舀出清水来,“快喝掉它。”
水面上倒映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似乎很不情愿的接过女孩递给他的竹筒:“这……”
“哎呀,别这这这了,这天池的水可不是一般人能喝的呢,你快给我喝。”那女孩说着便有些生气了。
那男人一见女儿撅着嘴,便咬咬牙,一口便喝光了竹筒里的所有水。
女孩见男孩喝完,便开心的拍拍他的肩:“我告诉你,这世间上好多人想要喝天池里的水还喝不上呢。”
“有那么夸张吗?”男孩显然不相信。
“哼,你知道什么,这天池原本可是在天上的呢!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夜之间那天池里的水竟然全部来了这儿,听说是天界里的某位神仙不小心将那一泓的水丢在了这而,最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忘了拾回去,于是久久的,这里的水便越来越多,天上的水越来越少,最后整个天池就都搬到这儿来啦。”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哼,你每日只知道练功,怎么会知道这些,不相信你待会儿回去问我爹,这可是我爹告诉我的呢。”
“哦。”男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爹好像还说啊,这天池也不是在天界自然形成的,而是有一位掌管水的大仙……”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阵风吹来,我再也不能勾住那岩石,终于再次随着那风飘了起来。耳边的风声并不是很大,若是细听还是能够听到那女孩的声音:“只可惜,那位大仙最后也没有回来,所以天池便一直……啊!你看!那是不是蒲公英!”女孩的话没有说完,就指着我跳起来,一脸兴奋。
“师哥快看,那是不是蒲公英!好好看啊,和雪花一样……”
那男孩却笑话她,敲着她的头:“那哪里是蒲公英。”
“怎么不是,怎么不是,我看书上明明就是这样的。”女孩辩解着,一双眼看向了那男孩儿。
“哎……”男孩宠溺的摇头,“下次我带你去那楚江,带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蒲公英。”
女孩一听,脸上顿时像抹了蜜似的甜:“真的?你可别骗我,要不然……”
渐渐的,我随着风越吹远,那女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连那岸上的两人都变成了一粒尘土似的,最终再也看不见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天地之间飘荡了多久,有些时候我会躲在云间,有时候不小心被风吹散到了地上,随着泥土随着花草在那丛林间随风流动着,有时会有一两个动物不小心刮到了我,将我带到更远的地方,有些时候大风乎起,我就被那风卷着一路飞上了天。
我不知道飞了多久,只是那西边的太阳从来都没有落,一直一直都是亮着的,无论我是在天空里,在丛林间,在土地上,总是又一股力量将我向着那无尽的西方推动着。就这样我飘荡了好久之后,我终于在那云间看到一座座金光闪亮的云朵,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圆弧形的屋顶,直到飞了过去后才发现原来,那并不是云而是一座威仪圣洁的清静之地。
那里的人和我之前见过所有的人不一样,他都剔着光光的脑袋,统一的穿着一样款式的衣服,每日的工作便是坐在一团布上,闭着眼睛睡觉。但是他们称那为打坐悟禅,我就不懂了,难道每天睡觉也能将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改变吗?每天坐着白日睡觉就能普度众生吗?我不懂。
我慢慢悠悠的在这里飘荡着,这里和天宫一样,也有很多云,有时候我就被飘到这些云中好久也没有风将我吹下来。
我看的久了便觉得无趣,只是我不能自主行动,没有办法只能等着风来。可那风自从将我吹到这里之后,竟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里的日子和我在那黄沙里一样的枯燥乏味,我每日只能够像以前一样用睡觉来打发时间,突然有一日,我听到这座巨大宫殿的西北方突然穿来一声巨响,接着一道蓝光就从宫殿直冲入天,漂亮的比那天宫里的撑天柱还要美上一百倍,那蓝色光就像是水波纹一样的流动着,事儿变成浅的能透过金光的浅蓝,时而又变得像海水一样的深蓝,看不到低。
