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葛丰和杨悦在加紧研究那套进口设备的问题。他听说这套洋设备评估得那么低,心里很不平。那天他找杨啸天没有争出个结果,就下定决心把它开动起来。由于夜以继日的劳累,他晕倒在机器旁。杨悦和于锐立即把他送往医院。
葛丰脾气犟,认准的事坚决干到底,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杨啸天知道葛丰在跟他赌气,也就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但他心里暗暗高兴。如果他们能把它开动起来,等于捡了一棵摇钱树。这么一想,就觉得应该关心一下葛丰的健康,于是开车去医院探望。
杨啸天赶到医院的时候,见于锐坐在功能科外面的条椅上,就问:“葛工呢?”
“杨悦陪他在里边检查呢。”
杨啸天要进去看看,于锐说:“医生不让进去人多了。”他依然悄悄溜了进去。
“爸,你来了。”杨悦见看爸爸进来,小声说了一句,依然看着葛工检查。
杨啸天问葛丰:“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葛丰只是冲他点点头,没有言语。那女医生继续用仪器给葛丰检查,最后核查了一下屏幕上的数据,打印了一张检查结果递给杨悦。杨啸天接过来一看,上面有几组弯弯曲曲的图形,图形下面有两列数字,既有外文字母,又有不同的数据。这些他看不懂,只见诊断结果上写着:“所查血管血流速度频谱异常”。他问医生:“这是什么病?”
女医生说:“把结果拿给康主任看吧。”
于锐见杨悦扶着葛丰从里面出来,赶紧迎上去,“怎么样?”
“让康主任去看结果。”
康主任认真看了检查结果,果断地说:“典型的大脑供血不足。”
杨啸天问葛丰:“病几天了?”
葛丰说:“头晕好几天了,我以为是上火,没拿它当回事,不料越来越厉害,今天实在坚持不住了。”
“吃点药吧。”康主任叮嘱说,“一定要好好休息,这几天不要再用脑子了。”
杨啸天插嘴问:“需要住院吗?”
“没必要,吃点药,休息几天就行了。”
杨啸天对康主任说:“我们葛工在搞着一个科研项目,时间紧迫,不容耽误。请你开些好药,尽快治好。”
康主任开了处方,到药房拿了药,杨啸天就开车把葛丰送回家去了。路过食品店时,特意买了两兜子高级营养品、一兜子时令水果。
把葛丰送回家后,杨啸天一再嘱他:“先把工作放下,好好在家静养几天。”
葛丰说:“那条流水线正在节骨眼儿上,我放心不下。”
杨啸天命令似的说:“放不下也得放下,暂时让杨悦他们去搞。”
杨悦说:“葛工,身体是工作的本钱,你不能再这样拼了。”
葛丰的妻子非常感谢杨厂长。杨啸天笑着说:“大妹子,我把葛工交给你了,需要什么营养,尽管去买。”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塞到葛丰妻子的手里。
“谢谢谢谢。大家挺忙的,请回吧。”葛丰的妻子连声道谢。
一行三人从葛丰家出来,于锐说:“杨厂长,马林师傅的病又犯了,咱们去看看吧。”
杨啸天犹豫着去不去,手机突然响了。一接听,顿时脸色腊黄,对于锐说:“我还有事,你就代表厂领导去看看马师傅吧。”说着,慌慌地钻进车里走了。
杨悦说单位有事,先走了。于锐转身去看马林。
春节前那次停电,暖气也停了,冻得马林感冒了,心脏病发展成了肺心病。幸亏罗山崖照顾他,还了他家一年的集资利息,又补助他1000元,赶紧住院输液,才闯过了危险期。实指望春节后天气会逐渐变暖,病情会慢慢好起来。不料一股寒流袭来,突然降温,病又犯了,根本不能躺下。一躺下就喘不上气,只好昼夜倚着被卷儿坐着,胸前还得放个枕头顶着。即便这样,也止不住咳嗽,嗓子里呼噜呼噜地喘个不停。于锐叹息道:“马师傅真的受罪了。”
耿菊花叹口气说:“这病是建厂那年累的。年轻不在乎,成天加班加点,没日没夜地干,一上岁数毛病就显出来了。”
于锐赞扬说:“马师傅为厂里立下了汗马功劳。”
“功劳有什么用?有了病还是没人管啊!”
“最近检查了吗?”
“检查了,医生说他的心脏已经发生器质性病变,比正常人大两倍多。”
“怪不得他呼吸困难呢。”于锐内行地说,“心腔一扩大,腔壁加厚,挤血就使不上劲了,造成严重供血不足。”
“所以只能这样坐着,根本不能躺下,一躺就喘不上气来。”
于锐问:“现在怎么治着呢?”
“一春天也没停打针吃药。厂里给的钱早花完了,又借了2000(元),也搭进去了。医生说天暖和就好了,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这多受罪呀,还得想办法治。”
“俺哪看得起病呀,动不动就成千上万的!”
于锐把随身带的二百多元全都给了耿菊花:“先给马师傅拿点救急的药吧。”
“俺怎么能老花你的钱呀!”耿菊花推说不要。
“耿师傅,你就别客气了。”
耿菊花担心地问:“听说咱这厂子快卖了,是真的吗?”
于锐点点头:“评估完了,往前就该卖了。”
“厂子卖了,还管劳保、医保吗?”
“应该有。”
“那集资款也该还了吧?”
“肯定还。”
“什么时候还呢?”
耿菊花还想打听厂里改制的事。于锐说:“有些事我也不清楚,等等看吧。”