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斗战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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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厌倦江湖

那冒牌野道士纵身蹿墙进院翻墙又翻墙,灯下黑的厢房窝着一群精壮乞丐,黑吃黑也得有副好身板。不管是那西营还是小道爷的人马亦或是巡街队,都得防着乞丐们鼓噪,这招可是跟那小道爷学的。

骂咧咧道:”诱捕黄家少庄主不成,西营人马射死射伤一群大宅院家丁刀客的后果难料,明日街头放风杂么说不用教你们吧,逼反流民乞丐才能让咱脱身,城头陷害那厮未成,否则夜里跟九爷人马合作那城门夺下,大功不成啊。“

一群人细细检讨半晌,闭目良久的老乞丐道:“那小道爷行侠仗义,本城丐帮老少受其恩惠甚多,而你们老陕造反不就图口饭吃,逼迫本府乡野攻城,做事不地道。厮肉票夺店铺烧街坊,害的咱丐帮流民兄弟受累.....”

树梢上的赵斗瞧得出来沈小三爷号召力不错,便是流贼的阴谋也是层出不穷。早前就有包打听禀告有数股人手在跟踪,是以提前安排机灵武丐冒充自个,夜间分头进出混淆眼线。

另一院内的买卖谋划正在梳理裙带关系谱。

“听说义勇社分散储备近五千石粗粮、千余石细粮、万余猪羊鸡鸭,每日调度补充千两白银的菜蔬肉蛋米面,倒进贩出的可都是大把银子呢。把粗粮和细粮倒换出手,行情不赖呢,五两银子一石粗粮还得分年份和豆麦种类。”

“日耗万两的盐菜例银就等死人头,那些家丁克扣双份贩给米行酒楼,咱也就能赚个辛苦费,大头买卖咱没法。要是有几个银鼠送进去,这没本买卖可是不错,藩库和义勇仓储的银子可是足色的。”

“府城的银鼠都是藩库出身,想使唤几个压根别想。听说义勇南门分社的书吏这几日叫苦不迭,盐菜例银、抚恤钱粮也没法倒贩,那野道士暴打一大片,可是捅了天大的窟窿。”

“野道士也就是个没脑子的混人,以为他是天师府出来的呢,也不想想八大家的跟脚。不过听说李闯要撤了,囤货出货的消息可不能慢了。”

“撤走又咋样,囤货没卖出去,老子还想要要找着野道士的茬,没事拼命做啥子嘛。”

“那厮可是棒打田三的狠人,听说窦家酒楼里也大闹一场。净街那会这山陕会馆的运鱼车被抢,冰窖仓储被搬运一空啊,听说摔断腿的几个家伙没能跑走,这府城啊又得热闹一番。”

西营的人手尾随而去,正好赶上冒牌野道士跟乞丐们内斗,惊动了一群二道贩子们的打手们加入。

此刻成片的飞箭也赶来凑热闹,正是一群铺兵带着十八寨巡山营的猎手打扫。

在大院内瞅着几个残存的漕丁道:“江湖讨生活也不容易,乱世难料人心。钱粮带足就滚吧,日后漕运道上,还有用得着你们的时候,记住咱大号赵斗,后会有期。“

几个残存的烧云酒楼下人有点疑惑瞅着这两个似是相像的主。

那替身讪笑道:“绑票刀客莫不是也是九爷的暗子,一网打尽的手段够狠辣。小道爷太仁慈,不然数万流民乞丐占据此城交给我家将爷,回头领一营兵马效力岂不自在。归德府乡宦田产文书奉上外加归德大都督的银册,不知少庄主可满意。”

野道士懒得理会哼道:“这几处院落可都是二倒爷的,一群乡宦家丁在此与流贼探子搏杀身亡,通敌投诚文书散落可是府城的炸雷啊。不敢劳烦相送,诸位实情回禀老爹就成。告辞。”

铺兵把总哼道:“老十三的人手就交给老陕的暗桩铺子去吧;至于这些倒爷贩子留几个坏喉咙手脚挂在各家二世祖私宅去。至于流寇探子搏杀大宅院家丁开始吧,不然爷几个大刑伺候不成,锦衣卫的招数没人能熬得过去。吃大户的穷棒子也敢分封,真是笑死爷了。”