随着那道破天的光芒,一阵风朝四周吹去,就连隔着这么远我的都被那风吹离了那云朵,空中传来一股好闻的香味,比那檀香要好闻多了。
大风吹来,天空的云随着那风飘散着,可是那天色却依旧没有变,依旧是金光高照,虽云儿全都卷了起来,却依旧满是平和。
这回,那一直以来寂静的只能听到和尚念咒和敲钟的宫殿里终于有了趣事儿。我看着那宫殿里一些道行浅薄的和尚们纷纷露出恐惧的表情,就算是那修为高深的佛祖都开始转动起手中的佛珠,唤了坐下一命罗汉过去。
终于,一直只晓得念经的和尚们开始在私下里讨论了。但是他们口里说的好多名字我都记不住,听来听去大概也就只晓得有一个东方天庭里的罪犯悔过归来,却还是满身煞气,然后那佛祖便将这个满是煞气的罪人领到了西天,说要用用佛渡煞之类的。
其实我这人一直还挺好奇的,听那些人说那个罪人在这里呆了很久了,每天都在屋子里不出去,我就更加好奇了,虽然说脑袋里幻想过无数可能,比如那人长的丑,那人腿断了,又或者浑身都瘫痪一类的。可是当我真的不小心落在了他屋前的一颗梨花树上,偷过那琉璃的门窗看到那房里穿着一身褐色僧袍,长发如夜空似的人时,不禁懵了半天。
怎么会是那个人?他又怎么会到这里来?他不是要和那个叫二哥的打架吗?难道他被打输了被下放到这里来的?但是我当时看他那气势满厉害的呀。思至此,便由衷感慨,气势架子再大,没有真本事,上了战场还是只有被砍杀的份儿啊,哼哼,我就不同了。
只是那人没有了在天宫里时的那么张狂,反而是每天听话的不行,整日呆呆的坐着发呆。我就想着,这么乖的人怎么就会突然犯罪了呢?还是说看人不能看表面?但是我看他的样子,感觉人畜无害啊。只是那脸蛋,看到后的确是让人销魂,但也不至于犯罪了呀,像我这几日每天瞧着他那脸蛋儿,心情真是好了不少呢!
每天都会有一个看起很高级的人手持一把看起来好豪华发着光的手杖来到他的房间里,一个人念念叨叨的说着禅,其实无非就是几句话而已,什么你要看开些,什么世间万物不过过眼浮云,什么不要耽与过去。就这些差不多的话,那人便来来回回的说了好多大道理,听的我耳朵都起了茧子,都快倒背如流了。
这天,那人又来了,又说了一个傻不拉几的故事,只是那人却还是傻坐着,呆呆的看着窗外,一直没有说话。
那人每天这样来,这样一个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没有人反应他倒也乐得自在,可是这一天,这个人走到门前准备出去时,那一直傻坐着的人终于移开了一直盯着我的眼,看向了那人,说道:“如何才能跨出去?”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那好听的像是仙乐一样的声音,一时间我竟然有些疑惑这个人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了。但是这和尚不都应该是男人吗?可是为什么这个人的声音这么好听?
“你若是想跨自然是可以跨过去,只是你能够跨过去吗?”那人的声音和他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难听的我都想去捂住耳朵了。
“弟子不懂师父意思。”那人的话一说完,这个要出门的师父脸上顿时就乐开了花,转过身去。“跨出去,心中才有光。”
之后的几日,一直人烟稀少的院子里竟然来了不少和尚,路过时还刻意朝那般敞开着的门里看去,都被他那一幅闭月羞花的天人之容惊的呆了。
自从那日后,他便不再每日都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梨花树,终于会偶尔翻看一些那个人留在他房间里的一些书籍。只是有些时候那人来时,他却又全都偷偷放回去,摆的毫厘不差。经过之前的那次对话都,他每天都会和那个人说上一句话,只是一句不多不少,而那人也并没有再表现出那一日的欣喜,只是每日依旧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的念着佛经,说些摸不着头脑的无趣故事。只是那听故事的人不听,我这无心的人倒是熟记于心了不少,哎……我也不想听啊,我可不想变的和那些和尚一样的无趣。
“我叫什么名字?”他问道,脸上满是迷茫。
“你叫什么?”