远去的野道士自然晓得,二倒爷的私宅绝非外人所知,日后自然成为赵家的地盘,往后的乞丐活计是没法再干下去了,还得真刀真枪的搏杀个庄园立足呢。

这数年混在乞丐群里,取乞天取地之意,野路子走出一条枭雄霸主之路。不料想乡宦跟脚遍地,几无立椎之地。

铁口直断的瞎子曾言:归德府城外圆内方,土堤围城虽有天象,然终有困龙养鳖隐喻;方城砖墙虽有地意,然总有烈火烘烤生灵之嫌;外阳而内阴成阴阳合一之势,如此则归德府与日月同在,则天人合一。日月光辉不息则天意养生灵,也不知是福是祸。

赵九曾言,春秋重耳在外浪荡游历十九年,尝遍天下艰辛方成就霸业;变革天下乃千秋功业寂寞身,汝未适天地之意,便永无出头之日。

用歪招坑乡宦的二世祖,顺走手中的地契也算为来日做打算,少不得再想想这适天地之意,究竟是杂么个适应法,同流合污呢还是逆水行舟呢。

窜走的赵斗并不后悔今夜的糊糊事,民壮队正是做不成了,真得去做那测天机的小道爷了,看来眼下压制贪腐那是没机会了。

洪武皮场庙不也是唬住一时,没唬住一世,膏粱谋从来都不是空话,那前世记忆中东林战将之惠世扬位东林定策首功,大顺拜官右平章,降清无官归乡反,比之五代冯道历仕四朝尚不及。

对上风云大变而吃饱自个疯言天下却乡情浓厚的大明士绅,真不知如何交结,用之无功弃之伤和,天下大功无一件最是好党同伐异,动辄联名对外,和合之意无半点。

野道士是惯常夜宿城隍庙的主,府城城隍庙地宫就是他的大本营,要说相信有人好心来救他,那真是祖宗显灵了。

坊间传闻说洪武未落魄时曾宿身城隍庙逃难,南面称孤时便大封天下城隍,大兴修建城隍,与鬼神同治天下的鬼把戏,与天下人言不实惠,就是瞎折腾。

后院偏殿的耳房内,伸手从神像座背后的暗格中摸出几大卷文书信件,想那李闯密查一府乡宦田亩地契,吃大户混日子的主,没劲头。

地窖清水干粮备有三月的份量,便是破了城,谁能拦得住他,张飞能吓退百万大军,他赵某人也未必瞧得上那些革里眼、闯塔天之类的货色。

“二麻子邀集群寨困城扫荡,乱民山寨打粮拉夫日盛,回山邀战正是收服团练民壮之际。范家货栈车队连日云集进山,陕山商匪合作之意岂是小觑咱河南好汉,中原江湖会盟似有踏平赵王二堡之意,春耕堪忧,回程防备府城宵小。草料场献策分赏荒地以激励民壮用心,岂不知朱家田士绅饱饥天下之言,汝夺满城乡宦家业之嫌岂无杀身之祸,速归。”

琢磨李闯打粮队巡哨队横行府内乡野,此信有奶娘花押,便是有信使入城了。

本打算换身装束跑到山陕会馆的民壮里混一阵子,从这小乞丐到替身摸清底细看来,自个大意了。

眼下涌进府城的各地士绅急切要整合本乡土民壮,拳脚收复千余垦荒丐帮长工散落城内折损散去不少,而手头可用的武丐也就探消息、顺后厨、盗暗格,鼓上骚这等出将领营的偷儿实在少之又少。散漫闲懒不堪营伍之苦者众,撒进各家店铺做个小二眼线都不堪用。开荒居家过日子的后悔也不过是几个中年乞丐流民的感慨罢了,到底是不信服年少的头儿。

思虑转道进庙的街巷途中,巡街队扣押搜捕乞丐流民丁壮,虽有十三家老陕流寇探子滋事内因,加上街坊散布谣言,扣上混世魔王好汉的帽子,不救援那小乞丐,遗弃穷兄弟吞财货奔流贼的名声也就传开了

纵然曾接济灾民家口数千,然萍水相逢,升米恩斗米仇,人心是针眼孔城门的窟窿,可惜了一番经营。

若说经营出一个辽东李家祖家式的军阀世家少说得三十年,而戚家虽以矿徒悍军盛名,也不为朝野士绅所容,可悲可叹,火铳装备过半,戚金带余烬在浑河之战效死,难不成赵某人也得走这么道不成。