“不知道……”他说着便皱起眉头,眼里满是一片迷雾,似乎是在用力的回忆着什么。
“那便叫不知道。”
后来他的名字就叫不知道了,自此以后这无趣的地方,因为他的到来而显得有趣了不少。因为他才开智,所以在后来出了这个院子后,时常听到有人说不知道,而他一听有人说不知道便马上以为别人在叫他,由此闹了不少笑话来。
我一天,我正在那树叶上小憩,忽的就听他房里一声巨响,接着一股看不见但我能够感受的到的煞气向我袭来,连我栖息的这颗梨花树也开始乱颤起来。他咆哮的声音从那紧闭着的门缝里传了出来,他一直喊着两个字,一直喊着,那声音里满是痛苦,满是愤怒,满是怨念。
那梨花树不停的颤抖着,叶子和话簌簌的往下掉落,我害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生怕自己被那梨花树给摇到那地上。但梨花树还没有给我这个掉下去的机会,那一直紧闭着的门被一道风给撞开,门上的琉璃碎了一地,哗啦呼啦的好听极了。
只是我一不小心,就被那强大的带着好闻香味的气流给吹到了天山,远处我看到那边匆匆朝着这里敢过来的师父,而那敞开着的房门里,不知道的眼漂亮的像是天池里的水,湛蓝的甚至可以倒映出那天上的云。
他的头发极长,全都散开着披在肩上,一路顺着他身上的僧衣托到地上。如果不是那太过狰狞的面孔,我想这至少也是一个美人图了。
他依旧叫着那两个字,到最后竟然满脸悲伤来,眼也不再像是那碧蓝的湖水,反而变得深沉无比满是悔恨。我想,那两个字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吧,难道这个人和他有血海深仇吗?就在这时,那个师父终于匆匆赶来,一棍子竟然狠狠的敲上了他的头,然后我就亲眼看着他倒在地上,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一大半的面容,但我却还是能透过那零散的黑发看到他那张连睡觉了,都满是悲伤的脸,顿时心中便有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开来。真是可怜,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要是留疤了,那该多惨呀。
我想着,那风却将我越吹越远,最后他终于淹没在重重云雾中。只是这才安静下来,又开始传来念法声,而且那声音还很大,我都没看到人呢,就听到声音了。只是等我飘过去时,才发现,自己是到了一个巨大的宫殿中,那个宫殿中坐着好多衣着高级,浑身发光的人,而那大殿中央的金光亮的让人不能直视的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佛祖了吧。
我一路飘飘摇摇,飞跃过好多闪着金光的认得脑袋,最终被固定在那高高的悬梁顶上的一张蜘蛛网中……看来,我这一辈子好像都逃脱不了了……
我哀伤的想着,那念佛的声音就停了下来。那站在佛祖身边手里拿着净瓶的观音脸上满是欣慰的笑:“看来他是真的醒悟了。”
佛祖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声音就如天空而下,威严和慈悲并重:“醒没醒只有他自己知道。“
“佛祖说的对,只是他心中的业障去了,日后就看他的造化了。”
佛珠笑的和蔼:“他自有天命,我们不过是帮他度过一劫。”
之后的一段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那梨花树下每日听那师父说禅,耳朵竟然出奇的好,竟然能够听到好远好远以外的声音,这倒是帮了我不少,也免得每日就对着这经常空无一人的大殿,也能到不少小道消息,虽然听的最多的依旧是那些和尚的念经声。
于是从那些和尚平日吃饭时的谈话,还有卧谈会,我终于将那日不知道的事情弄清楚了。原来那不知道被责罚回来以后,便没有神智但虽然如此,却经常会发作,一发作起来便是风云变色,只是那发作的时间经常不确定。就像不知道刚刚来这里时,过了二十多年才第一次发作,而第一次发作后才隔了四个月竟然又发作了第二次。
我就想,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那怎么会突然又会说话了呢?终于在一次两个小沙弥的谈话中我了解到,原来那不知道责罚回来后,就像是投过胎重新转世一样,但是那之前的记忆清的有些不干净,还带了很多煞气和戾气,不知道为什么也一直都没有开智,只晓得傻傻的发呆,只是这次过后,那不知道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竟然主动的走了出去到那罗汉殿里随着各位师兄弟们一同打坐论佛,偶尔还会去参加个什么论佛大赛的。
之后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那论佛大赛终于选出了前十名,于是这一直空下来偶尔会着急五百罗汉开会的大殿就成了他们比赛的赛场。一时间竟然来了不少人,装扮的装扮打扫的打扫。
我虽然不喜欢清静,但也不喜欢老是有人打搅我的白日梦,只是没想到这次我竟然看到了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那么漂亮,就算是将那头发全都藏到那和尚帽里去,就算是浑身穿着难看的看不出任何身形的褐色僧衣,但在一堆光脑袋中还是那么的两眼。
我看到有人给了他一柄拂尘,让后指了指我所在的这根房梁。之后我就见着他那脚尖请亲一点,手一声,那衣摆哗啦啦的随风想起,一瞬间竟然就从那地上直飞到这高高的房梁上,看的那底下好多呆瓜都傻了眼,而那不知道就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低着头真的拿这那拂尘打扫着房梁来。
我对此表示强烈的鄙视,要是我,那肯定是要好好炫耀一番,而且还要高傲的扬起下巴看他们,你们能行吗你。我真狂想的欢快着呢,就觉着一阵风向我这里吹来,我正朝那看去,就见一个大大的满是毛的东西向我这里飞过来,我吓得浑身颤抖颤阿颤的,一不小心,竟然从那蜘蛛网中脱离了出去,飘飘摇摇竟然直向那地面落去。只是我还没有落到地面,就有一个厚实而温柔的手掌接住了我。
我惊魂未定,心跳的厉害,抬眼,竟然看到接住我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那个师父。这时那刚才还在房梁上的不知道就像个神仙似的从那房梁上摆出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飞了下来,落在了不远处,一脸着急紧张。
“师父……弟子大意了。”
师父笑的一脸慈爱:“为何大意?”
“因为弟子处事不细,将那本应该打扫的地方忽略了。”
“你不是忽略,而是犹豫了,”师父将我托举起来放在他的眼前,“它是什么?”
“一颗灰尘。”
“它是一个世界,一个世界你怎么可以将它扫掉倒入垃圾中呢?”
“师父,这明明就是一颗灰尘,何来一世界呢?”
“你看这世界三界中,沙尘无处不在,没有他们便没有你我脚下的土地,没有土地便没有这世界。”
“弟子懂了。”他说着,伸出冰凉的指尖将我从那温暖的手掌中捏了出来,弟子这便将他归于土中。
我本就被他那冰凉的手指给弄的浑身不舒服了,哪里知道他竟然要将我埋到土中去,我哪里肯,好不容易这么多年才从那地狱似的地方爬起来,要我再回去休想!可是无论我怎么扭动,却都没有用,眼睁睁的就看到他将我轻轻一吹竟然将我吹到了一颗树下,我心里害怕着他会不会再来踩我两脚,他却满意傻笑起来,然后拿着自己的拂尘转身而走。
之后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依旧不像以前一样满脸傻笑了,也不是佛家人应该有的淡泊和慈悲,反而是多了深深忧虑。
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到他的眼睛上,漂亮的像是那师父法器上的蓝宝石。他看着师父,眼里满是迷雾,师父之前说只要弟子勤习佛法就能将时间看的通透,可是为什么弟子却越来越迷雾了。
“那你便是没有参透。”
“弟子每日都看佛经到深夜,但为何那些佛祖和各位菩萨说的话放在我身上却都觉得不对呢。”
“世间本无对无错。”
“弟子看书中说,佛为何,可自己却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师父看着不知道的眼里竟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让后又问不知道:“你是什么。”