盘算山陕会馆曾言及抢购盐粮生铁绢布北运,打崇祯七年纵掠山西河北之后,盛京的备战架势越发明朗了。倘若坐等河南局面糜烂,来年辽东入关掳掠人口而走,李闯窜入闹个遍地盗贼烽火,这局面收拾可就难上加难了。

当初连番打劫押运夏粮秋粮的车队,到最后百余杆官军制式火铳摆出来,也躲不过夜袭的下场。说不得咱去碰碰那‘满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辫子军,赵家子嗣的刀枪还没都沉到崖山大浪里。

成千上万弓马娴熟的骑军最难短时操练,精铁长枪排阵撕碎重甲铁骑和三顺王的火铳队最有效,想那大唐陌刀如墙而进,何阵不可破,何等威风。

可惜咱的乞丐团营不过是混吃喝的罢了。没脑子的羡慕晋商砸银子网罗刀客豪气,配火铳着短甲,也不想想大路货的刀枪还是标配。

当的一声,不料正是那闯营探子所言的田亩账册,银册文书夹杂其中,想来是奶娘早有谋划。

拿着户房的正本鱼鳞图册对照闯营探子搜罗刻画的新本,从满图百姓到鱼鳞图册上不过百十余名号,无一不是府城军政民政乡宦之流,

旁书:本府地界上柴山河湖田亩全有缙绅所有,庄园自产自足,拿谁家田亩可赏赐,非辽东口外之地,朝野赋税征调即可捧杀所谓军功民壮,满城流民谁不是那逃税田户、逃丁军户。

夹着的最新情报文书标着:崇祯八年三月,中旬夜,窦师爷议团练民壮营屯垦立营,府城商会私下拨划千亩黄河滩地招揽佣工屯垦供养。

另附奶娘批条:老八在官场江湖掣肘过多,分润自有奶娘说话,斗娃莫怪。李闯屠戮乡野,本府田亩地契文书不过一纸空文,天下之事可做不可言尔。

冷笑一声,拿走赵某人的开荒田没个补偿岂能饶过,不过奶娘所言甚是,含义甚多。

想来哪怕是窦师爷的开荒大饼画的不错,以团练民壮营的名头屯田征战也是条不错的路子,但窦家子弟真不是经营致富的那块料,争抢大肉骨头还成,烧火炖煮的功夫就免了。

在河南郡王庄田图谱叶披着:洪武封藩子嗣繁衍众,索求田亩有进没出,遍地王庄皇庄不足喂猪矣,余者归于滑民士绅之手,汝造反焉亦或是江陵清丈田亩焉?

得造反非二十年不得成,中举入阁等不及了,用军功换取田亩一事断然不行,本府的乡宦也不会答应,黄河水患坏了的良田也是有名头的,私下开荒还成。

若是府衙支持开荒,窦师爷以西洋鲜菜的由头拉拢也不是不行,有利润送上,山陕会馆也得帮衬着。

这两年找黄河水患荒地屯垦菜蔬屡被欺压,亏得千余窦家下人挡着,千余亩番米、番椒、番柿,几乎占据归德府城鲜菜市场的六成大宅院买卖,年获万两银子不在话下,经营的小酒楼年入十万两,眼红的可不要太多。

良久院落外动静甚大,披挂出来见两排刀手默然而立,良久那领头的抱拳道:“归德府巡山营刀斧手队正莫老三见过少爷,方才动静牵连满城乡宦衙门上下,沈家老三造谣混世魔王纠集丐帮造反,养济院的团头绑了那厮的票,缠住了沈家的动作,具体情报文书还请小爷移步地厅书房。”

野道士赵斗懒散道:“满城围追堵截,连造反的罪都能说出来,看来打劫这些二世祖都是轻的了,也不过是顺私宅、废恶奴、搅黑市嘛,李闯动辄屠戮满城士绅也屡屡有诏安的动议,朱家私心作怪呢。沈小三也不过是被山陕会馆推出来的替死鬼罢了,天地大变之时事权从急,斗来斗去都是窝里斗。”

莫老三瞅着越发平淡的赵斗,心知这厮的杀心越发重了,小心道:“朝野江湖乃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人情世故理恩怨,从不来乎一个斗字,就看用笔写还是血写呢。老陕造反虽属无奈,但乱了江湖道的平衡,小爷悲天悯人之心可敬,但不可有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