“弟子参悟不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那便是不知道。”师父说这,拍了拍不知道的肩,“不知道比知道要幸福。”
让后在师父走后,不知道就一直呆坐在树下的凳子上,见着一人便问知道是谁……
又过了好久好久,百年一次的论佛大赛又开始了,这一次不知道作为一匹黑马竟然杀进了决赛,我心里也好奇着,只是他们那一问一答像是绕圈子似的,我听也听不懂,但到决赛时,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周围的和尚所感动,竟然还有些小小的期待不知道夺得冠军,虽然我一直十分十分讨厌他将我埋在树底下这件事情。
只是那场让人兴奋不已的决赛没想到竟然不战而胜。当然这这里的肯定……不是不知道。话说现在整个和尚群都闹翻天了,那些和尚们一直觉得那不知道悟性极高,又有天赋,本以为杀出的黑马能够为罗汉殿添点光,哪里知道那不知道竟然连一个字都没有答上,让罗汉殿大丢脸面。
话所当时是这样的。
不知道一脸得意,像是胜券在握,只是对方那老秃驴一开口,不知道刚刚还一脸得意的笑瞬间就从脸上消失。那人问:“何为爱。”
于是大家都一脸兴奋的看着不知道,因为不知道论佛常不按理出牌,是一大亮点。就在大家一脸期盼着等不高兴发话时,不高兴的脸唰的就变得惨白,那眼珠子顿时就深的快要成了黑色,就连我这大殿外的都能够感受到那煞气,还有扑鼻而来的香气……
接着,那场论佛会便以不知道的发病而告终。那天卧谈会时,有个小和尚说:“不知道肯定受过情伤。”嗯,很有道理,我觉得也是。可是你这个小和尚知道什么是情伤吗?你又没有谈过恋爱,切,我要说那才是一言九鼎!
自从那日以后,不知道你整天坐在这颗树下冥司苦想。终于有一天师父来了。师父说,爱就是放下。不知道问:“为什么要放下。”
“放下是解脱。”
“为什么要解脱。”
“成全便是爱。”
“可爱不是解脱。”
“解脱心爱人的枷锁,便是爱。”
“师父弟子不懂,为何弟子只要一想到这个,就心痛难当。”
不知道话一说完,一金光就从我头顶照了下来,佛祖走到树下,慈悲的看着不知道:“爱就是不知道。”
不知道一见是佛祖,便跪了下来,双膝离我极近,只有一个手指的距离:“弟子不懂,还忘佛祖明示。”
“爱没有心态,看不见摸不着,不知道,你告诉我,你的爱在哪里?”
“我的爱?”不知道看着佛祖,虔诚的脸上满是迷惘。
“咫尺天涯。”佛祖说着将不知道带起来,“你的修佛以满,明日便回天宫去吧。”
不知道一听去天宫去了顿时着急起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悲戚道:“佛祖是要赶弟子走吗?”
佛祖笑的慈祥:“回天宫,你才会修的什么是哎。”说罢那一双满是慈爱的眼竟然透过不知道的身体,直直的看着我,“回去吧。”说着,佛祖的金光便慢慢消失,最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待佛祖走后,师父拉起一直跪着的不知道,和蔼的说:“佛祖的话自是有他的道理,你回去定会有所收获。”
不知道背对着我,也不知道什么表情,反正是没有再说话,走了。
那日之后,果真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再看到过一次不知道。很久之后有一天,我正在昏睡着,突然一双后大的手掌将我从那土堆中放在了手掌里。他的手掌很温暖,很温馨,我的身体就像是长了好多毛孔一样,不断的吸收着他手掌里的热量。“你还不走吗?”他的声音自天而下,慈悲且威仪。
我睁开眼,只见着一片金光,忽然一股润人心扉的暖风吹来,我身体一轻,就随着那风飞上了天,多久了,到底有多久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五十年?一百年?或许更加长……
我这一次飘的比上一次快多了,等我睡了几次觉连自己都迷迷糊糊的时候,竟然就已经飘到了天宫里。
我再一次见到不知道时,不知道简直就像是天神下凡,喔,不对,他现在应该是天神了。他穿着湛蓝色的秀着雪白色梨花的衣服,头上戴着蓝玉做的发冠,而另一半发则披散在肩上,顺着那长长的一抛一直顺到地上,如果不是因为他那紧皱着的眉和略显忧郁的脸,显得不那么和谐,要不然定是男女老少通吃的典型啊!
话说我到了那天宫以后,比那西天什么的可好玩多了,每日还可以随着那浮云飘来飘去欣赏那传说中的仙境,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只是,我觉得这个天界明显比那西天好的多,为什么那不知道却整天愁眉不展的。而且再仔细一看,这么漂亮俊俏的不知道竟然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陪他上班,每天就三点一线的过着木头人似的生活,连我都不禁叹一口气。
难道这天界里的人欣赏水平有问题吗?
除了这些,我发现这些天界里的人似乎还很害怕不知道,甚至连看都不敢看,提都不敢提,所以我这么久在天界听到了那么多的八卦,却从来没有听到一件关于不知道的八卦。而那八卦里最风流最混乱的莫过于那个人,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想知道那个人到底在哪里,可是直到我离开天界也没有发现。
那****在云端上看着不知道一脸眉头的走近那威严的凌霄殿,接着又一脸轻松的走了出来,像是什么高兴事儿一样,连这天界一向不见太阳的天空竟然也艳阳高照了起来,那风也不再生硬冰凉,反而暖暖的柔柔的,挂的我心里满意急了,只是那风实在是太缓和了,我这身体竟然随着那风儿下降着,竟然落在了他那蓝玉的头冠上,还不偏不倚正巧是中间。
不知道心情很好,一路踏着云哼着小曲儿,竟然是直接就去了阴间冥司。我被他一路带着穿过那流着岩浆的河流,路过满是尖刀的山。我第一见到这样的场景,害怕的不敢睁开眼,只是那些恶鬼门凄惨的叫声回荡在那空旷阴森的山间,格外吓人。不过好在没有走多久,在一片黑暗中,我就看到了一束金色的华光,那浑身不自在的感觉顿时也减去了不少。
走近了,我才发现,那发着金光的是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地藏禅寺。而那寺庙门前的两个柱子分别写着“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以及”慈悲不可量,悲愿如海洋。”
我想,这个就应该是师父口中常说的那个为了渡苍生而甘愿在地狱里的那位菩萨吧。
寺庙里并没有我相信中的那么明亮,相反还有些灰暗,但是却意外让人觉得十分舒坦和安心。
地藏菩萨坐在蒲团上左手持如意珠,右手结说法印,闭着眼口中默念着佛经。
不知道虽然早已经不是佛家中人,但见到菩萨后,却依旧向以前一样,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弟子不知道,参见菩萨。”
这时菩萨睁开眼,慈祥的笑道:“你不知道如何参拜?”
“心中有佛。”
“佛不过是渡你过业障,快快起来。”
可不知道却依旧跪着不肯起来:“弟子自西天归来已有一百余年,可总有心事郁积在弟子心中。”
“那是你的心魔。”
“菩萨可否告知弟子的心魔,如此一来弟子便可想法除去。”
菩萨看着不知道的眼,却又是像在看我,他眼里满是慈悲:“连你都不知道心魔是什么,我又如何帮你呢。”
“弟子……”不知道犹豫着,“自己不明何为爱。”
“爱有很多种,大爱小爱情爱亲爱,你说的是哪一种呢?”
“弟子……弟子不知……”
“不知便自己去寻,去体会。”
“佛祖曾说只要弟子回天宫便会修的明白,可百年过去弟子却依旧参悟不透。”
菩萨站起来,将不知道扶起来,眼里满是柔和的他,也像是在看着我:“那是缘还未到。”
不知道底下头,这回,我可算是正对着那菩萨了,而菩萨依旧一脸的和蔼:“当局着迷,总有一天你会懂得。”菩萨说着,又径自走了回去坐在蒲团上继续打坐,不再看不知道。
不知道从菩萨那儿出来以后,迷迷茫茫的在那冥司中胡乱的走着,一路上我一直不敢睁眼,害怕一睁开眼,那些个鬼就会冲出来将我吃掉,你知道我最怕鬼的。
走着走着,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那冥司的忘川河边,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我一听,差点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说出口来,听到后面一句才发觉那竟然是他在说话。
不觉便有些伤感,开一千年落一千年,生生世世都不得相见,真可怜……可见在我惆怅时,突然一阵风朝我吹来,顿时周遭的事物一花,再去看时,他漂亮的脸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不行……我怕不要走……我想要去抓住他,可却发现,我没有手,没有身体,没有力量,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